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辉十六年冬,正月初二
相府·观月楼
卯时初,天尚未亮开,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小厮就忙碌了起来,虽是连着两日未曾下雪,但抄手游廊边上的积雪不曾消融还是必须要清理的。
钱嬷嬷起得很早,在温夫人起身前,她便盯着婆子小厮干活儿,等到温夫人起身之后,她便去伺候温夫人。
许是年纪大了,觉也少了,每天很早就醒来,然后再也睡不着。
“时辰还早,夫人不用起身,你再睡会儿。”除夕宴过后,宣帝就准了百官三天沐休,不用上早朝,也颇有放假让他们走亲戚的意思。
习惯了每日早起,基本上到点儿温相就醒了,睁开双眼正准备起身,就看到温夫人也睁开了眼,不由伸手扶住她的双肩阻止她起身,柔声让她再睡会儿。
“可是……”这两天太累,温夫人身子本就还虚着,一到晚上她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过去,早上若没人提醒着根本就睡不醒,起不来。
眼见温相都起了,她一个做妻子竟然还赖在床上,这像什么话也不合礼教。
“怎么,难道夫人一天不替为夫更衣,为夫连衣服都不会穿了不成。”说话间,温相已经拿了一旁屏风上的衣服利落的穿戴整齐,看向温夫人的目光温柔似水,情深绵绵,“前几天夫人的气色看起来刚刚好一点,这两日受累了又憔悴不少,其他的别管,安安心心的再睡半个时辰。”
初三过后才上朝,温相决定明天带着温夫人出去走走,让她放松放松,心情愉悦才有利于她的恢复。
“妾身没事,等忙完这几天多休息一下就好了。”这么多年,看过无数的大夫,吃过数不清楚的药,她自己的身体温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以前她是记挂着宓妃,心结难消,吃什么都不管用,若非放不下宓妃,只怕她早早就撒手走了。
后面,小儿子绍宇又出意外,温夫人当时就险些崩溃,好在上天终归是善待好人的,小儿子好了,女儿不久之后也能开口说话了,心中郁结得以解开,她只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回来了。
如今再服用御医开的那些调养身子的药,无论多苦多难喝,温夫人也喝得下去,嘴里是苦的,心里却是甜的。
年前年后,别的暂且不说,单单就是各家各户送年礼,回年礼这一件事情就有够她忙的,都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出一颗脑袋,多生出几双手才够用。
“昨晚我叫了绍轩,绍云和绍宇到书房谈事,夫人听话再睡会儿,等辰时咱们一家人用过早饭,为夫就陪夫人回娘家。”
初二,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这是整个浩瀚大陆的传统习俗。
“老爷你……”听着温相打趣儿她的话,温夫人不禁羞红了脸,秋水般的双眸闪烁着盈盈波光,直看得温相移不开眼。
“咳咳……”窘迫的轻咳两声,温相赶紧移开目光,真怕自己化身为狼扑上去,那事儿虽然重要,但若跟温夫人的身体健康比起来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以目前温夫人的身体状况,那可经不起他的折腾,更何况一会儿他们一家人还要回穆国公府,他可不想让岳母大人以为他欺负了她的掌珠。
“夫人快些睡,为夫会交待钱嬷嬷半个时辰后唤醒你的。”
说完,温相也没等温夫人回应,转身穿过屏风大步离开内室,怎么看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窘迫感。
在他身后,半坐在床上的温夫人先是一愣,而后捂唇笑出了声,美丽的脸颊因欢笑而变得红润剔透,心里犹如吃了蜜糖一般,只觉整个人都快要甜出泡泡来。
夫妻二十载,温夫人哪能不知温相为何匆匆离去,想到她的身子,好看的双眉不由蹙成一团,她…她要不要找妃儿问问,看看她有没有药给她,让她调养调养。
转念一想,女儿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她一个做娘的去问这种事情,想想她就觉得自己疯了。
烦闷的抓了抓披散的长发,温夫人又是纠结,又是矛盾,一年前开始她跟温相就没有过伦敦之礼,也不知怎的,只要一那个,她就觉得那里疼,疼得她受不了。
对房事并不很看重的温相,自然是心疼温夫人的,见她疼得泪眼朦胧的,哪里还有心思想旁的,自此,两人间再也没有那个过。
想到温相匆匆离去时的背影,温夫人满心的愧疚,之前她还不觉得,现在想想觉得怎么都不得劲儿。他们是夫妻,有那事儿是正常的,没有那事儿才不正常。
尤其,温相今年才整好四十岁,是正值壮年的时候,肯定是有那方面需求的,难道她要让他一直就这么忍着?
