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妍夕端在手中的蓝宝石耳环从手心中脱落,坠落在地上,发出了叮当清脆的碰鸣之声,在众人耳里也许早已与呼吸声和惊讶声混淆不清,而顾妍夕却听的清清楚楚,甚至有些刺耳。
她脑海之中有些零碎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
那年她六岁,青石长巷上,一身粉色长裙的女娃,蹦蹦跳跳在长巷上,双手捧着几朵粉色的桃花瓣,放在鼻下轻轻的闻了闻。
“好香哇!我要多拾些桃花,好给母亲做香料!”
粉衣的小女娃,手中捧着桃花瓣蹦蹦跳跳在长巷上,身后则跟着一个比她要高出一头的小丫头,在她身后唤着。
“大小姐,你慢着点,小心摔倒了!”
粉衣小女娃转过身,朝着那个小丫头做了一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就不要,你一定追不上我!”
粉衣小女娃双手捧着桃花瓣跑的很快,见到了一条巷口,她转了转眼珠子,忙跑了过去,因为身子又小又瘦,所以她躲到了桃花树后,紧紧闭住了小口,用余光望着那个小丫头是否追赶过来。
那个小丫头跑了过来,却发现这条巷子上没有了大小姐的身影,她急的边唤着,边跑着,以为她家大小姐跑得太快了,又拐过了另一条巷子。
粉衣的小女娃见那个小丫头走远了,这才从桃花树后走了出来。
她得意扬起鼻子,面颊鼓鼓的,得意地挑起眉毛:“看你还跟不跟着我了,跟屁虫!”
她转过身子,脸色带着可爱的笑容,往回走,蹦蹦跳跳着,口中咿咿呀呀地唱着,却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手中的桃花也散落在她的身前。
那些桃花瓣迎风吹走,她向前伸出小手想要抓住,却抓不到。
她着急了,要从地上爬起,可是她的膝盖好痛,没等起身,又重重的坐在了地上。
她掀起裙子,撩起裤腿,这才发现膝盖擦在了青石地面磨破了,看到磨破的膝盖皮肤处,有丝丝鲜血流出,她皱了皱鼻子,竟然痛的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好痛啊!好痛!
“小妹妹,你怎么了?我扶你起来吧!”
粉衣女娃抬眸,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擦了擦眼稍处的泪珠,这才看清。
那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穿着紫色长裙,约么只有六岁大小,扎着两只辫子,笑起来清甜可爱。
扎着两只辫子的小女孩将小手递到她的面前,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拉住那只小手,便被她从地面上拉起。
那个紫衣女孩拿着粉色的帕子,为她擦着眼角的泪水。
“小妹妹,不要哭了,我母亲说了,女孩子小时候爱哭爱闹,长大了就会变成丑姑娘了!”
小女孩听了她的话,吸了吸鼻子,眨了眨哭红的眼睛,天真的问道:“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扎着两只辫子的小女孩点了点头:“嗯!”
“可是姐姐,我摔的好痛哦!”
她指了指刚才摔倒后擦在地上的膝盖,膝盖处的皮肤破了,丝丝鲜血流了出来。
扎着两只辫子,笑容清丽的女孩用手中的帕子,为她擦了擦受伤的膝盖,还为她轻轻的吹着伤口。
“小妹妹,我母亲说了,只要哪里受伤了,只要吹一吹就不痛了!小妹妹,还痛吗?”
“姐姐,真的不痛了!谢谢你!”
模样秀丽的小女孩止住了哭泣,朝着她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扎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清甜的笑着,将手中的帕子递到了她的手心中:“小妹妹,这只帕子送给你吧!”
“这只帕子,好漂亮啊,谢谢你姐姐!”
