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是那个叫德雷尔的男孩,发色被机甲包裹住了,或许是褐色,哥哥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对吧。
“二号是那个叫蓝若溪的男孩,听起来有点像女生的名字。
“三号就是那个军人了,易连,咱们从他开始吧。从现在开始咱们就不用读心了哦。”
白天笑着看向白驹。
明明是一样的面孔,一样的笑容,一样的神色,就连嘴角勾起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样的,但给白驹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你不是……你不是白天!”
白驹抓住了一旁的睡眠舱,让自己从空中的漂浮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即便已经过去很久,但那些话语却依然萦绕在他耳边,仿佛永远不会散去。
“我是!”白天皱了皱眉:“哥,你说过的,我成为什么样的人让我自己决定,这就是我的决定。现在不符合你的心意,你要反悔了么?”
“你!”白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想道,如果自己是个垂垂老矣的人,现在或许已经被气死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都不想做。哥哥继续去做你之前想做的事情就行了。”白天又看向舷窗,三颗光点已经靠近了厄尔斯行星:“我只是想告诉哥哥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罢了,无论是否符合你的……期待。”
“你指望什么?指望我拍着你的头说你真不错么?说你真棒么?我从来没想到……”白驹气急道,但说着说着又停了下来。
“哥哥真是太善良了,难听的字眼都说不出口。”白天语气中又带上了一点笑意:“既然哥哥不想玩,那。”
他伸出手,朝宇宙握去。
德雷尔看着那在眼前迅速放大的行星,心中思绪不断。蓝若溪带来了许多军部的资料,其中有许多细节在媒体上是不可能的看到的。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已经破灭了,桃乐丝确实是特工,甚至她本身都不是自然孕育的人类,而是基因改造技术的产物。而针对人类的改造技术早就被联邦严令禁止了。
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整个厄尔斯行星如同一枚颜色分明的玩具球,两端灰褐色,中间则是纯粹的金黄色。
随着距离的迅速减少,那行星已经迅速变得巨大了起来。
从一开始的一个点,变成一个小球,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遮天盖地的庞然大物。
气流的阻力也已经清晰可以感受。
但就在这时,三人眼中的星球变了!
星球表面之上,迅速长出了一个个圆形的隆起。
这是什么?德雷尔心中一惊,在视讯中,蓝若溪和易连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惊愕。
易连一个闪身,挡到了两人面前。
三人就这样悬停在空中。
那星球表面的圆形隆起越长越大,越长越密集。
它们大小不一,大隆起上面还分布着小隆起,每一个隆起都在不断膨胀着,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德雷尔问道:“这是什么鬼?这星球要爆炸了?”
“这绝不是正常的星球变化……”易连的语气中都带上了许多犹疑,这在他的整个军旅生涯中都极少出现。
“喂,你们觉不觉得,这好像不是一颗行星,而更像一个……生物?”蓝若溪说道。
此言一处,德雷尔和易连表情瞬间凝固,心中涌起的惊愕和恐惧难以言喻。
在星球面前,三人的身形是如此渺小。
“没什么可怕的,我们身上都是恒星级机甲,这样体积的物质,无论它是什么,足矣轰击至虚无!”德雷尔抬起了右手。
他体表的金属迅速重组着,转瞬就有武器成型。
透明五棱锥对准了那不断生长的行星。
下一瞬,那些隆起,没有再生长,仿佛感受到了威胁一般。
它们「睁开」了。
德雷尔只感觉心中一阵恶寒。
那铺天盖地的,大的小的隆起,都是一个个眼珠,正盯着三人。
大眼珠上覆盖着小眼珠,它们也不眨眼,就这样看着。
德雷尔第一次觉得呼吸都是如此吃力的事情。
他手中棱锥光彩闪动,浩瀚的能量瞬间凝聚。
“停手!看看星球扫描的结果!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存在!”易连喊道。
德雷尔微微愣神,手中粒子束差点打了出去。好在易连瞬间短距离跳跃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这些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真实存在的?
德雷尔看着那铺天盖地的眼珠,又看了看依旧平静如初的星球表面扫描模型。
那些眼睛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一般,一齐眨了眨,然后如同枯叶腐烂一般褪去了。
一切又恢复如常,他眼中的厄尔斯行星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啧,反应还挺快。”白天笑着摇了摇头。
简单的幻觉果然还是很容易被识破呢。
“你在干什么?”白驹警惕道。
“和他们玩。既然哥哥不陪我玩,我总得找点事儿做不是么?”
若是在之前,白驹只会当这是一段正常的对话罢了。但现在听来,白天口中的“玩”或许并不是什么有益身心健康的事物。
“三号果然最难缠,不知道一号和二号两人加起来,和三号打,谁会赢?”
“停手!”白驹抓住了白天的肩膀。
“他们和我们又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为什么要停手?他们的生命在哥哥的眼中很重要么?”白天收回了抬起的手,侧眼看向白驹。
“对,他们和我们又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你为什么要动手?”白驹见白天至少还是可以交流的,略微松了口气。
“那理由可就多了。”白天笑道。
“?”白驹没料到这样的回答,神色间多了几分惊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哥哥以为我是杀人狂魔?”白天捧腹笑道,笑完他还伸手弹了一下白驹的脑门:“这三个人都穿着恒星级机甲,哥哥真觉得这是无关的人?”
白驹朝宇宙中看去,看向那远处的厄尔斯行星。
“你想要的宇宙级机甲,一下子就只有一步之遥了。”白天提醒道。
德雷尔心中泛起一丝后怕,这到底是什么?幻觉?可是蓝若溪和易连也都看见了相同的东西。致幻剂?谁有这么本事同时给三人下药?……魔法?
