三天前,蜀汉大营。
中军大帐之中端坐一人,头发半白,手持羽扇,身披鹤氅,正是蜀汉丞相诸葛亮,在安排调度诸将北伐事宜。忽然转出一个中年武将,上奏道:“丞相,我愿意领兵五千,经过子午谷不过十日就可以到长安。等我将长安攻破,丞相自领兵出斜谷,那么整个陇西就可以平定了。”此人是汉中太守,征北将军魏延。
诸葛亮手摇羽扇,拒绝道:“不可,这个计策过于冒险,如果有埋伏,我五千大军都成了魏军的囊中之物了。”
魏延不以为然:“驻守长安的夏侯楙是酒囊饭袋之徒,自料不到我大汉神兵天降。即便有埋伏,我自当死战,大不了马革裹尸以报先帝,丞相也可以再想办法缓缓图谋陇西诸郡。”
诸葛亮沉吟一会儿:“如果前军覆没,士气受挫,凉州怕是一时之间难以图谋。”
魏延道:“丞相以为我大汉的国力如何?”
诸葛亮道:“汉之国力,不如吴之一半;吴之国力,不如魏之一半。”
魏延道:“如果没有变数,那么强者更加强大,弱者更加弱小。益州疲弊,大汉俊杰,日益凋零,在我有生之年,怕再也难以完成先帝的夙愿。用兵之道,在于奇谋,以奇取胜易,以正取胜难。”
诸葛亮道:“我岂不知正奇之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昔日襄樊之战我荆州尽失,夷陵一役动摇国本。先帝驾崩,五虎大将五去其四,父失其子,妻失其夫,弟失其兄。我现在步步为营,即便没有大胜,至少退可保全益州子民,不致有失。纵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也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吾意已决,文长勿复多言。”
魏延退下,脸上悲愤表情一闪而过。
会后诸葛亮留下四人:
左首第一人是一个中年汉子,身着布衣,留着短须,双手粗糙,是蜀汉名匠蒲元。
左首第二人是个少年,身着玄色铠甲,腰悬长剑,身形矫健,目光如炬,威风凛凛,叫做魏云鸿。
右首第一人是个女子,头上插着玉簪,以白色面纱遮面,身着鲛人泪长裙,长裙上点缀着珍珠,晶莹剔透,手臂雪白,腕带玉镯,脚穿翘头绣花鞋,叫做慕容雪霏。
右首第二人也是个女子,头带银铃丝带,身着红色轻罗纱衣,正是姬如梦。
诸葛亮环顾四人,最后目光停留在穿铠甲的少年身上,道:“云鸿,你是赞同你父亲的观点,还是赞同我的观点?”魏云鸿正是魏延之子。
魏云鸿向前一步,道:“丞相与父亲都是先帝留下的肱骨之臣,虽然意见相左,但都为完成先帝遗愿,殚精竭虑,无所谓对与错。至于胜负之数,虽是人为,也在于天命,不可窥测!然而父亲是一个武人,与朝中同僚多有不睦,丞相文武双全,从中调停,上下一心,共同抗敌,朝中确实是无人能及。”
诸葛亮点了点头,甚是嘉许。又道:“白毦兵乃是先帝留下的精锐,然而东吴不得不防。昔日云长北伐,若不是东吴背信弃义,如今宛、洛早就攻下,因此我留下白毦军驻守永安,防范他们再次偷袭。然而曹魏强大,各位都是我军白毦军中翘楚,今番征召在北伐军中效力,须各位齐心协力,共同破曹。”
“是!”四人齐声道。
“现在的当务之急,一是五色石已有四颗现世,尚有三颗不知道在哪里,我和慕容雪霏占卜,得知一颗藏于祁山;二是自光武帝以后,盘古斧所铸的神器亦不知所踪,须寻得盘古斧所化的玄铁,铸造神兵利器;三是我大汉无良马,需研制强弩,训练兵士;四是我新制木牛、流马,急需将其送回汉中,命工匠依样打造,运送粮草。这几件事都需要你们去办。”
“丞相尽管吩咐。”四人异口同声道。
“诸将听令!”
“姬如梦,前番已几次探寻五色石下落,如今已经可以确定其大致方位,明日再往祁山,现今两国交兵,只能绕路而行,我只派你一人前去,因为一人反而更容易脱身,切记要小心行事。”
“是!”姬如梦道。
“蒲元,带领营中工匠,研究冶炼淬火之法,以铸兵甲。”
“是!”蒲元道。
“魏云鸿,慕容雪霏,你二人带一队人马,从营中出发,护送木牛、流马到汉中,命汉中工匠依样打造,以备运粮。汉中之事一了,旋即赶往祁山,接应姬如梦。”
“是!”两人齐声道。
四人走出大营,往蒲元营寨中走去。蒲元独居一营,营中一半摆满了木甲,另一半是冶炼的熔炉和锻造的材料。木甲之中,有木鸟,有弓弩,其中最显眼的两个木甲在大帐中央,一个体型巨大,做成牛形,另一个体型稍小,做成马形。都有四肢,蒲元发动机关,只见两个机甲开始活动起来,蒲元翻身骑到流马上,那马竟可以负着蒲元前行,不落在木牛之后,行动甚是敏捷。
姬如梦睁大了眼睛,道:“蒲大哥,这个是你做出来的,简直是神乎其技!”
