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
孟太后侧卧在铺有白色狐裘的金丝玉垫美人榻上,眉心微微蹙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愁容。
她的身后站着一位年纪约么十四五岁的女子,女子模样娇俏,带着乖巧可爱的笑容,正在轻柔地为孟太后垂着香肩。
“母后,最近您总是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到底为何呢?”
“哀家能为何事?还不是因为那个践人王后,她三番两次拆了哀家的台子,让哀家的颜面无存,哀家心里岂能是痛快?”
炎如梦宽慰道:“母后,是人就会有缺点和不足,只要日后我们抓住了她的把柄或者软肋,那时候岂不是要她生她则生,要她亡她则亡,您还怕什么呢?”
“说来轻巧,这个王后性格彪悍,人又精明,处事冷静,药箱对待她这种人精,怕是没那么容易。”
孟太后微微敛眸,看向了一直垂首站在她身边的果亲王妃玉清,问道:“玉清,你可有法子帮哀家除掉这个后患?”
玉清摇摇头:“臣妾是想帮太后娘娘,可是如今王后正有鸿王宠着、护着,那是一时半会儿很难下手。”
孟太后轻叹一声:“哀家留你们在身边,瞧瞧你们,谁帮上哀家了?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真是没用!”
孟太后吩咐的将手指上的护甲都摘下,抛在了地上,从美人榻上起身,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给太后娘娘请安!”
一声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孟太后抬眸间,望见一身蓝色宫装,浓妆艳抹的夫人,这个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廖王妃丽云。
孟太后微微拧眉道:“这么晚了才给哀家请安,是不是不把哀家看在眼里?”
孟太后现在满心满脑的火气,看到谁都想撒一撒心中的怒火,若是从前,丽云见到孟太后发火,定会远远的躲开,可今日却不同了,丽云竟然笔直地站在原地,还朝孟太后笑的温婉。
玉清和炎如梦瞧见了,两个人都不免好奇地望了过去。
丽云朝着他们得意一笑,接着像前走了几步,来到太后的跟前,给她按了按手臂。
“臣妾来晚了,自然是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太后娘娘息怒啊!”
孟太后听闻了丽云的话,不禁挑起眉头,好奇道:“丽云,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哀家怎么听的有些糊涂了呢?快别卖关子了!”
丽云眉梢微微抬起,一副算计和阴损的样子:“回太后娘娘的话,丽云之所以晚来了,是因为在经过太医院时,看到了一出好戏!”
孟太后心中一喜:“好戏?你说的好戏,该不会和王后这个践人有关吧?”
丽云点了点头:“不错,太后娘娘正是和王后娘娘有关!臣妾在经过太医院时,看到王后娘娘让她的婢女拿着早膳到了阮太医的房间,于是臣妾就偷偷站在门外听,居然听到她说这是她亲手做的小菜和早点,臣妾还看到阮太医吃着王后送去的早膳,竟然会温柔的笑了。”
丽云说道这里,炎如梦和玉清都猜出了丽云所言何意。
孟太后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更是有些眉开眼笑的样子。
“丽云,你确定没有看错?”
“臣妾绝对不会看错的!您想想,太医院中的太医哪一个不是医术高明,为何王后偏偏要到宫外找来了太医,留在了太医院,这明摆着是她与这个阮太医之间有什么关系。”
丽云看到孟太后双眸毒亮,她继续道:“当王后离开太医院时,臣妾听到了一句话,阮太医让王后明日来取药方子,这句话说的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所以臣妾想出了一个法子……”
孟太后有些迫不及待,望着她道:“快说,怎么还卖关子!”
“臣妾想让他们来个夜间邂逅,在给王后定个歼夫淫妇之名,这样太后娘娘您岂不是就眼前清闲了吗?”
孟太后拉起了丽云的手,红艳的唇瓣勾起:“丽云啊,还是你深的哀家的心意!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办好了,哀家自然不会亏待你!”
丽云垂下双眸,毕恭毕敬道:“臣妾遵命!”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玉清和炎如娇,那种得意的样子,看在人眼中还真是有种令人嫌恶的样子。
顾妍夕回到了凤华宫后,顾倾城不约而来,还亲手送来了一对荷包,荷包上绣着鸳鸯戏水,做工栩栩如生,里面装有了艾草,闻起来有淡淡的艾草清香。
顾倾城让小苏呈上,温婉笑着:“王后姐姐,这是妹妹亲手做的荷包,想送给鸿王和姐姐二人,祝你们百年好合!”