不说温相,单就是她自己在跟温相独处的时候都会想要,可温夫人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明明他们都想要,浓情蜜意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她就…她就疼得要命。
眼下,温夫人握了握拳头,她觉得什么事情都能等,唯独这件事情一定要尽早解决,否则…摇了摇头,她不敢去想那个否则。
她给不了他,但她也不想把他推给别的女人,所以,即便这种事情再难以启齿,温夫人也打定主意豁出去了。
丢面子,总比把男人也丢了强。
她爱温相,要她舍弃温相,温夫人觉得拿把刀直接杀了她还容易些。
“钱嬷嬷,进来伺候我梳洗。”
洗漱一应用品是早早就准备妥当的,听到温夫人的声音,钱嬷嬷便推门而入,语气中满是关心的道:“相爷交待让夫人多睡半个时辰,晚些时候再喊醒夫人,怎生现在就要起,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温夫人摇头,没醒的瞌睡在她那些翻飞的思绪里也早跑光了,现在她精神得很,“今个儿要回国公府,我也还得去慈恩堂向老夫人请安,要忙的事情还很多,不睡了。”
老夫人为已逝老相爷生了一子一女,嫡长子就是温相,嫡长女也是老相爷唯一的一个女儿,名唤温瑶铃,兄妹两个皆是由老相爷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对老夫人很孝顺,也很尊敬,但却并不亲近。
作为老相爷唯一的女儿,温瑶铃并没有如外界所猜测预料的那样,嫁入皇室又或者嫁进王府,而是由老相爷做主,远嫁去了越城。
她的夫家只是越城当地较有名望,世代行伍出身的家族,比起星殒城内的高门贵族,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温夫人至今都还记得,当初老夫人是极力反对小姑温瑶铃远嫁去越城的,在老夫人看来,她的女儿哪怕不嫁入皇室,也能嫁去王府,其他家族更是任她的女儿挑选。
偏偏,老相爷全然不顾老夫人的反对,直接就为小姑定了越城的亲事,为此,老夫人整整两个月没有理老相爷。
但最后,小姑温瑶铃还是嫁了,非常风光的从相府远嫁去了越城。
老夫人满心以为她的女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嫁到那么一个地方去的,又哪里知道温瑶铃是心甘情愿嫁的,她的夫婿孙良功也是她自己相中的。
温瑶铃相中了孙良功,遂禀告了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待老相爷跟温相考察了孙良功一番之后,父子两人都觉得孙良功为人处事都极好,这才有了那一场跌破很多人眼镜的风光远嫁。
或许很多人都觉得温瑶铃是低嫁了,嫁亏了,但温夫人知道她家小姑嫁得很好,过得很幸福。
五年前,孙良功从边关述职回京,宣帝一道旨意任命他为正四品的越城知府,他们一家越城边关两头跑的日子也就结束了。
至今为止,孙良功身边都只有温瑶铃一个嫡妻,没有妾室,没有通房,哪怕是温瑶铃刚嫁过去,长达六年时间都没有为他添上一子半女,孙良功也没有动过纳妾收通房的念头。
要不,温夫人怎会说小姑眼光好,没有被眼前的繁华浮沉所迷惑,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温瑶铃的长子孙文瑞算算今年才十四,比起宓妃还要小些,是小姑跟妹婿成婚六年之后才有的孩子。次年,温瑶铃又为孙良功添了一个女儿,今年也十三了,最小的女儿七岁,一家人远离星殒城这个纷争不断的地方,日子别提过得有多快活。
饶是如此,那么多年过去,老夫人心里仍是怨着小姑温瑶铃的,似乎随着时光的流逝,老夫人越发的想要将所有人都掌控在她的手里,不允许别人不听她的。
距离上次小姑一家回相府,已经过去五年时间,半月前收到温瑶铃来信,说是得等到五六月份才能回相府,老夫人为此又大发了一次脾气。
对于女儿的远嫁,心里更是不痛快。尤其每年的正月初二,各家出嫁的姑娘都回娘家的日子,老夫人的脾气是最不好的,稍有不如意就大发脾气,轻则摔打东西,重则杖责下人。
每年正月初二,温相都会陪着温夫人,带着三个儿子回国公府住一晚,次日才返回相府。三年前,穆老国公去世,家人为他守孝都返回了祖籍烟城,算起来温夫人也有三年没有回去了。
“夫人觉得梳这样的发髻如何?”大丫鬟晓碧的手很巧,温夫人的头发一直都由她负责打理。
“很不错。”望着铜镜中眉眼精致,面色不似往日苍白的自己,温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从首饰盒里挑出一套完整的头面,道:“戴上这些就好。”
“是,夫人。”
晓芸打开衣柜,看着里面一排排的衣服,问道:“夫人今个儿想穿哪件衣裳?”
