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筑城之地。
“乒乒乓乓......”
“快,快,快用力......”
“水泥,水泥,这里需要水泥!”
“先把石料运上去......”
“加快速度,不要等天黑,必须在太阳落山前将城墙垒高......”
......
一群监工在阳光的照耀下对着赤裸上身的胡人俘虏们施加命令,正是有了他们的存在,此处城池的筑建才能如此顺利,仅仅两个月,这座规模在五平方公里的城池已经八九不离十,人多力量大嘛!
诸位别以为五平方公里小,这么说吧,号称拥有百万人口的东都洛阳才八十几平方公里,五平方公里则是七千五百亩地左右,装上个五六万人绝对轻轻松松。
起初齐子原也没想建这么大,只是郭缊那边传来消息,购买塞外土地的世家豪族,商贾百姓百姓简直不要太多,但凡手里有俩闲钱都想过来凑凑热闹,北部大开发已然成事。
而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就是老百姓都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
因为给官府种地需要上缴百分之六十所得,而自己拥有土地的世家豪族却只需要上缴百分之四十所得,莫小看这百分之二十,那就有可能让他们多养活几口人。
我们华夏百姓向来是最勤劳的种族,开荒的斗志更是昂扬无比,史料有载,明朝从洪武年间就下令对所有新开荒出来的土地全部免税,那老百姓的积极性能不高吗?肯定往死里干啊!
可最终的结果呢?却是这些新开荒出来的土地基本都被皇亲国戚、勋贵世家这些人给巧取豪夺,当地官府不敢得罪权贵,最后自然也就把本属于百姓的土地判给权贵阶层。
这还是在王朝中前期发生的事情,更别提王朝后期那种惨无人道的压迫方式与不顾百姓死活的掠夺,当然这种事情说不上好不好,自古如此嘛,大鱼吃小鱼就是生存法则,即使现代也是走着一样的路子。
但您甭以为开荒简单,那是真累人啊,就累到你直不起腰都是家常便饭。
言归正传,就为了这件事,曹老板还特意发来密信,总之就是不能大规模贩卖土地,商业用地可以卖,但田地万万不行,你这不是挖我墙角嘛,你需要的物资我会尽全力帮你解决。
上头有命,下面自然也会有应对之策,齐子原想了想便决定不卖就不卖,那咱赏还不行嘛,你这穷的叮当响,害得老子连军费都发不出,那怎么办?当然是以军功加月俸来抵土地,总之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大头兵,人家拿命出来拼,到最后却一无所得,那谁还会玩命帮你?
曹老板仔细一琢磨,这样也行,反正自己现在穷得一批,割点肉就割点肉吧,反正土地那么多,分点出去也问题不大,还能拉拢更多的人为自己拼命,不算太亏。
而这个消息一经发布,曹军这边是彻底炸锅了,战功足够之人已经开始私下跟家人联系换取土地之事,无战功或战功不够的则枕戈待旦,就等着有机会便多立功勋,而后也去交换土地。
至于先前那些购买之人,那就是买到了算赚,没买到则是白瞎了机会,谁让他们钱不够或者路程远呢?风口不多,吹到谁算谁,世间哪有那么多公平?
而齐子原这边则无疑是赚到盆满钵满,远的不说,单是胡人俘虏那干活的劲头就比牛还足,想通过表现优异而加入曹军者更比比皆是,毕竟赏的是土地啊,有了土地就不怕饿肚子,能吃饱就能活下去,能活下去自然就有更好的未来,谁又会不懂这个道理呢?
同样懂得这个道理的齐子原更是直接明码标价,干得好的适当减免奴隶时长,表现极度优异者直接赏赐汉人身份,而后可入曹军拼搏军功,最后自可得到赏赐。
非但如此,他还每日都跟着胡人俘虏们一同光着膀子全力筑城,只为收取胡人之心,毕竟曹老板一旦立国,那这些都可以算作新国民,更可以算作北方民心,有此民心在手,那就不怕曹老板无法顺利立国,唯一的隐患就是要提防曹老板的忌惮之心,但那是后话,大不了以后自己就卸甲归田嘛,有什么的?我还真不愿意玩政治,太累人!
“一二三啊,加把劲啊......”
“二二三啊,使劲干啊......”
“三二三啊,行不行啊......”
“四二三啊,行啊行啊......”
就在齐子原一边干活一边给众人提气之时,只见满头是汗的庞统一溜烟的小跑过来:“将军,快跟我来,后面出事了!”
“怎么了?”齐子原闻言也停下了手中动作。又踏马出啥事了?这一天天是真滴烦。
毕竟大家都是新手,路修错了啊,砸死人了啊,突然下雨啊等等等等,各种状况层出不穷,否则根本用不上这么长时间才将近完工,你要知道,这里可是有十余万的胡人俘虏在做事,不是一万,更不是十个。
“将军,颜良要揍马钧,我们拉不住啊,你快去看看吧!”庞统连忙开口,他也无奈啊,谁知道颜良今天哪根筋搭错了!