小女孩接过了帕子,举起帕子上下瞧着,满心的欢喜。
这只帕子通身为紫色,上面绣着两只漂亮的蝴蝶,粉衣小女孩很是喜欢,但这位姐姐送给了她帕子,她要好好报答人家才是。
粉衣小女娃邀请了她到老丞相府做客,还让娘亲给她做了好吃的糕点,到了夕阳落下时,这位紫衣的小姐姐要离开,她依依不舍将她送到了丞相府门外,并且将娘亲绣给她粉色带有桃花瓣的帕子送给了她作为念想的礼物。
等等——
顾妍夕像是漏掉了什么回忆的信息,这个紫衣的小姐姐身边还有一位穿着翠绿色长衣长相娇气的婢女,这个婢女……好像就是玉盈。
而这个穿着紫衣的小姐姐,手中的帕子,正是她送给她绣有桃花瓣粉色的帕子。
而她们还有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右耳边后都有桃花瓣的胎记,这是娘亲发现的,就因为这个,她们觉得很是有缘,还结义成了金兰姐妹。
顾妍夕的心微微抽痛,没想到当回忆记起时,她的心会这样的难过。
虽然她知道,她不是澈要寻找的桃儿,可是真正的桃儿出现了,她真的是心里有着隐隐不安和莫名的难过。
“这位姑娘,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顾妍夕被女子清雅的唤声惊醒,在见芸香公主,黛眉细长,双眸清澈明亮,鼻子如巧玉雕刻,唇瓣红润如含丹。
她的发髻高高挽起,头上戴着紫玉兰花,显得分外的高贵优雅;在配上她一身紫色双绣的蝴蝶和兰花的蜀锦长裙,走起来轻盈飘逸,犹如百花仙子,令万籁俱寂而沉迷。
顾妍夕笑容有些僵硬,朝着她轻轻摇头:“我想,我们是初次见面吧!”
芸香公主优雅的笑了笑,俯身将落在地上的蓝宝石耳环拾起,抬眸间望向躺在凉亭角落的晴妃尸体,面色突然间有些发白,脚步向身后迅速退了两步。
可是她一不小心踩到了后裙裾,差一点仰倒在地上,顾妍夕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这才使得芸香公主没有摔倒。
芸香公主显然是受了不少的惊吓,毕竟她娇生惯养,金枝玉叶,从没见过什么死人尸体。
刚才她不过是看到这里人多,所以想探个究竟,没曾想到她刚来到凉亭下,就听闻到平日里与她不合的墨皇后娘娘在唤着她的名字,她一时气愤就走了过来,没想到发现的却是晴妃的尸体。
她恍然间明白了,原来这里面是有人要嫁祸她。
芸香公主先是朝着顾妍夕施礼拜谢:“芸香谢过姑娘!”
顾妍夕不过是轻轻摇头,没想到十年后的桃儿,竟然会变得如此温雅大方。
芸香公主也不知为何,看到顾妍夕竟然会有几分信任和亲切感,她双手轻轻拉住顾妍夕的双手,略带恳求道:“姑娘,我相信你一定能查出晴妃的死,请你帮助我,证明晴妃之死与我无关好吗?”
顾妍夕犹豫了片刻,墨皇后妩媚清冷的眸光扫了一眼芸香公主雅致优美的面庞,拧起眉毛,恶狠狠道:“芸香,别以为你有你父皇给你撑腰,你就可以胡作非为!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就算是墨国的公主,也逃不了杀人的罪过!”
芸香双眸不知不觉盈泪,她很委屈,她明明没有杀人,为何墨皇后要与她处处为敌,加害于她呢?
芸香虽然知道墨皇后是想要刁难她,陷害她,但是她并不像其他公主懦弱和恐惧,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声色平静道:“母后,刚才您说的话芸香也都听到了,在这位姑娘还未调查清楚晴妃娘娘的死因之前,您也不得冤枉芸香,更不能擅自用宫规责罚芸香!”
墨皇后艳红色的唇中,牙齿咬的咯咯响,冷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郭琦、站在郭琦身旁面容痞美的贤王郭昀,还有皇上最宠爱的公主郭芸香,这几个人都令她心烦,最好一起处死。
她冷冷一笑:“好啊,别说本宫不给你们机会,要是这位姑娘未查出晴妃的死因,本宫也只好让这些见到的宫人作证,说你们同谋杀了晴妃,将你们交到慎刑司去坐牢受罚!”
