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彻底瘫软在了前方的矮桌上,双眼也全然紧闭。因着酒气上涌,她脸颊也已红透,整个人,着实看不出有半点的异样之处。
“长公主。”瞬时,立在一旁的王能极其担忧的唤了声,尾音还未全数落下,他已速步过来蹲在了风瑶身边,开始伸手拉她。
“安义侯,我家长公主不胜酒力,此番已然醉酒,属下便先扶长公主回泗水居了。”王能刚毅的嗓音,掩饰不住的夹杂着心急之意,奈何这话刚刚道出,安义侯便醉笑一声,“王侍卫何须着急,今日正事,本侯还未与长公主相商量,你这么快就扶走长公主,倒也着实无礼了些。撄”
王能瞳孔一缩,面色也瞬时沉了下来。
“我家长公主已然醉酒,此际无疑是无法与安义侯相商什么。安义侯若当真有事与我家长公主商量,自该等到我家长公主酒醒后,再商议也不迟。”
这话一落,安义侯突然坐直了身子,那双粗犷带笑的脸上,竟如变戏法般漫出了几许兴味与清明,便是他那双朝王能落去的瞳孔,也清明一片,哪有半点真正醉酒之态?
这安义侯,哪里是醉酒了!此人如此状态,无意识兴味盎然,毫无半点醉酒之意。
王能面色越发的沉了下来,双目阴沉冷冽的凝他,到嘴的话还未全数道出,然而周遭趴在矮桌上的楼兰之人,竟也慢腾腾的抬起了脑袋,甚至睁眼之际,也无任何醉酒之意,反倒是清明而又兴味,桀骜而又不驯。
见状,王能心口一紧,终于算是明白过来了,这殿中之人,本就全然未醉,他们今日如此陪着自家长公主饮酒,无疑是有意而为,意在逼醉自家长公主偿。
他心底骤然明白过来,森冷的目光,也再度落在了安义侯面上,“侯爷今日,是要联合你楼兰之人,故意算计我家长公主?”
这话入耳,安义侯眼角一挑,目光在王能面上流转几圈,随即顿时咧嘴一笑,“算计倒是谈不上,但闻说大旭长公主武功不弱,且性子刚烈,为防长公主对接下来谈论之事恼怒,从而与我楼兰大打出手而伤了身子,本侯先行将她灌醉,也是一片好意,就为让大旭长公主莫要动手受伤才是。”
王能嗓音蓦地一挑,“安义侯今日,究竟想如何?”
安义侯慢腾腾的道:“不如何,不过是要让大旭与楼兰结盟罢了。只不过,既是结盟,自然也有结盟利弊的条件。是以,本宫今日,不过是想让你大旭长公主签上一份同盟协议罢了。”
这话一落,似也全然无心与王能多言,仅是转眸朝一侧的楼兰兵卫一扫,“还不将王侍卫请出殿去好生休息休息?”
王能面色越发一变,但却并未慌乱,眼见那几名楼兰兵卫顿时上前而来,他瞳孔一缩,却也来不及多想,随即急忙扣稳了风瑶胳膊,正要强行带风瑶离开,不料还未真正将风瑶拉起,那几名楼兰兵卫已纷纷袭来。
猝不及防中,王能被那几人扣住了胳膊与手腕,王能脸色微变,当即强行反击,不料这几名楼兰兵卫竟非寻常之人,武功更也是深不可测,待得几个回合后,他便被那几名楼兰侍卫全数控制,而后强行架着出了大殿。
一时,殿内气氛也彻底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之中,压抑尽显。
安义侯懒散出声,“本侯说了停乐了?”
这话虽说得懒散,但嗓音里那股不曾掩饰的傲然与威胁倒是不曾掩饰分毫。
瞬时,殿中角落的几名乐师浑身一颤,当即再度开始奏乐。
其余几名坐在殿中矮桌旁的男子顿时咧嘴一笑,当即出声讨好道:“侯爷身边的精卫倒是着实厉害,武功更也是出神入化,呵,那大旭长公主身边的侍卫,竟在侯爷的精卫们面前不堪一击。”
这话倒是深得安义侯的心,安义侯粗犷一笑,“别说大旭侍卫不堪一击,便是大旭之国在本侯面前,也是不堪一击。若非那人极是在意这大旭长公主,甚至为了这大旭长公主不惜主动拉拢本侯,若是不然,本侯岂会给那人一个面子,从而优待这大旭长公主。”
说着,话锋一转,“只不过,虽要给那人面子与这大旭结盟,明面上要护着大旭,但大旭,自也要付出些代价才是。再者啊,这大旭长公主,无疑是挡了我闺女的前路,纵是本侯今日不要这大旭长公主性命,但自也要让她,自然而然的,没命活着回到大旭京都。”
缓慢的嗓音,依旧是粗犷豪放,然而那脱口的语气,则是阴沉至极,杀气尽显。
一时,在场之人急忙开始讨好附和,安义侯心有满意,不住的粗犷而笑。
风瑶静静趴在矮桌,双目紧闭,心底,也早已是冷得厉害。
早知这安义侯不可小觑,但她终究不曾料到,这安义侯,竟会有杀她之意。他口中所说的那人,不必多想,也是指那颜墨白了。只是,那颜墨白又何德何能,竟能让安义侯卖他一个面子,从而勉为其难的要与她大旭结盟!而她姑苏风瑶又是做了些什么,竟还挡了这安义侯闺女的前路?
