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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市,西城。

在淞沪会战前期,如果说,吴淞口以及其旁的虹桥租界,乃是国军精锐能否将鬼子军队赶下海的关键点的话,那么,西城的防线则是淞沪会战后期的百万部队能否安全的撤退的关键。

只是,可惜的是,不管是在吴淞口,还是在西城,整个淞沪会战都打的异常憋屈。

一方面,装备和兵员的差距,使得号称中央军嫡系的教导师等攻打虹桥日租界铩羽而归,随后,淞沪会战便迅速地陷入了鬼子主动进攻,国军被动防守的阶段。

另一方面,军事制度的不完善,使得淞沪会战的撤退毫无秩序。最终,即使是有88师,87师的中央军德械精锐进行断后,即使是有西城防线和苏杭的苏州河作为天险,但,最终,淞沪会战的撤退损失惨重。

数据就能够说明一切:

淞沪会战激战时期,国军伤亡亦不过十万余人,但,撤退时期,兵败如山倒,仅仅不到一个星期,百万的撤退军队,最终能够回到金陵的也不过是三十万,伤亡失踪者高达近三十余万人,可以说,这就是东方战场上的敦刻尔克大撤退!

短短的几年间,曾经抗击鬼子军队进驻沪市的西城防线,现在,不少成为了流浪者的居住场所,作为整个沪市成分最斑驳的地带,西城的秩序混乱中,又带着一丝清明。

逃兵,曾经一度是西城的主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沪市逐渐沦为日占区的大后方,西城也慢慢的蜕变成为了地下抗日分子和黑社会底层势力的温床。

西城,防街上。

不到七点,早餐摊上,便坐满了人。

这年头,人都吃不饱,因此,早餐摊上,大多数都是些清汤寡水的东西,亦或是豆制品。至于,油条,面食,馒头这类稀缺的,厚实的面食,基本上都见不到。

当然,豆制品和红薯,虽然能够填饱肚子,但,它有一个缺点:

容易放屁!

噗噗噗~~~

早餐摊的空气中,混杂着一股子奇异的味道。

但,很显然,对这一股二氧化硫的味道,众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最近,这西城咋来了这么多人呢?”

“都是生面孔!没几个熟人。”

一群人,蹲在角落中,来来回回的交换着情报。

这帮人,穿的是其貌不扬,穿的也大多是脏脏的衣服。但,熟悉西城的人都知道,西城的安定,离得开鬼子,也离得开伪政府,也离得开国党政府,但,唯独离不开这群人。

这群人,被人们称为“西城的耗子们”,当然,若是有相对比较正式的称呼的话,他们这帮人应该被称为“消息贩子”,亦或是,“消息掮客”!

“长官,咋的,你是为这件事情而来的?”

这帮为首的,名叫大老黑,乃是这半年新崛起的贩子头子。

半年前,沪西黑市刚被鬼子和76号搞了一遭,漏出了一片权力真空,而,这大老黑,出其不意,纠集了一批人,迅速填补了这一权利真空。

“呵呵,咋的,不知道,不该问的别问吗?”

挑了挑眉毛,眼神中带着一丝狠辣,霍恩直勾勾的盯着大老黑。

被这眼神一盯,大老黑心中不免一咯噔。

别看,西城的人,将他大老黑传得多么神奇,说他大老黑底蕴深厚,但是,大老黑心中有一杆秤,他知道:若不是眼前的这位长官,为自己提供了资金,情报和武器,他大老黑哪来的能力能够做得了这么大的盘子啊!

更何况,这西城的黑市,历来就是不少大势力的角逐场所。

若不是,受了长官的暗示,那帮大势力怎会把中介这份生意安安稳稳的给了他大老黑呢?

尬笑两声,大老黑脸色也不尴尬,直接认了错:

“我得错,该掌嘴!”