顾妍夕淡淡扫了一眼小苏端上来的荷包,让玲珑收下。
她不咸不淡道:“妹妹真是有心了!”
“这是哪里的话,妹妹一直都让姐姐操心着,做了这两只荷包,就当表一表妹妹的心意罢了。”
顾倾城不等顾妍夕让座,就已经坐到了旁侧的椅凳之上。
顾妍夕清冷地望着她,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妹妹我是来送荷包的啊?”
“既然送走了,姐姐也不留妹妹了,请回吧!”
顾倾城这才说真话:“王后姐姐,妹妹来这里其实相见鸿王的!”
顾妍夕就知道,顾倾城一定是别有居心而来。
她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一副爱理不理地模样,问道:“说吧,找鸿王做什么?”
顾倾城有些含羞带怯道:“前几日妹妹不是因为受了伤所以不方便见鸿王了,也错过了和鸿王洞房花烛夜的好日子,今日妹妹康复了,所以想请鸿王到倾国殿中,见一见妹妹!”
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当时她若不是考虑到顾家的颜面,不想让老妖后在顾家人面前耍威风,所以才和澈商量一下,让他去过倾国殿片刻后就回来,不过是走走样子罢了。
那一次顾倾城出了事,也怪她倒霉,错过了一次;没想到她竟然还幻想着要和澈亲近,她当她这个正牌妻子是吃素的吗?
顾妍夕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敲在了桌面上,冷眼望着她:“你要想见鸿王,来本宫这里做什么?鸿王在朝堂上议政,你要见就去门口候着,他见了你,自然就告诉你想不想去倾国殿了!没有别的事,你就请回吧!”
顾倾城死皮赖脸不走,可怜兮兮地求道:“王后姐姐,求求你了,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也代表着顾家人的颜面,若是鸿王再不去妹妹这里,怕是会被王宫人笑话了。”
“嘴长在他们的脸上,他们要想笑就笑去好了!顾倾城,你一天天也别把什么顾家的颜面挂在嘴边,你若是真的为顾家颜面着想,就应该学会独善其身,别一天天惹事,免得日后惹出了大祸,本宫也帮不了你。”
“好,妹妹知道了!”
顾倾城一咬牙,含泪转身跑出凤华宫,小苏紧跟在她的身后。
见顾倾城掩面流泪离开,玲珑心里很是畅快,扬起鼻子,冷哼道:“活该!想和我的大小姐抢夫君,自不量力!”
月蝶微微蹙眉,想法却与玲珑不同,她请问道:“妍夕,这顾倾城今天好像怪怪的,就像是演一场戏给别人瞧看着似得。”
月蝶果然聪明,一眼就看出了顾倾城今天有备而来。
“玲珑,你将顾倾城送来的荷包拿来。”
“是!”
玲珑将一对绣有鸳鸯戏水的荷包递到了顾妍夕的面前,顾妍夕拿起荷包,在荷包上闻了闻,倏然大叫:“顾侧妃竟然在荷包里放了麝香?麝香可是令女子滑胎之物,她这是想要害本宫?”
顾妍夕焦急道:“月蝶,快去将殿门关上,不能让人看见了!”
“是,王后娘娘!”
月蝶按照顾妍夕的话,将殿门关上,其余人被遣出去了,偌大的正殿也只有他们三人。
玲珑愤愤道:“二小姐太坏了,竟然在荷包里放麝香,她是存心不想让大小姐您怀有孩子。”
顾妍夕淡淡一笑:“她这个女人总是办出一些蠢事,可今日她却手段更高明了一些!她今天来这里就是想演一出我们姐妹感情决裂的戏,目的就是想投靠孟太后,因为她知道这后宫的天下是孟太后的,所以她想和孟太后合谋,除掉我。”
月蝶冷哼道:“顾倾城真是蠢到家了,孟太后若是除掉了你,下一个除掉的人,定会是她,因为她也是顾家的人,并非是太后的亲信。”
“说的对!可顾倾城却不知道这事情的利与弊!刚才我故意大喊出声,为的就是让太后派在我身边的细作听到,最好将今天发生的事,讲的精彩一些,这样也好给孟太后说的蠢蠢欲动,找到顾倾城,让他们合谋。”
玲珑‘啊’的一声张大了嘴巴:“大小姐,你还真的希望他们合谋对付你啊?”
顾妍夕却神秘一笑:“玲珑,有些时候,不要光从表面上看,既然孟太后想找顾倾城合谋对付我,那么我自然也要找一个帮手,来好好对付这个老妖后!”
月蝶和玲珑忍不住问道:“是谁呢?”