父亲,你真的要接受这样的东西么?
“一号的父亲是联邦军政委员会主席?他是桃乐丝的男朋友?”白驹愕然。
这怎么可能?
他倒不是惊讶于事情的巧合程度,而是震惊于这样的巧合是如何发生的。玉琨霜已经关闭了故事线,原本不应该有巧合才对!难道这是真正的碰巧?
“网络真是为人牵线搭桥啊!”白天笑着感慨道。
“桃乐丝之前是不知道的……”白驹眯起了双眼。
他努力抓住着分神的机会,不去想白天。
“是的,桃乐丝之前对此一无所知,我们也只知道她在虚拟世界有很多朋友而已,至于朋友是谁,是什么身份,都没有探究。”白天在一旁补充道。
……
三人已经着陆,一言不发。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多眼珠,我现在一想起来都渗的慌。”蓝若溪打破了寂静。
“看来我们三人看到的东西是一样的,但所有的视觉设备中,厄尔斯星球表面都没有任何异常。”易连补充道。
“幻觉?”蓝若溪问道。
“我觉得,或许是某种魔法。”德雷尔说道,他神色低沉,如同在烦恼着什么。
“魔法?”蓝若溪和易连面面相觑。
“看来这厄尔斯星真的有点诡异。”蓝若溪叹了口气。
“桃乐丝的尸体在北极点,调查组还在研究她。”德雷尔看向了黑暗的方向。
他们降落在了夜间,南边,无尽的稻田上空灯火通明,北边,是黑暗与荒芜。
“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她的所有情况。”德雷尔问道。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抱歉。”蓝若溪本来语气依然洒脱,但看见德雷尔神情凝重,又放缓了几分语速:“这些资料,我也是一小时之前才看到。”
“军部有怀疑的对象么?”德雷尔问道。
“额……这,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啊。”蓝若溪无辜道:“我只是个少将而已,甚至都不是正式军衔,哥,别把我想象得无所不知好不好。”
就在此时,蓝若溪突然双眼瞪大,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
落地之后,三人的机甲都已经恢复成最基础的服装拟态。
他看见,德雷尔的左侧脸颊上似乎隆起了一个鼓包。那鼓包生长得十分迅速,绝不是正常的生理状况!
他下意识后退了两三步,这和之前看见的星球表面的凸起简直一模一样!
“怎么了?”德雷尔皱了皱眉。
蓝若溪在还怕什么?自己身后有东西么?
还是说,他在害怕自己?
“你的,你的脸上!”蓝若溪指着德雷尔的脸,语调都上升了几个八度。
那鼓包迅速长大,然后睁开,露出了里面的眼珠。
德雷尔左侧脸颊上长出了一只眼!
“什么?”德雷尔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手上粘粘的,球形,睫毛?水?但脸上什么感觉都没有!
德雷尔的左手瞬间从脸上弹开,机甲在手中凝聚出一枚简单的镜子。
镜子中,他的脸颊上,一枚巨大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
即便心几乎要停跳,他还是迅速镇静了下来:“这是幻,幻觉,不是么?”
蓝若溪吞了吞口水,喉结轻轻蠕动着,缓慢开口道:“好像,不是。”
这次,不只是人眼看到,在机甲的扫描信息中,在光学识别中,都出现了同样的影像。
而且德雷尔的手也确实摸到了异物的存在。
他和易连下意识看了看对方,确认对方的脸上没有长出类似的东西。
德雷尔再次伸手朝脸上抓去,他要把这东西扯下来!扯下来!
但和上次完全不同的是,上一次他的脸感觉不到这眼珠的存在,这一次,这眼珠仿佛就是他自己的眼珠一般,手一放上去就仿佛自己的眼珠正在被尖锐而粗糙的物体摩擦一般。
“啊!”德雷尔痛苦地喊出了声。
这,这就是报应么?除开对未知的恐惧,蓝若溪心中竟然隐隐涌现出些许畅快。
……
“看来蓝若溪和德雷尔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呢。”白天总结着。
“这是什么鬼魔法?”白驹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结,刚才白天使用魔法的时候,他正在仔细确认着蓝若溪心中的每个想法。
换而言之,蓝若溪那一瞬的恐惧和恶心,他也感受到了。
“第三只眼,怎么样,这个魔法是不是很酷?我临时想出来的,效果果然还不错。眼珠的样子都是仿造伊泽尔的那些魔法。”白天说道。
“第三只眼?”白驹莫名感觉到一点荒谬:“那不是应该长在眉心么?”
“眉心就没那么恐怖了,实际上,我想让它长在哪都行,就是长满全身都可以。”白天笑了笑。
在蓝若溪的记忆中,他曾在网络的「尽头」(deadpoint)向那些匿名者征集有关德雷尔的所有不好的信息,但却没什么收获。仅有一位匿名者找上门来,询问他口中的德雷尔是否就是联邦主席的儿子。蓝若溪在网络中放出的信息非常少,常人很难通过形貌、出生信息知晓德雷尔的身份,但这位却能一语道破。随后,对方只让蓝若溪带德雷尔去玩竞速游戏。没多久,德雷尔就认识了桃乐丝。
“你不给他消除?”白驹问道:“蓝若溪的反应我们已经拿到了。”
“哥,你不觉得这样也很有趣么?”白天问道。
“不……他们会很痛苦。”
“他们的痛苦,与我们何干?”
……
德雷尔将自己的脸藏在了机甲中。
“不,不,不……”他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蓝若溪一边哆嗦着,一边感慨道:“这是魔法的一种么?德雷尔,别担心,我们肯定能找到办法解决它的。”
易连开口道:“两位,或许,我们应该考虑离去了。无论这种诡异因为什么而发生,都意味着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事物,不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