侧首扫过那一排排衣裳,柔声道:“将绣牡丹的那套正红色衣裳拿出来,就穿那件。”
“是。”
等温夫人将自己收拾妥当,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她看了看天色,道:“钱嬷嬷,你随我去慈恩堂向老夫人请安。”
“是,夫人。”
“晓碧,晓芸,拿着礼单再仔细对一对昨个儿本夫人准备要送去穆国公府的那些礼物。”
“是。”
出了观月楼,钱嬷嬷扶着温夫人走在抄手游廊里,一颗心提起都落不了地,今个儿这样的日子有相爷陪着去慈恩堂请安会妥当一些吧!
想不明白老夫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唯一的女儿虽说是远嫁了,但姑奶奶嫁到越城过得很幸福不是,公婆贤淑,夫君疼惜,一儿两女,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细数二十多年前,那些个跟姑奶奶年龄相近的姑娘,虽然瞧着都比姑奶奶嫁得好,夫家个个都比远在越城的孙家强,可这么些年过去,如今又有谁过得有姑奶奶这般好的。
要钱嬷嬷说,老夫人真真是越老越拎不清,越老越糊涂。
这一辈子她就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可以依靠,偏偏作死的将儿子越推越远,连带着对女儿也是爱理不理的,以后可怎么办。
“不要紧的,这些年我看老夫人的脸色还少么,忍忍就是。”温夫人到底不是宓妃,哪怕老夫人再怎么刁难她,她仍敬着她是长辈,时时刻刻心里都谨记着一个‘孝’字。
宓妃则是不同,在她的眼里,任何事情都有不能逾越的底线。
一旦过了,触到她的底线,那么她是什么也不会顾忌的。
“老奴是心疼夫人还要受这样的委屈。”
“今个儿是出嫁姑娘回娘家的日子,老夫人见不到小姑,心情定是不好,我且听她抱怨一番便是。”
说着,一主一仆就踏进了慈恩堂,果不其然正屋的房间里传出摔打东西的声音,所有的丫鬟婆子都低着头候在外面。
钱嬷嬷扶着温夫人的手一顿,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心下更是不安,这老夫人的脾气也太大了。
“奴婢等给大夫人请安,大夫人安好。”
“都起来吧。”
“谢大夫人。”
温夫人挥手让人都起来,听着房间里的响动,秋水眸里划过一抹深意,嘴角扬起温和的浅笑,吩咐钱嬷嬷在外候着,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起得这么早,这东西是专门摔给她听的?觉得她还能像以前一样让她拿捏么?