说罢,几声啪啪啪的响亮声,响起,惊得一边正在喝稀粥的人们一阵惊奇。

咋的,一早上,就有这么一场好戏看了。

但,不少人,看了一眼,便迅速地挪开了眼神。

毕竟,大老黑他们或许不认识,但,这帮西城兴起的中介贩子,不少人还是可以认得出来的,而,这帮游走于黑市和明面上的人,脾气肯定说不算好!

没看到,一小弟直勾勾的就走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得意。

“大老黑,当初,这西城有很多人,但是,最终,我还是找了你,帮了你一把,你说说看,这是为啥啊?”

拨出根烟,霍恩甩了甩烟盒子,示意:

你来一根不?

见状,大老黑脸色一黑,急忙摆手:

您的烟,我一小贩头子,哪里敢接啊!

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瘪了的烟,大老黑急忙先为长官点了火,随后,这才为自己点了火。思索片刻,他大老黑,也不确定的回答道:

“难道是,我之前当过兵?”

眼神中,闪过一丝异彩,霍恩没想到,这人的心思有此细腻。

没错,大老黑,这名头,乃是江湖人给他起的。至于,大老黑的过往,就算是跟了大老黑走街串巷的小弟们,也不甚清楚。

这句话一出,霍恩愣了愣,转而笑了笑。

他站起身子,拍了拍大老黑的肩膀,指了指不远处的角落。

见状,大老黑内心一顿,摆了摆手,示意手下进戒,自己则独自去了角落。

“88师,523团,3营机枪连。”

霍恩没有多废话,只是,孤零零的说了这么几个字。

而,大老黑,听到熟悉的番号,身形一顿,颅内乍起高潮。

他,竟然不自主的立正军姿,神色凛然:

“88师,523团,3营,机枪连连长,宋望,报道!”

“宋连长,我们也是辗转多次,这才验证了你的身份。

只是,现在的88师已经不是以前的88师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霍恩长叹一口气,脸上多了一丝尊敬。

不管,后来,重建的88师又如何不堪,对日临战脱逃,甚至,因此差点被国防部撤销编制,但是,归根结底,大家都不能够抹杀88师在淞沪会战以及金陵保卫战的功绩。

当然,或许,也正是因为,88师在两场会战中损失惨重,因此,重建之后的88师才失去了88师的抗战灵魂,后续,搞了那么多错事。

“额!那你们是?”

虽然,心中早就有所猜测,但是,大老黑还是想要亲自从霍恩口中听到那两个字。

“军统!”

一字一句,吐露清楚,霍恩倒也不再掩藏自己的身份。

“你......是军统上海站的?”

脸上闪过一丝激动,大老黑手上也不停地开始了颤抖。

“之前,因为保密,所以......”

“我理解!我理解。”

其实,说来也不奇怪,王星澜第一次到达沪市的时候,那时候,他师兄,也即是谭言,就是88师的团长,而且,随后,王星澜还结识了时任88师师长的孙良。

而且,一开始,王星澜麾下所属的别动队,就是归88师和军统双重指挥的。因此,说上一句“战壕中的战友”,一点也不奇怪。

在几年之后,能够在日占区大后方,见到一个曾经并肩作战过得战友,也难怪,大老黑如此激动了。

“会战后,别动队便留在了沪市,继续进行对日的地下工作,而,你们88师,当时损伤惨重,因此撤离到了金陵进行修整,但,随后,保卫战上,88师全体又是全员而上,最终,整个88师,满编万余人,只剩下不到三百人撤离了金陵。

再随后,便到河南休整。”

简短的说了一番88师的境况,霍恩脸上多了一丝唏嘘。

别看,有多么辉煌,但是,由于差距,任何的人,任何的辉煌,在鬼子的攻势下,最终也都成为了一抹残血,好在的是,为此,鬼子也失去了很多精锐的部队。

“长官,你说吧,要我做啥!”

