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土坯房,连个院子都没有。
一进门就是空荡荡的堂屋,连条板凳都没看见。堂屋角落堆着一些短木头和晒干的木贼草。
可能最值钱的应该是放在木头上的那把柴刀和旁边半旧的小凿刀了吧。
“你姐姐在哪?”
小男孩指了指堂屋右边的房间,走到门前伸手推开门。
乔苓跟了进去,屋里不太亮堂。
因为窗户后面不到两步的距离是另一户人家,导致整个房间采光很差。
乔苓眨了眨眼睛适应了昏暗的房间,这真算得上是家徒四壁了。
门边地上铺了一张草席,上面蜷缩着一个女子,没什么动静。
乔苓有些害怕,指着那女子问小男孩:
“她…还活着吧…”
小男孩跪在草席上俯身摸了摸姐姐的脸,转头对乔苓点了点头。
马上挪动膝盖转过身子又要磕头,乔苓眼疾手快弯腰一把拉住他。
伸手摸了摸女子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我不懂看病。这样吧,你在这等着,我去请个大夫过来看看行吗?”
小男孩一听脸上一喜,但是马上又垂下眸子摇了摇头。
小心地趴在他姐姐身上从靠里的枕头下掏出一个灰色钱袋,打开袋口倒了倒给乔苓看。
乔苓看懂了,他说没钱。
“钱的事你别管了,有我呢。你就在这等着,我去请大夫。”
乔苓把一直拿在手里的甜瓜递给小男孩,转身就走。
小男孩无声的流着眼泪,对乔苓的背影磕了三个头。
乔苓熟门熟路的进了西街的那家医馆,坐堂大夫还是上次给三婶看诊的那位。
大夫一路上眉头紧锁,小心的踩着地面,生怕一脚下去踩到不该踩的。
跟着乔苓走进屋子,环视一番,微微叹了口气。
进了房间看见躺在草席上的人,放下药箱,蹲在地上给女子把脉。
“帮忙把她抬到亮堂一些的地方,我看看她的面色和眼睛。这里太暗了。”
乔苓抱起女子的上半身,大夫抬小腿,小男孩拖着竹席先去了堂屋。
乔苓有些诧异,这女子二十出头了,身上一点肉都没有。轻飘飘的估计还没有六十斤。
小男孩一瞬不瞬的盯着大夫,生怕错过大夫脸上一丝表情。
看大夫收回了手,乔苓开口询问。
“大夫,怎么样。她这是什么病?”
大夫抬头问乔苓,“她是不是几天没吃东西了?”
“我…我不知道啊。我今天也是第一回来这里。”
乔苓和大夫一起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点点头又摇摇头。
“大夫,她到底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长期吃不饱导致底子虚得很。这又中了暑气才这样昏迷不醒的。”
“等她醒了给她喝点粥,分几次喝,一次别喝太饱。不然她的胃受不了。”
大夫背上药箱走到屋外,乔苓跟上去。
“要开方子抓药吗?”
大夫摇摇头,“不用。吃完能饱,慢慢养着就会好起来的。”
乔苓递过去一串钱。
大夫数了五十个,剩余的还给乔苓。
“没开方子只收出诊的钱。那我先走了。”
乔苓回到堂屋,看着双目紧闭的女子突然想起前身那姑娘来。
她也是把口粮让给弟弟妹妹才活活饿死的。
看她家里的情形估计也没米,乔苓问了灶房在哪。
小男孩带着乔苓进了灶房。
黑乎乎的土灶上连口锅都没有,只有一个大圆洞留在那。
“你嘴里嚼的什么?”
小男孩伸出手掌,掌心里躺着几根马齿苋。
“你别吃这个,我不是给你一个甜瓜么。”
小男孩摇摇头,指指堂屋的方向。
乔苓懂了他的意思,他想把甜瓜留给姐姐吃。
“你在这等着,我回去给你们拿点吃的。别再生吃马齿苋了啊。”
见小男孩乖乖点头,乔苓才转身出了屋子。
乔苓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里,直接进了灶房。
重新煮粥花的时间太久了。索性从饭甄挖了两碗饭,舀了半瓢水下锅煮汤泡饭。
切了一点姜丝下锅,打了两个鸡蛋在碗里打匀。
等锅里的饭煮烂一些,把蛋液倒下去搅成蛋花。
淋了一些油,加盐调味,舀起来盛在陶罐里。
乔苓端着陶罐出了灶房。
“爹,帮我刷一下锅。我有事赶时间没空刷。”
“好,你去吧。我一会就去刷。”
乔苓马不停蹄的回到土坯房,小男孩跪坐在草席上,抓着姐姐的手无声的哭着。
“你先别哭。大夫说你姐姐吃了东西就会好起来的。你先去帮我拿一个大勺子,两副碗筷过来可以吗?”
小男孩闻言立刻起身去了灶房拿了东西回来。
乔苓舀了两碗泡饭,递给他一碗。
小男孩接了却不吃,放在地上,伸手指指躺着的姐姐。
乔苓有些犯难,这等她自然醒也不知道要多久。
想了良久,乔苓蹲下身子伸手掐女子的人中。
掐了一会,女子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小男孩脸上顿时迸发出光彩,拉着姐姐的手无声的笑了,整张脸都明亮起来。
“乔姑娘?你怎么来了。我这是怎么了。”
乔苓扶着她坐起来,让她的背靠在墙上。
“你弟弟带我来的。你饿晕过去了,幸亏你弟弟机灵。你先把这个吃了再说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
乔苓把碗和筷子硬塞她手里,指指小男孩。
“别客气了,就是专门给你们做的。你不吃他也不吃。我看他刚才都在生嚼马齿苋了。”
女子低头看着一脸高兴的弟弟,红了眼眶。轻轻叫了一声弟弟,两姐弟端起碗开始吃。
她一边吃一边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小半碗泡饭一会就吃完了。
“你先吃一点,大夫说你这是饿狠了。一次不能吃太饱,要分几次慢慢吃才行。”
女子放下碗,里面连一粒饭都看不到了。
“我吃饱了。”
乔苓看这席子挺大的,随便找了地方坐下来。
“你们叫什么名字?我也没问过我娘。”
“我叫姚冬雪,我弟弟叫姚冬青。你叫我冬雪就行。”
乔苓看了看四周,有些疑惑。
“好像你家里就你和你弟弟?怎么家里是这副光景,你之前每天都有领工钱呀。”
冬雪垂下眼睛,面色有些难堪。
想了想自嘲的笑了笑,抱着膝盖垂下眸子怔怔的看着前方。
“也没什么好瞒的,周围邻居都知道。”
“我家三代单传,爷爷奶奶早就不在了。我娘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死了,生我弟弟的时候难产死的。”
“我十五岁的时候,爹得了病。家里的钱都花光了,还借了不少外债。亲戚都借遍了,周围邻居也借怕了,见我走到门口就关门。”
“我爹抗了两年还是走了,田地都卖完了,还留下一堆还不完的债。债主们每隔几天就来要债,要不到钱就搬东西。”
“要不是族长出面,他们还想逼我们交出房契。我带着弟弟,找不到活计只能到处找些零活。没有零活就上山砍柴卖。”
“每次攒了一点钱就给了上门要债的人。这些年也还了一半了。昨天中午拔了一些木贼草回来,走到门口我眼前一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