另一边,观月楼西厢书房里,温相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面前的茶仍冒着袅袅热气,温绍轩,温绍云,温绍宇三兄弟则坐在一旁的软凳上。
“绍轩,对除夕宴上之事,你怎么看?”四个儿女里面,若说温相最疼最宠最溺爱谁,那非他的小女儿宓妃不可,若说温相对谁寄予了最多最高的期望,那定是他的长子温绍轩无疑。
虽说他的四个儿女随便哪一个都很优秀,都是他的骄傲,都让他倍感欣慰,但他对温绍轩的要求却是最严厉的。
毕竟,待他百年之后,整个温氏一族的门楣,是要由温绍轩这个长子来撑起的。
这个儿子打小就很懂事,学东西很快,小小年纪就已是丝毫不逊色于年轻时的他,让他非常的骄傲,非常有成就感。相对于对长子的近乎严苛的要求,温相对于二儿子跟三儿子就明显没有那么的严厉,尺度放宽了许多,而温绍云跟温绍宇也相当的争气,文采武功都没有落下,比起大儿子也不差。
还有原本最让他担心与愧疚的小女儿,现在也成长了起来,让温相觉得此生有儿有女儿如此,真真是没有虚活这一世。
“爹,我总觉得梦箩,北狼和琉璃三国都是冲着我们相府来的。”
说不清楚心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直觉,温绍轩也是反复思量,仔细推敲,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国与国之间打着联姻的旗号,美其名曰要永结秦晋之好,其实目的从来就不单纯。
梦箩国提出要与金凤国联姻并不奇怪,但怪就怪在选择联姻的对象上面。
按照古往今来的史料记载,但凡别国公主前来联姻或者是和亲,首选的对象必然是皇室,要么纳入皇帝的后宫为妃,要么嫁入亲王府,又或者是郡王府,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会下嫁给朝臣的子嗣。
综合这些因素,让得温绍轩不得不怀疑,梦箩国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
但温绍轩可没有那么自恋,真觉得柔幻公主南宫涵碧是真的对他一见钟情,非他不嫁。
既然是冲着他来的,往深了说,岂不就是冲着整个相府来的。
如果没有除夕宴上南宫涵碧闹的这么一出,温绍轩纵然对琉璃,北狼和梦箩三国在此时出使金凤国有所疑惑,反复揣摩猜测对方的意图,那么此时他已然想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此次三国来使,别的地方有何异样他不知道,但有一个地方他们却是出奇的一致,那便是都有公主跟着前来。
换言之,琉璃国北狼国也好,梦箩国也罢,他们其实都打着联姻这样一个相同的算盘,且他们算计的对象,不巧正是丞相府。
“除夕宴后,三国都没了动静,就连昨个儿大年初一晚上的灯会都没有人离开行宫去赏玩。”温绍云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屈起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膝盖上敲着,黑眸深深,脑子转得飞快。
历年来,星殒城正月初一晚上的灯会都举办得相当的隆重,相当的热闹,子夜一到还会燃放各种各样绚丽多彩的烟花,全城百姓都会相约上三五亲朋好友一起外出赏灯赏烟花,直到子时过半,方才各自回家安歇。
其中,尤以女子最是喜爱这样的热闹,不管你是贵族千金还是小家碧玉,又或是布衣平民,都忍不住要戴上一副或俏皮,或可爱,或凶狠,或邪恶的面具走上街头疯玩几个时辰。
放眼四国,也唯有金凤国仍旧传承着关于花灯的传统文化,制作出来的精美花灯享誉四国。
名声之响亮,可与梦箩国的奇香相媲美。
故此,琉璃国的镇南王,北狼国的大皇子,梦箩国的三皇子,他们这些个男人是不会对花灯有多感兴趣,但是连这三国的公主,竟然连一个都没有外出,就显得刻意,也极为惹人关注了。
便是宓妃昨个儿晚上也拉着他们三个哥哥出去凑了热闹,赢了几盏形态各异的花灯回来,说是要收在房间里当作纪念。
宓妃自己赢了一盏,大哥赢了三盏,他跟绍宇分别赢了两盏,可把宓妃给高兴坏了,直呼自己为什么只有两只手都拿不到了。