蒲元道得意地点了点头,道:“木牛可载重物,用于平地行驶,流马可走山路,小巧灵活。这是我和丞相一起研制出来的,拥有了木牛、流马,我们押运粮草便不用再担心了。”
魏云鸿瞧了瞧腰中的长剑,道:“蒲大哥,接下来还需要你铸造神兵利器,装备到军士之中,增强我方的战斗力。”
蒲元道望了下满地的冶炼材料,道:“冶炼之道,矿石、水质至为重要,我正在研制铸造长刀之法,可削铁如泥。若非如此,我应该亲往汉中,督造木牛、流马。这两箱是制作图纸,你们交给汉中的工匠照此制作,不久可成。”
魏云鸿拍了拍胸脯,道:“蒲大哥放心,我和慕容姑娘前往汉中,可保万无一失。”蒲元道:“那就拜托两位了。”
姬如梦道:“要不是去祁山,我也想跟雪霏姐姐和云鸿去汉中呢,等我回来,蒲大哥也要做些木甲给我玩。”
慕容雪霏道:“如梦,你就像猴儿一般贪玩,一个人去祁山别惹出祸来才好,小心到时候丞相罚你。”
姬如梦道:“雪霏姐姐放心,凭我的本领,自当无往不胜。等你和云鸿来接应我的时候,说不定我早已大功告成了。”
四人作别,姬如梦只身往北,慕容雪霏和魏云鸿带领一队骑兵往南。
在路上,慕容雪霏道:“云鸿,你觉得,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战?”
魏云鸿道:“父亲为报效先帝而战,我跟父亲一样。”
慕容雪霏道:“我只想世间再无战争,再没有无休止的杀戮,没想到,这个结果却只能通过战争来实现,想来也是可笑。”
转眼间,离阳平关只有半日路程,突然远处烟尘飞起,只见三面大旗,大的一面书写的是魏,小的两面一面书写的是夏侯,另一面上面画的是一个猛兽,似虎又似豹,领军的是魏军名将夏侯渊的儿子夏侯霸,身后数千兵马是魏国的精锐部队虎豹骑,往阳平关杀来。
魏云鸿转身对慕容雪霏道:“慕容姑娘,你带着木牛、流马先走,这里由我来抵挡。”
慕容雪霏自知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带着二十名兵士,对魏云鸿道:“我去了,云鸿,你多加小心。”
沙尘漫天,号角声此起彼伏,数不尽的魏军朝着魏云鸿和慕容雪霏驰来,不一会儿,虎豹骑的距离只剩下一百步。
“大家拉满弓弦,等候命令!”魏云鸿命令剩余八十名将士下马排成两排,一前一后站立,前面人手持强弩,后面人将三箭放到弩机上。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眼看就要冲过来了,只剩五十步!每一名军士都紧绷着神经,等待最后的指令。
“射!”命令一出,一百二十支箭腾空飞起,射入魏军阵中。顿时有五六十名魏军倒地,有的战马被射伤,将背上的兵士甩了下来,被后面马蹄踩踏,顿时毙命。蜀汉后排士兵立马又将箭补充到弩机上,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箭雨来袭,又射倒了百余人。夏侯霸令旗一挥,正面兵士不动,两侧士兵纵马疾驰,原来是要进行合围!魏云鸿命令将士上马,急往南驰,后面大军鼓声震天,蜂拥而至。前面是一座土丘,如果沿土丘折回,必然被魏军追上。“上山!”那土丘原不甚高,蜀汉兵士纵马急上,刚登上土丘,周围魏军已经围得如同水桶一般。
魏云鸿手持长戟,临危不乱,把将士分成四队,三个校尉各带领一队人马,魏云鸿自己领一队,道:“各位将士,拼死一战,尚有生存的希望,否则此处将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地。”语罢,搭弓拈箭,对准冲在最前面的敌将,箭如流星飞出,穿透那将的胸口,箭尤自不停,又射倒后面的一名士兵,众人见此神威,无不拜服,道:“我们愿意拼死一战!”
