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澈和萧怀瑾稀里糊涂地回到了校园里。
很难用一两句话解释她们为什么接受了曾伟的提议。
明明她们已经脱离校园好几个月了。
明明青训队里有几个男生跟她们一样是正要上初三的年纪。
明明她们不想就这么算了的。
或许是因为她们不愿相信青训队也会像李峰他们一样搞区别对待那套、或许是因为她们在训练时感受到了自己在队伍里的格格不入、又或许是因为她们需要再给自己一个盼头，一个继续努力的盼头。
——只要中考结束，她们就有机会登上赛场。
她们还没有跟tG解约，虽然平时她们不需要训练，但rank排名还是得维持住的，因此初三那一年，她们过得相当忙碌。
不仅要认真学习备考，还得熬夜打排位赛，她们每天都累得晕头转向。
很辛苦，但她们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终于，她们熬到了中考结束的那一天。
俩人不在同一所学校，中考结束后，她们抽空见了一面。
她们约在公园的长凳上见面，彼时正是盛夏，灿烂眩目的日光模糊扭曲了眼前的景象，拉长的蝉鸣声极为聒噪。
几滴汗珠从下颌滚落至颈间，姜云澈仰起头，扯了扯黏腻的t恤，这时，脸上倏地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她扭过头去，与此同时，萧怀瑾带笑的嗓音在她身旁响起：“抱歉，等很久了吧？请你喝这个，就当赔罪了。”
姜云澈有些疑惑地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发现那是一杯冰奶茶。
她扎下吸管喝了一口，燥热的不适感瞬间被驱除大半。
“谢谢啊，真的快热死了。”
萧怀瑾在她身旁坐下，她手上还捧着另一杯冰奶茶，两人无言地咬着吸管喝奶茶，默契地没有开口。
天气太热了，本该有一群小孩尽情玩耍的公园此时却只剩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池塘也是一片死寂，半天不起波纹，荷花被日光晒得蔫头蔫脑。
俩人一语不发地注视前方片刻。
半晌，萧怀瑾率先打破沉默：“下一届次级联赛，应该能轮到我们了吧？”
姜云澈低声道：“嗯，应该吧。”
又是一片沉默。
脱离了青训将近一年，坦白说，她们已经不太确定自己的实力在队里是否还处于顶峰了。
姜云澈咽下一口奶茶，长舒一口气：“就算次级联赛上不了，不还有专门面向青训生的比赛么？那个总该轮得到我们了。”
萧怀瑾点点头：“说的也是，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回基地看看吧。”
喝完奶茶后，俩人站起身，却都被刺目的太阳光晃到了，险些跌坐回去。
姜云澈笑道：“今年这阳光有够强的，我都差点睁不开眼了。”
萧怀瑾微微抬起头，若有所思：“……确实。”
烈日依旧悬挂在空中，晴朗的苍穹万里无云，头顶的光芒强烈得让人不敢直视。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云澈和萧怀瑾都认为那天的日光是她们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眩目的光。
以至于她们在未来三年都没能再见到足够热烈灿烂、能与之相媲美的光。
……
回到tG青训队后的第一次测验，俩人的排名果然有所下降，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她们已经一年没接受过正规训练了，幸好她们几乎每天都有打排位，这才不至于退步得太厉害。
一段时间后，她们调整过来，又重新夺回第一第二的宝座。
这一届次级联赛依旧轮不到她们上场，她们没什么怨言，因为比赛名单确定之前的那次测试，她们的排名不高。
她们看重的是接下来专门面向青训生的比赛。
这个层级的比赛门槛比较低，况且她们现在也杀回前二了，她们想，这回总该到她们了吧？
然而还是没有。
名单上还是没有她们的名字。
她们愤怒又疑惑地找到青训队负责人曾伟，结果这次得到了一个不同的借口。
“你们毕竟是女生，跟一群男生出去比赛不太方便。”
这个理由当场就把俩人砸懵了——
这不是搞笑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啊？
她们又不用跟他们住在一个房间里，只是需要一起站在赛场上而已啊。
到底不方便在哪里？
曾伟叹了口气：“你们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实力那么强，不能上场我也觉得很遗憾，要是队里的女生能再多几个，我们肯定会安排你们去比赛的，哎。”
姜云澈握紧拳头，嘴唇翕动：“到底……能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不要含糊其辞，把话说清楚了。”
曾伟盯着她们俩看了一会儿，摇摇头，状似无奈：
“这么说吧，你们一群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住在一起，我们都很怕你们会发生什么，基地里人比较多还好，可比赛的话，人就变少了，到时候万一出了事，你们怕是后悔也来不及。”
多么诚恳、多么殷切、多么……让她们无言以对。
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她们不知该如何发泄自己的满腔怒火。
不同于试训期间遇到的明晃晃的针对，这里对她们的排斥隐蔽性更强，也更令她们窒息。
没法发疯，因为训练过程一切正常，没有别的青训生在打训练赛时排挤她们，教练在复盘时也不会区别对待。
一切都很正常。
青训队唯一做的不合理的地方，就是没有把她们两个名列前茅的青训生安排去打正式比赛。
但这也可以用“为了你们好”“怕你们出意外”这样无比正当的理由解释。
最后，曾伟安抚了她们一句：“你们好好训练，等以后队里女选手的数量上来了，以你们的天赋，肯定是能打比赛的。”
曾伟的话语不断回荡在她们的脑海里，她们试图据理力争，可涉世未深的少年人怎么可能玩得过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成年人？
她们已经记不清她们当时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了。
她们只记得，自那天以后，她们黯淡无光、看不见希望、几乎将她们扒了一层皮的三年青训生涯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