“大哥是爹的长子,我们的长兄,未来相府的当家人,如果是冲着相府而来,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当然就是嫁给大哥为妻。”不管是图谋他们相府的什么东西也好,作为内应当奸细传递消息也罢,成为相府长媳明显要比把主意打到他跟绍宇的身上容易许多。
温绍轩是长子,他排在首位,成亲只要父母点头,又或是宣帝一纸圣旨便可,能用来拒绝的理由几乎没有。
而温绍云跟温绍宇则不同如此,联姻的主意打到他们身上,他们完全可以借着长兄未娶这个理由光明正大的拒绝,而且还让旁人挑不出错来。
“你们分析的都很有道理,为父心中也是有着这些猜测,好在皇上是信任我们家的,也尽可能的支持着我们家,只要没有意外,皇上会尽量让你们婚姻自由,不受约束。”
无疑,宣帝是聪明的,他清楚的知道,对什么样的人要用什么样的帝王之道。
他重用温相,看重温相的三个儿子,那他便不会疑心温相,否则他宁可不用温相。
假如这朝野之上,连温相都不可用,不能信,宣帝真的就会觉得可悲,凄凉了。
作为一个皇帝,宣帝自认看人的眼光是不错的,他明白温相这个人一生之中最在意的是什么,所以宣帝能很好的顾全那些温相所在意的,以换得温氏一族对他百分之两百的忠心。
温相深爱着他的妻子,对他的三个儿子也很是看重疼爱,尤其最是宝贝他的小女儿温宓妃。
故,在发生了退婚事件之后,宣帝表面上看是一碗水端平,实则却是偏向温相的,不然那两道圣旨岂是那么容易下的。
更甚者,宣帝还许了宓妃见君免跪的殊荣,当着群臣的面对待宓妃都是亲切和蔼的,丝毫没有摆什么架子,那就是在告诉别人,宓妃这个小丫头是他护着的。
若有可能,宣帝也不会干涉温绍轩三兄弟的婚事,这也算是对温相最大的恩典了。
要知道,但凡高门贵族出身的公子小姐,他们议亲定亲都是需要进宫向皇后娘娘报备的,换句话说,皇上皇后比他们做父母的还要有资格决定他们子女的婚事。
宣帝很早的时候就从庞皇后那里取走了温相四个孩子的庚帖,将他们的婚事握在了手里,很大程度上纵容了他们。
“还是妃儿有远见,一早就借机把自己的婚事给摘了出来,简直就是太明智了。”温绍宇不由想起宓妃提出这个要求时说的话,以前感触远没有现在来得深刻。
“幸好当初把握住了那个机会,让皇上下了旨意,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打妃儿的主意。”尤其,他们的妹妹现在身后可不单单只有一个相府,还有一个如同庞然大物般存在的药王谷。
只要能娶到宓妃,可想而知将会得到多么大的助力。
“爹,绍云跟绍宇说的有道理,好在这次妃儿没有被搅入其中。虽然除夕宴上我侥幸拒绝了柔幻公主,相府没有跟梦箩国扯上关系,但他们是不可能这么容易放弃的。”被人盯上的感觉很糟糕,饶是温绍轩这云淡风轻般的性子,都不免生出几分火气来。
“初六的赏梅宴上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你跟绍云绍宇切记都要小心一些,爹不是担心你们有危险,而是担心她们想方设法的都要嫁给你们,从而名正言顺的进入相府。”
温相口中的‘她们’指的自然就是琉璃国的珍月公主,北狼国的凌香公主,凌姗公主和梦箩国的柔幻公主。
虽然柔幻公主南宫涵碧是没有可能再纠缠他的大儿子,但不还有二儿子跟三儿子么?
听着自家老爹那句‘她们想方设法都要嫁给你们’,温绍轩,温绍云,温绍宇俊脸黑了黑,齐齐抽了抽嘴角,顿时有种他们是香喷喷的肉,而后引来了恶狗的感觉。
不由得浑身汗毛倒竖,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
“现在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只有他们出招之后,我们才能应对接招,形势对我们大大不利。”温相放下茶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这样处于被动的局面,很多时候都让人抓狂不已。
他这一生行事都光明磊落,从不屑行那宵小之事,偌大的丞相府也没有什么见不得见的东西,实是想不明白如何就引来了其他三国的高度重视。
究竟,他这府里有什么,竟值得他们如此?