齐子原闻言立刻将手中铁锹扔给此地监工,而后边走边问:“怎么回事?马钧得罪颜良了?”
“这这这,我也不太清楚啊!”庞统一脸无辜的说。
你这是不清楚的样子吗?齐子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怎么回事?捡你清楚的说,本将告诉你,那马钧可是个能人,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你看本将怎么收拾你们!”
“呃......”
庞统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从实招来。
原来是齐子原担心马钧身体有恙,这才命人专门从冀州弄来米面给他食用,其余的人则全部去啃土豆,包括他自己。毕竟全靠人家的起重机器筑城呢嘛。
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曹军将士这边的不满之声便逐渐升起,大家都是一样干活,凭啥人家可以大米面饼换着来,轮到自己就只有啃土豆的份,这不公平!
脸皮比较薄的马钧本来反应过几次,想着一视同仁嘛,不去搞特殊化。
但齐子原也没当回事,反而命令他放心吃,不吃还不行,毕竟自己累倒了没事,马钧累倒了岂不耽误进度?
而今天颜良却不知抽的哪门子疯,气呼呼的找到马钧就要揍他,估计是心里不平衡吧。
齐子原听完连忙加快脚步,揍马钧可不行,他宁愿自己挨揍也不能伤那小子一根毫毛,就靠着人家的脑子筑城呢,打坏了怎么办?
好在颜良还是有点分寸的,当齐子原赶到现场之时,他正带着一帮军士把马钧围在中间满嘴喷粪呢!
“马大人,怎么脸红了?本将可没打你哦!你倒是吃饭啊!也给我们大伙瞧瞧这大饼的滋味到底如何?”
“就是就是......”
“马大人倒是吃饭啊,也给我们看看!”
“给我们看看,给我们看看......”
“马大人,怎么还不说话了?是不好意思说还是没脸说啊?”
“哈哈哈......”
“马大人说话啊!”
“说话啊,马大人!”
......
任凭周围军士怎么奚落,被围在中间的马钧除了满脸通红,剩下就是低着个脑袋一言不发,真是个孬种啊,你揍他啊!甭管打不打的过,面对军旅之人就必须体现出自己的勇气,否则人家凭啥看的起你?
齐子原见状连忙向前挤了进去,而后大吼出声:“哪个王八蛋在废话?都给老子站起来,别让老子看不起你们!”
“哔......”
话音刚落,场面顿时为之一静,待众人看清来人模样后,随即纷纷躬身行礼:“拜见将军!”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齐子原也不搭理众人,反而先拉着马钧找个空位坐了下来,而后才扫视到颜良的位置:“颜将军好雅兴啊!今日没去喝点解解乏?”
面对冷嘲热讽的颜良嘿嘿一笑,随即挠了挠大头。“将军,嘿嘿,我就是跟马大人开个玩笑,并无其他意思,嘿嘿,误会,都是误会,嘿嘿!”
误你妹啊误会,事情闹得这么大,回头传开了,马钧还有脸在此地待下去吗?说不准都会离开曹军阵营,这踏马的叫误会?不过这群大头兵这段时间的待遇确实不咋地,看来这个雷我还是先扛起来啊!
想到此处的齐子原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索性明言:“你别误会了!马钧所用之饭食皆乃本将特意为之,尔等有何怨言,不妨都说出来听听!”
“额!”
周围的曹军将士们闻言纷纷低下头颅,极其统一的选择默不作声,他们对这个将军还是很佩服的。虽说武艺不咋地,但能打胜仗啊!脑子也灵光,为部下谋福利也是一把好手,做事干活更是身先士卒,能吃苦,视部下为手足,最重要还会一手雷法,这确实挑不出来啥毛病,人家上将军都跟着啃土豆,我们还能说啥?还敢说啥?
但齐子原可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你别看马钧现在不说话,但人家心里委屈,人家也想要公道啊,齐子原自然也要给人家公道。“现在都成哑巴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嘛?颜良呢?本将的心腹爱将,你不会也是个怂包吧?你来说说!”
“额!”被点到名字的颜良多想呐喊一声,勿cue我,可他不会这个词,只能硬着头皮抱拳开口:“回将军,我们全军上下人人都在吃土豆,就连将军也是如此,凭什么他马钧就可以吃米面?末将不服!”
