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戏一停,便到了发丧的吉时。众多宾客鱼贯而出,因为看了一场标新立异的折子戏而满心欢喜,离开王员外府上时个个面色意犹未尽,哪里有半分送丧的哀戚。
慕容傲风等了许久也未见稚诚回来,心里难免有些嘀咕,却又生怕莫无欢等人逃脱了,不由随意找了个借口,往后台而去。
慕容傲天脸上挂着淡淡魅笑,望着慕容傲风往后台去了,心底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身边侍卫附耳一阵低语,他听后唇畔一抹笑意妖娆,满目迤逦之色。随即他对身边的侍从使了一个眼色,起身匆匆往前厅而去,王员外正在前厅布置发丧事宜,一众伙计正费力的抬起棺材,要抬往院门外的丧车上。
慕容傲天却忽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拍了拍那棺材,看一眼王员外,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凝重道:“都安排妥了?”
王员外走近慕容傲天身边,附在他耳边,恭恭敬敬的低声道:“三皇子放心,老王我办事您还信不过吗?保证将东西安安全全的送到您指定的地点。”
慕容傲天微微勾唇,妖娆红唇似一株忽然盛开的牡丹,艳丽芳华。随即他的手慢慢收回,语气略带悲伤:“王员外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如此为令公子安置丧事,想来他就是在黄泉路上也必是风光的。”
王员外意会,也面上一沉,哀戚道:“谢三皇子抚慰,老夫只盼来生还能与他做父子,以继续此生未尽的缘分。”
慕容傲天欣慰的点点头,沉声道:“一定会的,吉时已到,员外赶紧替令公子送丧吧,本皇子这便也告辞了。”说罢转身出府而去。
府门外接他的车驾早已经等候多时,此时见他出来,忙迎上去问道:“殿下,都已准备妥当了,咱们何时出发?”
慕容傲天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王府,迤逦眸色微微一敛,想起方才那戏台上诡异的一幕,终究觉得有些不妥。
他不由对贴身侍从方远道:“我这边不需要吩咐了,你安排人手去接货吧,记住,务必隐藏好身份,如若出了意外,宁可放弃货物,也万万不可让人知道这货是本皇子定的!”
方远眉目一凛,沉声道:“殿下放心,方远定不负主子吩咐,务必将这批货安然无恙的带回,绝不会泄露主子的身份!”
慕容傲天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办事,却终究觉得心头几许不安。
他很少有这样的心绪,因而这感觉十分明显,不由又回头瞅了瞅王府内此刻已经有些空落落的院堂。慕容傲风不知道去后台做什么了,到现在也没出来,不由微微皱了皱眉飞扬的俊眉。
“店庆三十周年,特惠酬谢广大新老顾客,极品居特推出活动,凡今日入酒楼用餐者,酒水餐食均半价销售!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
慕容傲天翩飞的思绪,忽然被王府斜对面一家酒楼招揽生意的喊叫声打断,不由回首望去,就见斜对面一座三层酒楼,刻有“极品居”的巨大招牌上,挂着大红绸花,一派喜气,酒楼前宾客络绎不绝。
他抬眼望一眼三楼靠窗一个位置,那里刚好可以把这里看个清楚,不由红唇微勾,迤逦眸色漫一抹浅淡笑意,魅惑的语气幽幽道:“看了这半晌的戏,本皇子都有些饿了,走吧,咱们也去赶个场,凑凑这极品居的热闹。”说着径直往极品居而去。
而这边,慕容傲风久等稚诚不见踪迹,蓦然想起那台上的红衣女子眸色熟悉,隐隐有些几许容玥的神色,不由往后台而去。
但是当他来到后台的时候,后台已经空了许多,显然已经有许多人趁乱离开了,有稚诚在外面埋伏,他倒不怎么担心,可在后台没见到容玥,他多少有些失落,见有个打扫收拾的老妇人,不由一把扯住她急切的问道:“那扮演女将军的红衣女戏子呢?”
他因为着急,便没有发觉, 老妇人被他猛然一扯,袖口有细微的粉末轻轻散出来。
“那边……那边卸妆呢…。”老妇人颤颤巍巍的回,语气有几分忌惮。
慕容傲风并未多想,顺着那老妇人手指的方向往前奔去,他走的那样急,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待他往里侧走去时,那伛偻的老妇人却忽然直起了身子,腰杆笔直,身形高大,他一边摁了摁腮边一颗大痦子,一边自言自语道:“都说顾南王谨慎机敏,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他说着,拿起桌子上一把精致的铜镜一照,见镜中人一脸皱纹,皮肤松弛,甚至还有几颗老年斑,不由咋舌:“还别说,王妃这易容的本事,还真是挺强的,我自己都看不出来了,赶明一定要跟王妃好好求求,把这手艺学到手,到时候就可以好好捉弄墨风啦!”
