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前面就有镇子,可以歇歇了。”茯苓掀开车帘看了一阵,兴奋的对木青歌道。平素不怎么出门的人,一直赶路,终究是有些累的。
木青歌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外面传来庄夫人的声音:“秦公子,我能和你商量个事儿吗?”
“停车!”
木青歌下了马车,对庄夫人点头示意:“庄夫人有话请讲。”
对这个聪明心善的夫人,木青歌还是很敬重的,所以会以礼相待。
庄夫人似有些为难,但还是一咬牙直接道:“是这样的,你看现在天色尚早。我们若是现在就去镇子里休息,有些浪费时间了。我家泽儿在家里,生死未卜,我这做祖母的,实在是夜不能寐。能不能麻烦秦公子,我们先不休息,再赶一段路?”
“可是,过了这个镇子,天黑之前就赶不到下一个休息的地方了。”夏祎为难的道,他很理解庄夫人担心孙儿的心情,可到了晚上,就一定是要休息的啊。
“秦公子你看,我们的马车够宽敞舒适,干粮和水也带的足够多,这六月的天,便是在外露宿一宿,也不打紧吧?”
木青歌看了看庄夫人,这主意不像是她想的,多半是庄老爷的意思。只是,一个大男人,自己不放心,却要夫人出面,真是!木青歌在心中暗自摇头。
“不行,表……弟身子本来就不好,哪里能够在外露宿?”夏祎立刻反对。
“原来秦公子身子也不好,那是我失礼了,对不住。”庄夫人行礼,歉意的转身想要离开。
“等等。”木青歌叫住了庄夫人,“我们继续赶路吧。”
众人都是一愣,木青歌却不管他们,上了马车,对车夫道:“继续。”
“小姐,您不用这么拼命吧?那些人,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呢?”苏木跟上马车,极不赞同的道。
“不管怎么说,救命这种事情,很多时候都是和死神在赛跑。我们反正也无事,尽快赶到芜城也是好事。”木青歌认真的道。
苏木不懂木青歌明明不是个大夫,学医只是为了自救而已,却这么卖力做什么。但是,木青歌决定的事情,她却不会过多置喙。
“你满意了吧?”庄夫人也回了自己的马车,对庄老爷道,“等露宿野地你就舒服了。”
“夫人别生气,你看那秦公子不是答应了吗?我们早点赶回去,早点救泽儿不是好事吗?”庄老爷微笑着道,一点也不因为庄夫人的态度而不高兴。
“你哪里是为了泽儿?不就是害怕那秦公子在镇子里有埋伏吗?”庄夫人不满的道。
“夫人也这么想不是吗?”庄老爷高兴的道,“你看,若是到了镇子上,有人对我们下手,我们岂不是防不胜防?”
“我哪里和你想的一样?人家秦公子根本就不是你想那种人。你看,你说赶路,人家不也就同意了吗?”庄夫人还是不高兴。
“他同意也可能是因为做贼心虚啊,知道被我们看破了,为了掩饰不得不同意嘛。”庄老爷显得有些兴奋,“下午过去的那几匹马你看到了吧,肯定是他们的同谋。赶到前面去埋伏的,多少人打着我们家的主意,我们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谨慎。”
看庄夫人根本不理自己了,庄老爷又放低了姿态,道:“好好,就算我小人之心吧。反正天还早,现在又不冷,我们快点赶路也没错吧?”
“爹他那么大年纪了,而且秦公子身子也不好,你这样……”
“他不是神医吗?自己身子不好?这不是闹笑话吗?可见神医之名,其实不符吧……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大不了等到了芜城,我多给些银子,好好的报答他不就成了吗?”
庄夫人本想说人家根本不在乎银子,但看到庄老爷脸上的笑就没了说话的心情。倚靠在座椅上,神情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有什么办法呢,再不赞同他的做法,不也是自己的丈夫吗?
天擦黑的时候,一行人正好行到一处小树林旁。大家便停了马车,庄家的婢女们便开始埋锅造饭。庄家带出来的东西,果然够齐全,木青歌不禁有些怀疑,难道真的一路上都是露宿野地的?自己错怪了庄老爷?
苏木和茯苓知道木青歌身子不好,虽说是六月的天,夜里也是会凉的,便单独生了一堆篝火起来。
庄家的晚饭做的很是丰盛,一点不比在客栈吃的差。等吃过晚饭,已经到了亥时,但是因为有月亮,倒不觉得有多晚。
庄家老太爷年纪大了,又生着病,这露宿野外便有些受不了,一直有些咳嗽。庄夫人正轻声细语的安慰着老人,又按照木青歌的方子熬了汤喂老人喝。看着清冷的月光撒在地面上,木青歌心里便有些不平静了。
已经许久没看过这么纯净的夜空了,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夜空是七岁那年。那时候还跟着爷爷在偏远的乡下行医,因为贪玩,不小心水果刀插进了大腿,伤到了动脉。爷爷做了简单的处理后,便抱着小小的她在夜空下奔跑。那个时候,在那么偏远的地方,交通一点都不方便,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那一天的夜空也像这么明亮,皎洁的月光洒在爷爷的身上,虽然腿很痛,心里却觉得很安心。
后来,木青歌常常在想,之所以会选择临床医学,应该便是那次出事起的苗头吧?饶是时空转变,时间改变,月亮还是一样,没变。苏轼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只是,爷爷,你和我看的是同一轮明月吗?
眼泪忽然就止不住的掉了下来,都说医者仁心,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为什么,爷爷一辈子救了那么多的人,最后却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爸爸死的时候,爷爷一夜间头发全白了,现在自己也不在了,爷爷的日子该怎么过?一直记着爷爷的教诲,尊重生命,能救人的时候绝不犹豫。可为什么,还是不能和家人团聚?为什么还是要爷爷一而再再而三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庄夫人安顿好老爷子休息后,便去张罗木青歌睡觉的马车。他们自己的马车太小,睡觉不舒服。弄好了以后,庄夫人便想着过来告诉木青歌一声。
结果,却看到木青歌一个人坐在火堆边垂泪。火光的照耀下,那泪珠似也变得分外的灼人,能将人的目光烫伤。夏祎三人不远不近的站着,都不敢过去打扰木青歌。自己这边的人,三三俩俩的坐着在聊天,也没人注意到木青歌。
庄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木青歌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