“等教训老妖后的那天,你们自然就会知道了。”
顾妍夕将神秘继续留了下来,这让玲珑和月蝶绞尽脑汁想去想出来,却难以猜出顾妍夕的怎样对付老妖后的计划。
门外有人唤道。
“王后娘娘,太医院的小李子公公有事要见您!”
“请他进来吧!”
“是,王后娘娘!”
殿门打开,小李子公公弓着身子走进大殿,毕恭毕敬拜见了顾妍夕。
顾妍夕摆了摆手道:“是何事,你要见本宫?”
小李子双手端着一封信道:“这是阮太医让我送到王后娘娘的!”
月蝶接过了书信,确保这封信没有什么异样,这才交到了顾妍夕的手中。
“既然没事了,你就下去吧!”
“是,王后娘娘!”
小李子退身离开,顾妍夕这才打开了书信,一目十行将上面的内容都看了一遍。
玲珑凑过来,问道:“大小姐,信上都说什么了?”
顾妍夕若有所思道:“信上说,阮太医已经配好了治疗患病百姓的药方了,要我今日子时一刻,在御花园中相见!”
月蝶觉得哪里不对劲:“妍夕,这大半夜的要相见,还在御花园中,是不是有些太不对劲了?”
“是啊,确实有些太不对劲了!玲珑,你去太医院看看阮太医,问问他是不是已经配好了药方,是否约好了夜半相见!”
“是!”
玲珑按照了顾妍夕的话去太医院找了阮太医,可奇怪的是阮太医并没有在太医院,问了许多人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在离开太医院时,碰见了一个公公,听他说阮太医刚刚出宫到山上寻药去了,估计要晚间才能回来。
玲珑将这件事告诉了顾妍夕,顾妍夕心中想了想,若是开始还可疑这件事是不是阮太医所为,但是知道他出宫去山上寻药,那么等到晚上回宫了,自然就能配制出了药方,在夜半相见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他想在夜半与她交易,想要得到她身上的虎纹玉佩。
顾妍夕也就没有在多想些什么,用过了午膳后,在正殿中午睡了。
炎鸿澈处理完了国事,来到凤华宫后,望见顾妍夕在寝宫中午睡。
他坐在了床边,一双深邃的双眸温情地望着她,默默地没有出声,朱红色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温柔而又魅惑人心的笑容。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垂后,望见了她右耳垂后的那块桃花胎记,情不自禁的用手指的指腹摸了摸,心中感叹。
这也许都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注定了他会和她有着同样的桃花胎记,注定了在十年前就已经相遇,一见钟情。
这一世他愿意牵着她的手,一生一世一双人。
“鸿王……”
寐生刚走进寝殿唤着,被炎鸿澈冰冷的眸光凝去,瞬间止住了口。
炎鸿澈依依不舍的望了顾妍夕午睡时恬静的面容,起身走出了寝殿。
寐生跟着走出,这才道:“鸿王,太后娘娘想要见您!”
“她想见孤王?想要做什么?”
“寐生这个就不知道了,她刚才让秦嬷嬷来通传一声,秦嬷嬷在传完话后也走了。”
炎鸿澈冷哼一声:“这个老妖后,看来又是要不安宁了,这后宫不被她整出点事情来,怕她是不想消停了。”
炎鸿澈回眸深深望了一眼寝殿,这才和寐生一同离开了凤华宫。
宫外,凌山之上。
一袭青色长衫,身材修长的俊美男子正背着竹篓在山上采草药。
他刚才已经配制好了药方,可这药方之中明显少了一样增强药性的奇草,这种草叫鸢尾草,鸢尾草生长在比较湿润的地方,凌山之上,土地肥沃,芳草茂盛,最适合这种鸢尾草生长。
而鸢尾草的药性,越是鲜活,越是药性强,所以他今日才来凌山亲自采摘。
阮经轩来到了一片草木下,望见这里有成片的鸢尾草,现在是夏季,正是鸢尾草盛开花朵的时节,花朵为蓝色,像是雄鹰的尾巴,长得霸气不失柔美。
他俯下身,摘下了一朵蓝色的花瓣,看着它突然想起了几年前,晴儿在山崖边就是为了摘这种花,不小心跌下了悬崖,那一次好险,若不是他救了她,怕是再也见不到晴儿了。
“阮经轩,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从阮经轩身后传来,他警觉的回眸,望见的是一头白发飘逸,身穿蓝色长衫,蓝眸如海,冷漠俊美的男子。
“云啸天,你怎么会来这里?我们还真是冤家路窄!”