慕容傲风对此毫无所知,他一心想要找到容玥,便沿着刚才的老妇人指给他的方向快速赶过去,隐隐果然见前面一名红衣女子,背影隐隐有些像容玥,不由唤道:“容玥!”
前面的红衣女子听到呼唤,下意识回头,慕容傲风瞧见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虽然姿色也算上乘,眼里却少些容玥的鲜活和热烈。
容玥的眸色是灵动的,有时候像一只狡猾的狐,有时候又干净的好像一只小鹿。眼前的女子,目光虽温婉,却世俗许多,缺些灵气,不由微微失落。
正在他失望的垂下目光时,却忽然觉得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随即一声熟悉的微带慵懒的娇笑在他身后响起:“沐风?你怎么在这里?”
慕容傲风心头一喜,豁然转身,便忽然闻到一股奇异香气,顿时眼前粉末弥漫,不等他看清来人,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目光猛然变得模糊起来。
在模糊的光影里,他依稀瞧见身前女子红衣烈烈,柔软的唇畔扬起傲然浅笑,笑声轻快,似奔流的小溪轻快的绕过山涧。
随即他“嘭”的一声直挺挺向后倒去,顿时失去了意识。
慕云筝忍不住往前一步,蹲下身子打量,见他没有反应,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依然毫无反应,好似真的昏过去了,不由微微一声叹息。
墨痕的*香只是药引子,能够让内力深厚的人精神无法集中,刚刚她的醉神散却是功效极强的迷药,中者即到。
她以为依着慕容傲风那样谨慎的性子,必然没那么容易上当,这才让墨痕之前先对他用了*香,如今看到他竟然这么轻易就中招了,不由喃喃道:“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今日变得这么傻?”
她身后,一身黛衣的莫无欢缓缓上前,神色淡漠的望一眼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慕容傲风,轻轻将蹲着的慕云筝拉起,心底一声微微叹息。
英雄难过美人关,虽然是一句陈词滥调,但是不可否认,自古以来就是真理。
像慕容傲风这样谨慎聪明的人,却因为对云筝动了情而轻易上当,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
当慕云筝将她与慕容傲风相识的过程一说,他心底已然暗暗有这样的感觉,此刻证明,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随即冷声吩咐道:“捆起来,带走。”说完拥着慕云筝率先离开。
他们身后是匆匆赶来的墨痕,他脸上的面具虽然已除,身上那老妇人的外袍却还未来得及脱下,此刻听见莫无欢的吩咐,忙三下五除二将慕容傲风捆了,往装着道具的袋子里一装,吩咐人连同道具一起抬出了王府,毫不在意的往马车的备箱里一扔,驾着车往梨园而去。
而此时,王府斜对街的极品居,三楼临窗的房间,慕容傲天正立在窗边,望着那在王府前收拾道具的梨园戏班的马车,不由微微拢起了眉。
他远远瞧着,怎么其中一个装道具的布袋看上去有些奇怪,其他的袋子都支支楞楞,不太规整,可偏偏有个袋子却似乎有些圆润,他以为袋子里装的是道具衣服之类,可是从搬东西上车的人的面部表情来看,那袋子又似乎很重,绝非道具衣服的轻巧。
他不由问身边的侍从,沉声道:“你可瞧着那袋子了?有什么古怪?”
侍从一直紧紧盯着王府的院门,生怕漏过什么可疑身份的人,所以瞧得很仔细,他也发现那袋子有些奇怪,不由回道:“属下怎么瞧着那袋子里装的……好像是一个人?”
“一个人?……”慕容傲风痴痴的念叨着,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可偏偏他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是心头的不安似乎又多了几分。
他琥珀一般的迤逦眸色微微一沉,冷声问道:“那边可有消息了?”
侍从恭恭敬敬的回:“目前还没有传来消息,不过请殿下放心,有方统领在,想来是万无一失的。”
慕容傲风微微有些烦躁的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心头越发觉得沉重,这一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决不能错失,也绝不允许有任何的闪失。
那马车收拾完东西便晃晃悠悠往城北而去,一直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看不见半点踪影,他才蓦然想起,慕容傲风似乎还没有从王员外府上出来!不由心头一惊,顿生一抹不好的感觉。
他忽然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往王员外府上赶去。
装满道具的马车备箱内,慕容傲风幽幽转醒,醒来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他的手脚都已经被捆住,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感觉自己似乎被装在一个布袋里,感觉到身子还有些无力,知道要想挣脱也难,随即便放弃了挣扎。
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刚才他昏倒前的那一幕,不由心头微微叹息,想他慕容傲风聪明一世,谨慎一世,何时犯过这种低级的错误,如今一个容玥,便让他不由方寸大乱,这实在不是他的风格,但是想起那女子灵动的眸色,他又不自觉的唇角勾笑。
心头蓦然一惊,他这才意识到,那傲然鲜活的女子早已经不知不觉在他心底生了根,连他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大概从他以为她还是男子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动容了吧?