墨皇后说完这句话,一挥宽大的袖口,坐在了凉亭中的朱玉登上,让宫女为她斟上一杯香茶,她饶有兴致地端起茶杯,品茗‘看戏’起来。
芸香朝着顾妍夕轻点头,清澈黑亮的眸子满是坚毅和信任:“姑娘,芸香相信你一定能办到的!”
若是芸香不出现,顾妍夕也许会很坦然、全身心投入为晴妃验尸一事上,可芸香的出现,勾起了顾妍夕在重生前,顾妍夕真身的记忆。
这个记忆好真实,也好让她心浮不定,她好怕真的桃儿出现,炎鸿澈会记忆起桃儿,将她置于没有被爱的深渊谷底。
顾淳见顾妍夕朝着晴妃走去时,脚步不稳,晃动了两下,他担心的快步走向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妍夕,你没事吧?”
顾淳看出了她的脸色有些难堪,心疼地问道。
面对眼前男子的温柔和体贴关怀,顾妍夕却如同没有听见,一直朝着晴妃的尸体走去。
人群之中,突然走来了一身白衣翩翩,俊美如妖孽般的男子,男子双眸深邃如深潭,暗黑而迷离,一直凝望着顾妍夕单薄的背影,朝着她走去。
“王后,如果你不舒服,就不要去为这个死去的女人验尸了!”
王后?这个要为晴妃娘娘验尸的人是王后?
所有围观的宫人都开始惊呼起来,就连墨皇后也惊讶不已,她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定眼瞧着从她面前匆匆走过,妖孽般俊容的男子,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称那个女人为王后?
看着他浑身上下彰显着帝王之气,一定是哪个国家的君王吧!
炎鸿澈走到顾妍夕的身边,抬起手拉住了顾妍夕的手臂,他警告性地挑眉望了一眼扶着顾妍夕另一只手臂的顾淳。
顾淳不过是淡漠一笑,松开了手。
“王后,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妍夕见炎鸿澈来都了她的面前,她情不自禁地望了一眼芸香,见她见到炎鸿澈后,神色有些惊怔,像是记忆起什么。
她忙收回了探望的眸光,轻轻摇头:“鸿王,我没事,你不必担心我!”
鸿王?难道这个人就是鸿国赫赫有名的鸿王吗?
曾听闻,鸿王奇丑无比,所以从小就戴着面具,不敢以真容见人;没曾想到在几个月前,又传出了鸿王有着妖孽无双般的俊颜,这倒是让墨国不少的女子都仰慕垂涎,想要见一见他的真容。
没想到他们还真是三生有幸,在墨国皇宫之中能见到这样妖魅极品的美男子。
墨皇后一听,这个妖魅无双的美男子竟然是冰冷嗜血的鸿王?而他的身侧就是鸿国最有才华,也是天下第一美人称号的王后娘娘?
她惊讶的差一点一口气都忘记呼吸了,干咳了好一阵。
她速速朝着炎鸿澈和顾妍夕走去,朝着他们拜见。
“妾身给鸿王请安,王后妹妹刚才多有冒犯,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和姐姐计较!”
顾妍夕淡淡道:“皇后姐姐哪里有冒犯呢?妹妹不过是想要查明晴妃之死的真相,皇后姐姐不必担心!”
在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打退堂鼓?
她从来都没有失败过一场验尸的案件,这一次也一样,她绝对不会输了任何人的面子和性命。
顾妍夕暂且放下了这份忧心,索/性不看不闻炎鸿澈和芸香,该来的终究会来,她有何必殚精竭虑,杞人忧天呢?
“王,你放心好了,我没事,我一定会查出晴妃之死的真相!”
炎鸿澈见顾妍夕双眸黑亮有神,整个人又像是充满了无尽的力量,这才放下心来,松开了抓住她手臂的大手。
“王后,只要你尽力就好!“
顾妍夕‘嗯’了一声,快步朝着晴妃的尸体走去。
她命人拿来一块四米长一米宽的绸布,让几个宫女提着,将晴妃罩在绸布后,而绸布之外站着的是男子和太监们;绸布之内站着的是墨皇后、芸香公主、琦琦公主还有一干宫女们。
玲珑和月蝶上前为顾妍夕打下手。
“月蝶,玲珑,你们将晴妃的衣裙都脱下!”
