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还有这个政令吗?”
“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啊!”
“那个大人是谁?看起来貌似是个好人!”
“我也不知道啊!”
......
胡人汉子话音一落,周围的胡人纷纷小声议论起来,直到田豫气沉丹田,大喊肃静之时方才止住议论之声,不过一众胡人却不再低头,纷纷看向齐子原,不敢再错过一个目光,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见此情形的齐子原沉声道:“对切身利益时刻关注,人之常情。不过你说的对也不对,按你所说,难道那些入山挖矿,修路筑城,开垦荒田,打造军备,缝制军服的胡人就没有出路了?不!他们一样有,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老者还是妇女,他们一样都有出路。”
停顿一下的齐子原看了看众人继续道:“有人会想出路是什么?出路就是只要你们按照要求完成任务!你们便有了苦劳,当苦劳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你们便可以脱离奴籍,回归正常生活,以汉人百姓的身份生活在大汉的土地之上,享受国家的种种优惠政策。而那些超额完成任务或军功卓越之辈则是获取功劳,这些功劳不但可以让他们更快的成为大汉百姓,更可以让他们享受到普通胡人享受不到的酒肉、衣物、甚至住宅,因为本将喜欢强者,而强者自然可以获得他人尊重,无论汉人还是胡人,皆以强者为尊,汉胡皆有强者,你们愿意成为胡人中的强者吗?愿意为了过上幸福安康的好日子成为强者吗?”
话音方落,周围的胡人顿时大声议论起来,这次的他们不再畏惧,求知欲使得他们的声音无限放大,只为解心中迷惑。
“我们女人只能缝制衣服,衣服缝制的多也能成为强者吗?”
“我们挖矿要如何成为强者?”
“修路修多少才算成为强者?”
“打铁如何变强?”
......
面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发问的齐子原先示意众人噤声,而后耐心讲解道:“问得好!什么叫强者?本将告诉你们,强者就是能完成他人不可能完成之事,此便为强者!举个例子,挖矿之人的任务是一天挖一块矿石,你却能挖出两块,这便是强者!修路的任务本是修出一里,而因为有了你们这个团队在,反而修出了两里,那整个团队便人人有赏!缝制军服本要一个月完成一千套,结果有你们在,二十天便已完成任务,这些皆乃强者!无论男女,无论老幼,只要你们有能力,本将就会按功行赏!”
哔......
这次的喧闹之声更加愈烈,在场胡人的情绪很明显开始兴奋起来,满面酡红。就连外围的汉人百姓都开始议论纷纷,对着在场的胡人指指点点。
可惜,该来的总归会来,只听少数理智胡人开始发表见解:
“他们都是骗人的,无非就是想让我们多干活而已,什么优待?什么幸福安康?狗屁!我们什么时候幸福过?每天不是干活就是挨打,活的根本就不像个人,信他?呸,信他还不如信羌胡王子呢!”
听到声音的老年胡人小声劝道:“你小点声,别被汉人给听到了,咱们心里清楚就行了,毕竟现在还是人家说了算!”
“怕个屁?大不了老子跟他们拼了!”汉子嘴上虽然硬气,但声音却不自觉的小了起来。
不料听到声音的齐子原早已锁定目标,此时正对着汉子点头道:“阁下之言有理,如果人活的都不像个人,那活着还有何意思?不如追随羌胡王子去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羌胡王子做的也无错,如果部族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都不敢反抗,那他又有何资格做这个王子!曹军上下做的亦无错,上,曹公对胡人百姓真心实意。下,曹军对胡人百姓虽恶意相向,然亦情有可原,试问胡人这么多年劫掠汉人后是如何对待的?他们无非是有仇报仇罢了!此事若问对错与否?想必错的应该只有本将一人,是本将一直身处高位,没有把事情做的面面俱到,辜负了曹公的信任,没看到胡人百姓的困境,这才致使此难发生在此处,痛乎哀哉!不过本家也想问问阁下,今日本将即使放尔等离去,尔等又当如何?你们会老老实实的龟缩在塞外吗?不!你们不会!塞外之民与天争,与地斗,如果遇到不好的年月你们为了生存又会前来入侵,届时再起兵戈,你杀我,我杀你,折磨汉人,剥削胡人,反反复复,永不停止,这样就好了吗?最后受苦的无非还是你们这群底层百姓,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这!这!”哑口无言的胡人汉子这了半天,最后只能低头不语,不知该如何作答。
“敢问将军,我们又如何能信任您?”最后还是先前的老年胡人出言问道,为小年轻解围。
“阁下问得好!其实本将完全不需要你们的信任,因为你们即使此时相信本将也是迫于形势,这样的信任要来何用?人啊,都是将心比心的,本将说的再好不如做一件实事来的管用!本将今天把你们召集到此处只为一事。”齐子原说着便指向四名受伤胡人继续道。
“你们也都看到了,这四人之所以落得如此模样,起因便是他们今日来此地用膳,结果被店家恶意刁难,四人不忿,这才被店内奴仆所伤。而本将叫尔等来此的目的,便是让尔等看好本将是如何断案,更是告诉你们,此地胡人的境况将从此案开始改起!”
哔......
闻听此言的胡人喧哗声再起。
“这群恶人,竟然把人给打成这样!”
“这算什么?上次阿牧去买东西,还差点被汉人砍死呢,结果官府最后还说是阿牧惹事在先,又被打了二十棒!”
“这事多正常,先看看这个将军是如何断案的吧!”
“求将军为我们做主啊!”
......
听在耳里的齐子原率先压压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而后对着老掌柜问道:“汝可知罪?”
本还有些怯懦的老掌柜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反而十分硬气起来道:“吾有何罪?上将军难道要以势压人吗?胡人是人,汉人就不是人吗?上将军难道还要偏心胡人吗?”