脸上闪过一丝坚毅,大老黑听到别动队的名称,便如此说道。

其实,这两三年,他大老黑也不是没想过回部队,但,一来,他大老黑或许早早地就被登记成为了烈士,现在回去,说不定引起什么麻烦。

二来,沪市乃是日占区大后方,从沪市到河南,也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更何况,对他一个人来说,横跨战区,无异于九死一生。

当然,更关键的是,继河南沦陷后,88师的近况,他大老黑一点都不清楚。

说起来,若不是霍恩隶属于军统,或许,也查不到这么多消息。

“好!这一次,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就直说了,不久后,在西城的废弃糖厂,有一笔地下交易,我知道,这一次交易肯定是你们手下的做的。我这一次来,只有一个要求,你们尽可能的拖住那帮买粮食的人。”

脸上闪过一丝狠辣,霍恩缓缓而道。

买粮食的人,自然是,精心准备的肖恩的等人了。

“啊?这一次,是军统的手笔?”

点了点头,察觉到大老黑的惊诧,霍恩心中还是有一丝得意的。

看到没,就连消息贩子都没打听到这次交易的内幕,那,肖恩那帮人怎么可能知道呢?

心头转了一遭,大老黑也想明白了:

估计,那批粮食,就是诱饵!

“行!我亲自去拖着他们。”

霍恩使得招数,也很直白,先是,靠着以前的情分来迫使大老黑帮自己做事情,随后,又是单刀直入,表明身份,来说服大老黑站在一边。

如果说,光靠着以前的情分,还不能够说服大老黑帮忙得罪76号,那么,军统这个身份,再加上他大老黑88师的身份,就能够保证这一点了。

两人迅速的交流一番后,确定了时间和地点。

“以后,咋办?”

沉默几十秒后,盯着大老黑,霍恩突兀的说了一句。

的确,既然知道了这一次军统的行动目标乃是76号,那么,一旦这次行动是否顺利,他大老黑的得罪鬼子特高科,得罪76号,已经成为了必然。

显然,在日占区,得罪了最残忍的两大特务机构,留下来注定是一种奢望。

“还能咋样?跑呗!中国这么大,哪里不能够去啊,只不过,就是苦了我这帮兄弟们了,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现在又得躲躲藏藏了。”

脸上虽闪过一丝遗憾,但,大老黑的眼神却是坚毅的。

呵呵一笑,霍恩心想:

还算是没看错你。

“进了别动队开始,咱们大队长就说了,他没啥别的本事,就是喜欢罩着自己人。大老黑,既然你为了军统做事情,那么,你也就是自己人了。

逃,那倒不至于!”

顿了顿,大老黑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是啊!

谁喜欢像个过街老鼠,逃来逃去呢?

“现在,我这里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回部队,继续去做你的连长,当然,我保证,这连长做不了多久,很快就能够升上个一官半职。”

部队的番号和地区,霍恩暂且没说。

这一点,大老黑也没问,他知道:

人家伸出援手的话,他再挑三拣四的,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只不过,对军统上海区的这一建议,大老黑却是内心异常震撼和憧憬。

“那第二个选择呢?”

没直接回话,大老黑反而问了第二个选择。

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霍恩呵呵一笑。

这小子,看来是不想要在撤退了!

是啊,就是因为一场失败的大撤退,这西城才留下了这么多为国奋战的志士,有时候,逃兵不是真想逃,只是因为,他不得不逃。

“留下来,和我们并肩作战!当然,这次过后,我会安排你们去我们的安全屋躲上一段日子,等新身份做出来之后,你们才能够重新出来!”

这第二个选择,自然是,加入军统行动站外围了。

也就是,改头换面!

“我选第二个!”

没斟酌多久,大老黑便一口选择了第二点。

不是因为,当营长没有吸引力,而是,因为,他大老黑已经完全相信了军统上海区了!因为,他知道,军统上海区,不是个没人情味的机构。

要知道,88师不少牺牲人的善后费,那可都是别动队支出的啊!

“好!等我们的信号!”

肯定的点了点头,霍恩摆了摆手,迅速离开了。

望着,霍恩的背影,大老黑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

即使是,身死道消,这一次,我也得帮他们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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