“是,王后娘娘!”
月蝶和玲珑二人,利落的将晴妃身上的衣裙都脱下,尽管玲珑还是有些害怕,但是跟随顾妍夕久了,自然而然在面对尸体时,她那份忌惮恐惧的心,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顾妍夕见晴妃身子光鲜的露在外面,突然间望见了晴妃的左胸口上有一个伤口,伤口奇怪之处是没有流血,伤口的周围很快凝固,这也是为何从衣物上难以看出有任何划破过流血染红的痕迹原因。
顾妍夕触碰过晴妃尸体,她的身上并非冰冷,微微有些发热的温度,而当她抚摸到这个凝结成血块的伤口时,竟然指腹间一阵冰冷。
她眉心挑起:“晴妃五官完好,皮肤除了左胸口处有一处凝结的血块,只是轻微的染到了里衣,并未染红胸前外衣,表面上看似小伤不至于流血身亡。而她的肌肤除了伤口处异常冰凉,其余部位有余温尚在,可见晴妃是刚死不久,而她的死因,一定与她左胸伤口的位置有关。”
墨皇后一听顾妍夕已经将焦点都凝聚在晴妃左胸的伤口之处,不由得牙齿将唇瓣,咬出了齿印。
芸香和郭琦二人,听闻了顾妍夕的话,似乎找到了一丝希望。
顾妍夕大胆的推测道:“若是我没有猜错,死者是被人用尖冰的硬物刺破心脏身亡,这块尖冰渐渐融化在死者的体内,而伤口处迅速用一些凝血的药粉来止血,在将药粉的渣末清除,让人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但是凶手忘记了一点,尖冰一旦融化在死者体内,尤其在伤口处,会将这里的血液稀释,也就是起到破坏伤口凝结的作用,本来这药粉一撒到伤口上,可以让伤口立即止血,不会留下伤口流血的痕迹,没曾想到这伤口处的血液还未被凝结好,就被冰水稀释,让伤口再一次破裂,染出了鲜血,但很快当新鲜的血液流出时,很快就会凝结,所以鲜血没有机会染红晴妃的外衣,而是将里衣染成了微微的血红色。”
顾妍夕深深地看了一眼郭琦:“所以,有人说见到琦琦公主将晴妃推进池塘淹死,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晴妃是被尖冰刺心身亡,而她伤口处的凝结血块,可以找来御医亲自来查下是不是有人用过了止血散,来为她的伤口止过血!”
墨皇后见郭琦已经洗脱了嫌疑,恨恨的将眸光冷凝向芸香,指责道:“那么晴妃之死,一定是芸香动的手脚了!”
顾妍夕清冷一笑:“芸香公主两耳边戴的是紫玉蝴蝶的耳坠,而这只宝石蓝耳环只有一只,可见芸香公主今日并未戴宝石蓝耳坠出门。而这具尸体可以断定,死于一个时辰以内,若是有人能证明芸香公主这一个时辰之内没有见过晴妃,也没有来过池塘,就可以断定,芸香公主与此事无关!”
好几个宫女都做人证,说芸香公主这一个时辰里,都在殿中绣帕子,做女红,根本没有见过晴妃,也没有来过池塘。
墨皇后无理取闹:“你怎么敢断定,晴妃是死于一个时辰之内?”
“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让宫中的仵作来断定,看我说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墨皇后身子一晃,扶住了额头,她的眼珠子突然一转,指向了曾跟随晴妃,正跪在地上的一名宫女,咒骂道:“小践人,本宫明白了,一定是你害死了你家主子,将她脱下去杖毙了!”
“皇后娘娘,饶命啊!”跪在地上的宫女被拖走。
而顾妍夕知道墨皇后这招栽赃嫁祸的功夫,运用的如火纯清,她也能猜出这个宫女是她的同谋,不然怎么会轻易的将晴妃害死,这个宫女也死有余辜!”
“啊!”
芸香洗冤后,欣喜地要朝顾妍夕施礼相拜,可一不小心脚下一滑,身子不偏不正,正好歪进了白衣男子结实的怀中。
顾妍夕头一次,感觉到一颗心冻结成冰,望见那一幕,随时都会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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