哔......
喧哗声又起,不过这次不是胡人,而是前来围观的汉人百姓。
“将军不应该偏心胡人!”
“将军是大汉的将军,怎能偏心胡人?”
“掌柜无罪,将军不应该偏心!”
......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跟我玩硬的?行,咱们走着瞧!齐子原转头看向汉人百姓,满脸不悦的高声道:“偏心?什么叫偏心?因为他是汉人,所以就当有过不罚!因为他是汉人,所以就能肆意妄为!因为他是汉人,所以就可以置本将法令于不顾!本将不求你们能分对错,难道连最基本的是非黑白都分不清吗?本将是一个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境安民。医者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丈夫的职责就是养家糊口。妻子的职责就是相夫教子。而饭庄的职责就是为顾客提供上等饭食。这能乱来吗?如果今天来吃饭的不是胡人,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汉人百姓,难道他吃亏了也要咬牙吞下去,只因他得罪不起饭庄背后的势力,这样对吗?你们都想过上这样的日子吗?”
看着汉人逐渐安静下来的齐子原继续道:“这是不对的,社会需要规则,有了规则才有道理,有了道理才有对错,百姓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此才能安居乐业。你们都觉得汉人应该高人一等,这很好,这说明你们在这个国家生活的很幸福,为生为汉人而骄傲,本将很欣慰,最起码本将知道自己浴血搏杀都是值得的。但我们可以有一些包容之心吗?就像父亲对待做错事的孩子亦愿给他改错的机会。胡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坏人就是坏人,好人就是好人,如果人人充满爱,那这个社会才会变得更好,国家才会更加繁荣。难道真要将他们屠杀殆尽你们才能满意?这是胡人,外边还有鲜卑人,羌胡人,乌丸人,匈奴人,西域人,氐族人等等等等,少说也有几千万,杀光他们我们又要死多少人,那里面很有可能就有你们的儿子,父亲,夫君。这样真的好吗?这些胡人要的不多啊,他们只想活下去而已。我们给的也不多啊,只需要付出那一点点的包容之心罢了。这都不行吗?”
“呜呜呜......”
听到此处的胡人们纷纷落下感动的泪水,这是他们想说而又不敢说的话,没错,这就是他们此时的心声,他们要的不多,只想活下去而已。
在场汉人闻言亦不再出声,纷纷低头表示受教,也不知道有没有反思一下往日的过错。
“呼!”深吸一口气的齐子原随即道:“郭缊听令,此处饭庄从今日起开始整顿,店门口挂上‘店大欺客’的牌子,不整顿好不许摘下,另将打人伙计与店家全部押入大牢,通知冀、幽、并、辽东所有世家豪族与商贾的家主来此地议事,一个月为限,并且将买去的奴隶悉数还回来,否则皆以军法论处!”
“喏!”想说些什么的郭缊只能暂时压下心中想法,拱手领命。
“田豫听令,将所有胡人带回,今日无需他们继续劳作,另给他们安排一顿好的饭菜!”齐子原继而转头对着田豫道。
“喏!”田豫立刻领命而去。
事情结束,齐子原暗自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布局,感觉没啥大问题,随即便带着亲卫返回太守府邸。
当日戌时四刻。
特意去了解一番事情始末的郭缊被此案真相给吓了一大跳,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这才打算来找齐子原问个清楚。
只因他发现那四名受伤胡人根本就不是胡人俘虏,而是齐子原带来的士卒假扮而成,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只为惩治王家?没必要吧!
时间不长。
后院偏房之内。
“郭大人好大的神通,没想到你竟然发现的这么快,既如此,大人有何指教?”听到对方来意的齐子原微笑道。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好奇,上将军为何要如此做呢?”郭缊不解的问。
“说简单也很简单,羌胡王子之所以能将雪球越滚越大,最重要的就是他得到了胡人俘虏们的信任,有这份信任在,他的军队就会源源不绝,战力甚至更甚往昔,我们永远灭不完的。只有将此信任消除,日后方能彻底杜绝此患。古有商鞅朽木立信,今天这招不好用了,本将只能另辟蹊径!”齐子原坦然道。
“原来如此,可是上将军,这也没必要让那些世家商贾将买去俘虏送回来吧?其实曹家与夏侯家也有不少人来此买卖胡人俘虏,如果让他们都送回来,那岂不是要得罪所有人!”郭缊开口劝了起来。
“示好乃第一步,夺人心乃第二步,必须要让胡人俘虏看到我们痛改前非的决心,如此才能得到他们的心,这都是将心比心的事。至于曹公那边你无需担心,本将会亲自修书一封,保证曹公愿意甘当表率!”齐子原成竹在胸道,他可太了解曹老板对霸业的渴望了,与之相比起来,区区几个胡人俘虏算得了什么?
“既然上将军心意已决,下官便不再多言!”郭缊拱了拱手,打算告辞,毕竟以他的官职还左右不了对方的想法,多说无用。
“郭大人且慢!有三件事还需要大人去办,第一,将本将今日在集市上的言辞散布出去,要让所有拥有胡人俘虏的地方全部知晓。第二,郭家好歹是个世家,如果郭家能率先将买去的胡人俘虏归还回来,本将一定记你一功。第三,将本将法令付诸于告示,传令北方各地城池张贴,不可怠慢。”齐子原下令。
“喏!不过上将军,下官虽是郭家一支,但也无法左右家族内的事情,恐怕会辜负了上将军的心意!”郭缊为难道。
“本将知道事情不好办,但你也看到了,本将很看好伯济,恰好本将膝下无子,你说他未来能差的了么?你今日的选择不会错的,相信我!”齐子原安慰起来。
“下官明白了!”郭缊闻言不再拒绝,他也知道儿子才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