可是……可叹……他心头微微一紧,她竟是千月国的邀月公主,莫无欢的王妃,他多么希望,她真的只是容玥而已,一个有点小聪明,有点小顽皮,有点小阴谋的普通女子。
思及此,他眉宇微微皱起,随即却又豁然舒展,就算她已嫁作人妇又如何?他慕容傲风从来不是拘泥小节的人,若能赢得她的心,身份都只是些虚名而已。
马车继续晃晃悠悠的前进,慕容傲风微微眯起了琉璃一般的迷离眼色,虽然他的内力还没有恢复,但是身子多少可以动弹一些了,不由挪了挪身子,让自己靠的舒服一些,好慢慢恢复气力。
他如此轻易便被莫无欢绑去,只怕雉诚那边也不会太过顺利,否则也不会现在还没有出现。
到底是他太过大意,以为在自己的地盘上,无论是莫无欢,还是慕容傲天,都是不及他的敝处,因而多少有些轻慢,此刻他终于明白,真正的高手,随时都能将劣势转化我优势。
显然,莫无欢就是这样的高手!
但是他慕容傲风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既然被抓,那他就釜底抽薪,来一出将计就计。
不知他心头有了什么思量,唇角竟然笑意翩然。
……
慕容傲天白皙的俊脸上,第一次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甚至有些微微铁青,脸色更是阴沉的吓人。
他身边的侍从都不敢吱声,生怕一不小心更加激怒了主子,不由都沉默着弓着身子低着头。
慕容傲天浑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气,他猛然一拳捶向王员外府门前一棵巨大的杨树上,似宣泄心中的郁闷一般。
此时正值春季,杨树的绒花挂了一树,被他这狠狠一捶,顿时簌簌的落下来,铺了一地,好似一条条红褐色的毛毛虫,看得人心头格外烦躁。
慕容傲天望着这一地褐红,也心头烦躁,他早该猜到的,慕容傲风对那戏班子如此在意,必然有什么猫腻。
如今慕容傲风失踪,肯定与这戏班子也脱不了关系。只是依他看,只怕这些人也未必就是戏班子的人,此刻那马车消失,再想找人恐怕就难了。
但是慕容傲风失踪,若是被父皇知道,必然对他此时正要谋划的事情不利,他不想打草惊蛇,就必然要找到慕容傲风。
思及此,他忽然冷声道:“去,立刻派人去梨园清查,务必找出今日在戏台上演戏的那波人!”
侍从领命,正要离去,却忽然见有人往这边骑马驰来,衣衫破乱,神色匆匆,似遭了什么大敌一般。
慕容傲天也瞧见了,不由扬起那双琥珀一般的迤逦眸色往那人看去,眉宇下意识皱起。
那人瞧见慕容傲天,更加急切的催促这胯下骏马,顷刻之间,已然赶到慕容傲天面前,他翻身下马,身子竟似有些不稳,险些一头栽倒在慕容傲天面前。
幸亏有侍卫及时扶了他一把,他才堪堪将身子稳住,喘着粗气,一时竟喘的说不出话来,可见刚才他跑得有多急。
众人这也才发现,眼前的黑羽骑侍卫已经受了重伤,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胸前的衣服带血,翻裂的衣服下隐隐露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口,依然有鲜血汩汩流出。
慕容傲天看清来人心头顿时一沉,那不好的预感便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让他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那黑羽骑侍卫奋力喘了几口气,这才渐渐恢复了一丝力气,气若游丝道:“殿下……殿下,货……货被劫了!”
慕容傲风脸色蓦然一沉,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怎么回事?”慕容傲天语气透着说不出的森凉,让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
那士兵却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体力解释那么多,只来得及说了一声“方远大统领被抓了”,便轰然一声倒地,失血过多而亡。
此时此刻,樊城以北的王氏墓地中,顾行知温润的眸色打量着方远,沉声问道:“这棺材里是什么?”
方远却并不说话,扭头不去看他,一副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妥协的模样。
顾行知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你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还是你认定自己的命够硬?”
方远冷笑着看顾行知一眼,毫不畏惧道:“你杀了我吧,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想他当时保证务必把货替主子接回来,可此时还是疏忽了,中了别人的圈套,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一死已谢殿下。
顾行知看他态度坚决,想着后面他或许还有些用处,也不跟他计较,吩咐一声:“把棺材打开!”
顿时有几个人拿着工具上前,将棺材板上的铆钉一一撬起,棺盖用力一推,棺材顿时被打开。
棺内并没有想象中的尸体腐臭之气,顾行知诧异上前,望着棺材内的东西,不由眸色一怔,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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