“爹放心便是,我们会小心谨慎行事的。”温绍轩让自己手中的势力都活动了起来,可仍是没有什么效果。
行宫外围还好,他的人能安插进去,至于行宫里面,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又或许,他应该抽时间去一趟寒王府,寒羽大概知道些什么。
“如今这局面,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一时间咱们兄弟都成了香饽饽,竟引得三国公主都有意要嫁给咱们,啧啧,艳福不浅,艳福不浅呐!”
看着二儿子摇头晃脑的自嘲,温相起身笑骂道:“多大的人了,一点儿正形都没有。”
“爹,我们家只要有大哥正正经经的就好了。”温绍云不在意的挥挥手,一边说一边打开书房的门,抬头看着那冒出头来的太阳,又道:“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今个儿是个好日子。”
“得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别忘了为父之前交待你们的事情,另外,有关联姻一事,你们都仔细些,别让人钻了空子。”
“是。”
“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还没有回来,对方的意图咱们暂时一无所知,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先静观其变再说。”
琉璃国,北狼国,梦箩国都是有备而来,消息封锁得极其的严密,竟是一丁点儿的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以至于温相连味道都没有嗅道。
思虑再三,温相最后还是决定,等把温夫人送回穆国公府之后,他得先跟几个舅哥谈一谈,然后还得进宫一趟。
这件事情,或许皇上知道也谓可知。
毕竟,君心难测,指不定皇上也正在等着他。
“我们听爹的。”
平静但深邃的目光掠过三个儿子的脸庞,温相沉声道:“爹知道你们都是有主意的孩子,你们想做什么爹也不拦着,但你们要记住,一切以自身安全为先,不然……”
“爹你想多了,有什么能比命更重要的。”温绍云嘻笑一声,打断温相的话。
温绍宇也撇了撇嘴,若有其事的道:“我还要留着小命保护妃儿,跟着妃儿学武,守护咱家这个家,不会想不开的。”
“…。”温相抽了抽嘴角,这都哪儿跟哪儿,不由一巴掌拍在温绍宇的后脑勺上,低吼道:“赶紧的去碧落阁接妃儿到花厅用早膳,然后起程出发去穆国公府。”
摸了摸生疼的后脑勺,温绍宇赶紧跳离他家老爹两步,怪叫道:“爹,我是你亲儿子么,真是你亲儿子么,下手这么狠,打傻了可怎么办。”
噗——
温绍轩刚起身,嘴里还含着一口茶就这么直接喷了出来,谪仙瞬间落入凡尘。
“宇儿你怎么样,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后脑疼。疼不疼…”温相听了这话一愣,整个人都有些恍神儿,他怎么就伸手拍了他的后脑呢?
他的儿子后脑不久前才施过针,要是…要是真的被他一巴掌给拍坏了,那…。
“绍宇,你没事吧。”回府之后,温绍云也从温夫人那里知道了当初云锦替温绍宇下针时的情景,那可真是整个后脑勺上都扎满了长短不一,粗细不一的银针。
老爹这么拍,不会真拍坏了吧?
“绍宇……”淡定如温绍轩也急了,故不得自己被茶水喷湿的袍子,一晃就闪到温绍宇的右手边。
看了看自家老爹,又看了看自家大哥跟二哥,温绍宇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嘴角狠狠的抽了抽,他们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他是纸糊的,或者豆腐做的?
至于让他们紧张成这样?
“我没事。”
“没事就好。”温绍轩,温绍云松了一口气,就怕他会哪里不好。
温相瞪着满眼无辜的温绍宇,语气恶劣的掩饰自己的尴尬,道:“你小子没事儿不会出声啊,害为父跟你两个兄长担心你很高兴?”