思绪翻腾摇曳,种种复杂之意,也不住的在心底起伏蔓延。
她心口越发的紧然开来,浑身上下,也逐渐的僵硬,待得沉默片刻,周遭那嘲讽繁琐之笑也越发浓烈至极,她心底深处,竟也莫名的有些陡跳与通透开来。
倘若,倘若那女扮男装的雪蛮当真是这安义侯的女儿,如此,一切的一切,也能全然说得过去了。
亦如,正因那雪蛮极是倾慕颜墨白,甚至对颜墨白百般跟随与依赖,是以,她姑苏风瑶与颜墨白大婚,自也是变相的霸占了颜墨白,从而惹那雪蛮不满。又或许这安义侯正也是因雪蛮之故,是以早就认识颜墨白,如此,许是顾及自家女儿的倾慕之情,又或是忌惮颜墨白腹黑深沉的手段,是以,安义侯才如此给颜墨白面子,待得颜墨白随口一提让他与大旭结盟,这安义侯,便也不曾拒绝。
思绪至此,莫名的,风瑶心口蓦地发凉起来,甚至那股子凉意极为浓烈,还从脚底而起,蔓延全身。
仅是片刻,安义侯那粗犷的嗓音再度响起,“将这份儿东西拿去给那大旭长公主按按手印。此番既要得我楼兰同盟,自也该用几座城池来换才是。这所谓的安稳啊,自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既要占我楼兰便宜,这大旭,自也得主动吃点亏才是。”
这话一落,一侧的侍奴顿时上前,待接过安义侯手中的文书后,变开始迅速朝风瑶行来。
风瑶依旧瘫软的趴在桌上,醉态逼真,仅是下意识的,她极是缓慢谨慎的屈指一握,将两只手顿时紧握成拳。
却待两手刚刚紧握成拳,那两名侍奴的脚步声便停在了她的矮桌面前。
随即,风瑶只闻得几道衣袂簌簌的蹲身之声,而后,便有一双手触上了她的手腕,撩开了她的宽袖,准备要扯着她的手在文书上按手印。
又许是不曾料到风瑶的手已紧握成全,侍奴倒是双双一怔,随即便开始伸手抠扯风瑶的手,欲图将她的手全然抠开。
风瑶下意识用力。
侍奴抠了几下,全然抠不开,心底也略有紧张,随即便放弃了风瑶的右手,开始去捉风瑶的左手来抠。
几番努力之下,风瑶的左手也不曾抠开,瞬时,那不远处的安义侯也嗓音一沉,“你们可是今儿未吃饱饭,竟连只手都没力气抠开?”
这话着实是阴风猎猎。
风瑶便是不睁眼,也能察觉到面前两名侍奴的紧张与畏惧,待得安义侯的嗓音全数落下,侍奴们抠风瑶的手越发用力。
风瑶的手也被侍奴们抠得发痛,然而她紧握成拳的手,却依旧是分毫不松。心口的跳动,也越发激烈起伏,心思婉转摇曳中,正待思忖着是否要睁眼起身欲安义侯全然摊牌,却也正这时,那不远处的安义侯顿时一怒,“没用的废物!滚开!”
这话一落,两名侍奴顿时不敢在风瑶面前多呆,当即松了风瑶的手小跑离开。
安义侯阴沉着脸,当即从矮桌旁起身,随即亲自踏步朝风瑶而来,待蹲在风瑶矮桌前时,他那茧子厚重的手,正要粗犷无礼的捉上风瑶的手。
此番距离微近,风瑶甚至能清楚闻到安义侯身上的酒味,她极为仔细的侧耳而听,待得安义侯的手即将触上她的手,她浑身紧绷,也正要全然乍醒的与安义侯翻牌,不料正这时,那不远处的殿门,竟陡然被人推开。
瞬时,只闻殿门轰隆一声,响声极大,在场之人也纷纷猝不及防的震得不轻。
安义侯那即将触上风瑶的手当即缩回,目光循声一望,便见那殿门之处,顿时有几人从殿门处逆光而来。
他瞳孔陡然一缩,面色也沉了下来。
这殿外,有他的精卫看守,不得任何人进来,而今倒好,他这殿门竟被人一脚踢开,更还有人如此大摇大摆的入殿而来,如此,他那些守在殿外的精卫,都被这入殿而来的几人控制或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