哟,你这个小机灵鬼,还学会扯虎皮了?齐子原冷笑一声:“凭什么?就凭人家有能耐,就凭人家研究出了塔吊机,就凭人家能让筑城速度加快的同时还能让你们这群货有力气来为难人家。齐林从无怠士之举,如果你们也有此能耐,莫说顿顿吃米面,你就是让本将把你底裤清洗干净,老子都不会打一个磕巴,问题是你有这能耐吗?老子承认你是个沙场骁将,但术业有专攻,这研究筑城器械需要的是脑子,若是没有人家马钧,你们现在还在外边扛石头呢!”
“额!末将知错!”本就尴尬的颜良现在更尴尬了,这都什么事啊?怎么就挑我一个人训呢?
齐子原闻言恨不得抽他一鞭,随即声音中充满不悦:“你可有得罪本将之处?为何要与本将请罪?”
反应过来的颜良立刻朝着马钧躬身拱手:“末将知错,还望马大人恕罪!”
“不敢不敢,小人怎敢怪罪颜将军?”马钧连忙摆手起身,穷苦人家的孩子啊,哪里敢得罪沙场猛将?
齐子原见状一把拽住马钧,而后扫视一圈周围众人:“你们呢?都是哑巴吗?连认错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周围军士闻言顿时齐声拱手:“我等知错,望马大人恕罪!”
齐子原如今也不打算让马钧说话了,一看对方那样子也说不出来啥有用的话,还不如自己出手呢。“将士们,本将知道你们现在过得苦,身心疲惫,吃的也不好,但你们想想,你们再苦有那些胡人俘虏苦吗?为何他们不喊累?因为他们有念想,他们想堂堂正正的做个汉人。你们吃的再不好有那些百姓差吗?他们当中有多少人就连土豆都吃不饱呢?你们当中有很多人都是农家子弟出身,你们可曾想过你们的父母?他们在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是否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呢?有人说本将有能力,找来了土豆,让百姓再也不用饿肚子,可你们想想,如果遇到了灾荒之年,那你们的家人亲人是否还要饿肚子呢?”
“那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我们要在塞外筑城,要让这里变成我们的粮仓,届时我们将有数不尽的粮食与牛羊果腹,我们将再也不用为粮食不足而感到担忧,我们的百姓,你们的亲人,他们将再也不用为饥饿至死而感到惧怕,因为我们有粮食!与其比较之下,我们现在吃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快速筑城需要什么?需要人才,需要马钧这样的大才,如果他累倒了,我们明明一年能筑好的城池却拖上了十年,那到底是利国利民还是祸国殃民呢?人才是要用来保护的,继而让他发挥出更大的价值!而不是用来欺辱的!你们说,这个米面给的值吗?”
“值!”
“值!”
“值!”
......
深受感动的在场众人无不呐喊出声,尤其是那些农家子弟,无一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汗颜。
他们为何闹?因为曹军中向来都是一个月最少开一次荤,如今啃了两个月的土豆,他们肚中的馋虫早就饥渴难耐了,只是齐子原带头开啃,他们不好说什么,只能把矛头指向马钧。
他们为何汗颜?因为他们想到了曾经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想到了家中父母妻小的心酸与不易,想到了自己这张嘴竟然被养刁了的羞耻,以前他们也许一年都见不到一次荤腥,如今俩月没吃就这个样子,上将军不是也天天啃土豆吗?人家都能扛,凭啥自己不行呢?难道自己比上将军还要尊贵?如今日子是苦,但那才需要大家齐心协力不是嘛?好日子在后头呢,苦尽才能甘来嘛!
齐子原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好,都是敢作敢当的好汉啊,不枉本将教了你们一场!周泰听令,拿下在场众人,每人二十鞭,颜良四十鞭,立刻执行!另通告全军,以儆效尤!”
“喏!”周泰立刻领命上前。
一脸懵圈的颜良直到被带走时方才反应过来。老子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造孽啊!
未参与辱骂马钧的军士更是憋屈,老子就看个热闹而已,关我什么事啊?鱼肉没吃着,还踏马惹得一身腥,造孽啊!
但众人却没有一个开口求饶的,毕竟话都说到那了,谁求饶谁就不是敢作敢当的好汉,比起名声,还是老老实实的领鞭子算了,真踏马的造孽啊!
唯独马钧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此事因他而起,该求的情还是要求。“将军,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怎能处罚将士们呢?小人求将军法外开恩啊!”
“马钧,你不用怕,有本将给你做主,以后你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只要你把身体给本将养好喽,那咱们做事才能事半功倍,去休息吧,以后不想出来吃饭就让伙夫将饭食送到你房里去,省得他们嫉妒。士元随本将过来!”齐子原连忙开口。
正愁怎么让他马钧归心呢,颜良等人就上赶着送枕头,不抽他们抽谁?研究一个起重机器算个屁啊?那霹雳车,诸葛连弩,木牛流马,八臂弩,哪个不是好东西?这都要靠马钧来出手,现在不收他的真心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