云啸天冷漠的神色依旧未改,但看着阮经轩的眼色之中,并未像阮经轩看他这般充满敌意。
他蓝眸微微眯起道:“你来凌山做什么?是要采摘这些鸢尾草吗?凌山之大,鸢尾草到处都是,唯独这片鸢尾草,你不能动!”
阮经轩望了眼手中的鸢尾草,看了一眼前方陡峭的山峰,他不禁冷淡一笑:“我怎么差点忘记了,这里曾经是你和晴儿师妹生活过的地方,说来也算凄惨,晴儿师妹也是在这里与你见过了最后一面。”
他看了眼这成片的鸢尾草,心中猜想到了,这一定是云啸天亲自为晴儿种下了鸢尾草,因为晴儿最爱的就是这种草开出的花。
云啸天忍住怒意,冷冷道:“这里不欢迎你,在我还没有发怒之前,最好离开凌山!”
阮经轩淡漠地望着他:“你凭什么想命令我?告诉你,晴儿的死我不会原谅你的,都是你的懦弱无能,害死了我的小师妹,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云啸天箭步走来,一把揪住了阮经轩的脖颈衣领,愤怒道:“你敢在说一次吗?”
“我为何不敢?要不是你的出现,晴儿怎么会背叛了我的感情?这些年来我都生活在阴暗的生活之中,我无法原谅你们在一起!虽然现在晴儿死了,但是你还活着,所以我也要你尝一尝生不如死的这种滋味……”
云啸天举起了拳头。
阮经轩突然想起一事:“鸿国王宫之中的王后娘娘,竟然和晴儿有着同样的容貌?既然晴儿死了,那么我就要将我所有的痛苦,都偿还在她的身上。”
云啸天举起的拳头,迟迟未落下。
他怒问道:“你说什么?你已经见过了妍夕?”
“妍夕?叫的这样亲切,怎么了,难道你爱上她了?”
云啸天一把松开了手,将阮经轩推开自己三米之远。
“我警告你,不许你对妍夕下手,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阮经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俯下身采摘了地上的鸢尾草:“你放心,我不会对她下手的,因为她长得太像我师妹了,我怎么忍心现在就下手呢?我今日来采摘这些鸢尾草也是为了帮她,你若是不情愿我采下,大可以阻止我。”
本来采摘的是鸢尾草的叶子,可阮经轩故意将草上的花朵都折断了,扔到了竹篓中。
云啸天望着那些晴儿最爱的花,就这样被阮经轩折断了,双拳紧紧握住,却在这时仿佛听到了顾妍夕在他耳边说的话。
“云大哥,那些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毕竟现在的生活才是真实的,只要你好好的生活下去,那么晴儿在天有灵,也会感觉到欣慰和高兴了。”
云啸天望了眼四周,却没有看见那张清理的面容,看来是他幻想了。
不过想来,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耿耿于怀,毕竟现在的生活才是真实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阮经轩折断鸢尾花,他不过是冷冷警告道:“我会找机会进王宫的,若是看到你伤害了她,我定不会放过你。”
阮经轩忙于手上的动作,眉眼都未抬起:“我现在没功夫理你,我急着采药进王宫去见王后娘娘……”
云啸天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山林之间,阮经轩一双紫眸散发着幽幽的暗色,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笺,打开信笺看到了上面的内容,不禁淡淡一笑。
“想要夜半与我相见,有密事要说?我看是别有居心者想要害我吧!不过这好戏若是没了,岂不是很没意思,所以我已经让人顶替我了,夜半御花园,你们也能好好幽会一次,但却与我无关……”
云啸天淡冷一笑,将这封信笺仍在了草地之上,转眼间离开了这片被折断的了满地鸢尾花的草木之下,一阵风吹起,将草地上的信笺刮起飘远。
夜晚,乌云突然笼罩了墨蓝色的天空,将皎洁的弯月都遮掩住了,整个王宫中顿时都陷入了暗色的迷离。
玲珑为顾妍夕拿了件绣有散瓣梅花的粉色披风披上,嘟起小嘴抱怨道:“大小姐,如今天气不好,不如让奴婢亲自去,婉拒了阮太医,等到明ri你们在相见,谈正事也不迟啊!”
顾妍夕固执道:“阮太医为人谨慎,又是那种心思难以让人琢磨之人,若是让你去婉拒了他,怕是明日他一定不会轻易的将药方交到我的手上了,所以这次我非去不可!”
月蝶则备了一把伞,一副欲说却无从开口的样子,最后也选择了沉默。
于是,三个人出了凤华宫,行步于御花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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