四队人马分别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冲击,魏军前军被冲散,后面军队又补充上来。一个来回之后,蜀汉军士聚集在山上,折损了十三人。北方,西方,南方冲散的魏军很快聚集起来,东面魏军稍作散乱。魏云鸿趁此时机,组织剩余兵士,组成锋矢阵,魏云鸿当头,三名校尉分别在两翼和后方,直往东去。魏云鸿挥动长戟,连扫带刺,魏军当着披靡。两翼和后方军士举起盾牌,在敌人进攻间隙回刺,将魏军的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汉军集中所有的精锐攻击一点,魏军虽然人多,却也抵挡不住。夏侯霸远远望见,心想:蜀军在诸葛亮的训练下战力竟如此强大,地域虽小,不可小觑,魏云鸿如此骁勇,将来也必成为曹魏的劲敌。
慕容雪霏运送木牛、流马前行,走到一处山坡上,一队魏军追来,全部是女子,身着红色铠甲。旗帜上一面书写着夏侯二字,另一面画着朱雀图案,为首的那女子正是夏侯惇的女儿夏侯莹。她腰挂长剑,手执长鞭,却身材娇小,如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一般。眼睛明亮,像天上的星星;肤色雪白,似皎洁的月光。
慕容雪霏带领将士快速转过山坳,命令军士搬取山石,按照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摆成八卦形状,而每八卦又套有八卦,有些因山成阵,因树成形,组成六十四卦,只是仓促间摆成,不能尽阵法之玄妙,却也能拖得一时半刻。不一会儿,夏侯莹到阵口,看到烟雾隐隐,怕有伏兵,让大军驻扎在外接应,自带一队亲兵进入探路。她在阵中转来转去,却总是找不到蜀军,心中不禁火起,让亲兵搬动石块,破坏阵法。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从阵传来,宛如天籁:“小妹妹,我辛辛苦苦布下的阵型,你就这么破坏了,岂不可惜。”
说话的正是慕容雪霏,站在下一个八卦阵的入口。
夏侯莹此时已二十多岁年纪,只是十二岁时生过一场病,从此身体便不再长大,但是此时也是身材凹凸有致,容貌姣好。夏侯莹看到慕容雪霏带着面纱,不见容貌,讽刺道:“不敢露脸的女人,躲躲闪闪,算什么本领,我们一对一较量一番如何?”
山谷中一片寂静,慕容雪霏绝尘而立,身后不见一人,她想,或许拖延得一刻,能让木牛、流马离阳平关更近一些。
慕容雪霏缓缓抽出寒冰剑,那剑通体透明,犹如冰雪铸成,坚可断石,柔如流水,寒气逼人,正如其名。
夏侯莹下马,挥动长鞭,向慕容雪霏甩过来。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白一红,斗在一起,时而变成一个光团,时而分开。夏侯莹长鞭如长蛇一般,倏地探到慕容雪霏面前,慕容雪霏长剑递出,将长鞭荡开。若是长鞭碰上一般兵器,便能卷起夺过,偏偏寒冰剑可柔可刚,寒冰剑以柔打柔。而寒冰剑锋利绝伦,一般的兵器挡之立断,而长鞭以多种金属冶炼而成,又柔韧无比,想斩断却也无从着力。
慕容雪霏只为拖延时间,便采取守势,夏侯莹每进攻二至三招,慕容雪霏还击一招,夏侯莹看出她的意图,令手下亲兵加紧破坏八卦阵,以令大军通过。夏侯莹长鞭卷向慕容雪霏,慕容雪霏低头避过,不退反进,一剑刺向夏侯莹胸口,剑身无影无踪,左手向她小腹击去,夏侯莹格挡已是不及,将鞭头调转,来一招围魏救赵,击向慕容雪霏后心。慕容雪霏撤剑回挡,左掌不停,夏侯莹出掌与慕容雪霏对了一掌。慕容雪霏感到力道奇大,被震得后退两步,后背却感到一阵剧痛,原本寒冰剑已将鞭的力道卸去大半,却因后退之势甚大,鞭头滑过剑身,撞击到慕容雪霏身上,雪白的面纱上渗出了一道殷红。
慕容雪霏才知道,眼前这女子虽然身材娇小,武功、力道却强于一般人。眼见八卦阵快被突破,她翻身上马,往前驰去。夏侯莹带领亲兵紧紧跟在后面,等到赶上运送木牛、流马军士,后面追兵已相距只有一箭之地。
有时候,命运会开个小小的玩笑,让人感到无可奈何。
夏侯莹笑嘻嘻地道:“不敢露脸的女人,快投降吧,让我摘下你的面纱,看看你长得到底是美是丑。”
慕容雪霏命令军士将木牛、流马抛下,只带图纸,轻装前行。
夏侯莹大喜,这可是被诸葛亮视为命脉的木牛、流马,劫得此物,乃是大功一件。夏侯莹顾不得追击,下马检视,突然她闻到一股火药味,大叫:“不好!”急忙跃出数丈之外,然后轰隆声响,似是山崩地裂,木牛、流马化为无数碎片,从天上纷飞落下,那些躲闪不及的士兵,已被火药炸死炸伤。
就这么一缓,慕容雪霏已去得远了,她嘴角微微一扬,只是在面纱下,没有人能够察觉。原来,她早就料到路上会有危险,蒲元做了两组木牛、流马,其中一组内藏火药,若是遇到危险,便用金蝉脱壳之计。
阳平关。关上挂着“汉”字大旗,守关主将看到一只五十余人的骑兵直奔关口,为首的一男一女,男的手持长戟,女的一袭白衣,对身边士兵道:“快打开关门,迎接慕容将军和魏将军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