说着,又再次把手伸向温绍宇的后脑,似是想到什么又讪讪的收了回来,一脸的尴尬窘迫好不别扭。
温绍宇则是在温相手还没碰到他的时候跳到门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嘻笑道:“刚才没被爹打傻,再打一下估计就真傻了。”
“臭小子。”温相笑骂一声,看着小儿子这样有活力,他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岁。
突然又想到自己的夫人,想起自己在见识到自家夫人那般动人风情之后落荒而逃的情景,好看的眉头就皱成一团。
“我去接妃儿。”
“爹,我先去换身衣服。”
“去吧去吧。”温相挥手,只是他整个人都貌似完全不在状态,一脸的纠结跟挣扎,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温绍云喊了两声,温相都没有反应,不由古怪的看了自己的亲爹几眼,干脆先去花厅等着,以免他家美丽的娘亲着急。
等到温相从思绪中醒过神来,书房外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只有他自己傻呆呆的站在原地。
或许,那事儿他可以去问问妃儿,看看她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不不不,那种事情他怎么可以去问自己的女儿,更何况自己的女儿还没有出嫁,就算妃儿的师傅是药王,但也不会教妃儿他想问的东西吧?
还有就是,关键是他的宝贝女儿不会医术啊?
啊啊啊,温相表示自己很抓狂,很抓狂,那事儿他到底该去问谁,谁又能帮到他,难不成他真的要一直忍着?
可是他又不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每天美娇娘在怀,难免他不会想些什么。
但要他去碰别的女人,温相顿时打了个冷颤,只觉恶寒不已,他宁可清心寡欲的做和尚也不会去碰别的女人。
光是那么想一想,温相便觉浑身都不得劲,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无论如何,必须想个办法,哪怕丢面子,也要治好温夫人,从而恢复他们的幸福生活。
不得不说,温相跟温夫人真的是夫妻,简直就太心有灵犀了,为了那事儿,竟然都想到去问宓妃。
只是他们夫妻间的房事,说出去询问他们的亲生女儿,这样真的好么,真好么?
……。我是可爱分界线……。
年初二,星殒城城里城外都热闹非凡,长街之上人声鼎沸,喧嚣之声不绝于耳,但这样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并不觉得讨厌,只因太过温馨与喜庆,不免令人心生欢喜。
今个儿是姑爷陪着出嫁姑娘回娘家的日子,上至名门贵族,下至小门小户的人家,前者乘坐着华丽的马车,载着满满的礼物回娘家,后者多是由夫君陪着,看到什么喜欢的就买下来提在手里,然后说说笑笑的也是朝着娘家赶。
相府座落于正阳街之上,穆国公府则是座落在咸阳街的最深处,出了府乘坐马车需要小半个时辰才能抵达。
咸阳街被称为贵族街,几乎没有百姓会去那条街行走,而正阳街处于闹市,马车从相府出来驶入咸阳街需要穿过一条商铺林立,茶肆酒楼环绕,热闹非凡的长街。
此时的长街之上,车水龙马,络绎不绝,人头攒动,拥挤不已,马车只能以极缓慢,堪比龟速的速度向前行驶,估计会比以往到国公府晚上好一些时候。
这样的情形就跟前世堵车是一样的,着急上火烦躁抓狂都是没有用的,唯有耐心的耗着,能挪一步是一步。
要想快,也成。
下马车步行,很快就能穿过这条长街,踏上咸阳街的地界,那里街道宽敞不说,而且一点儿都不会拥挤。
“小姐,要不你再睡会儿,依这个速度咱们还得好些时候才能到国公府呢。”
宓妃靠在车壁上,双眼扫过说话的丹珍,伸手懒懒的比划道:“你以为你家小姐是猪,在这么吵的地方也能睡得着?”
她的睡眠一向都很浅,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警醒,身边稍有动静她便会清醒过来,太吵的地方她根本就无法睡着。
睡觉时都保持高度警觉,高度防备,随时都保持着对自己最有利的攻击状态,这是前世受训时养成的习惯,想改都改不掉。
这一世,宓妃有心想改,可还是改不掉。
刚来的那几天,温夫人因为放心不下她,每天深夜都会到碧落阁看她,她就坐在床头双眸含泪的看着她,也会替她盖被子,一坐一看就是一两刻钟。
第一天夜里,宓妃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对她出了手。
直到五六天之后,温夫人才渐渐放下心来,夜里不再到她的房间看她。
明明有母亲守着,做孩子的应该会睡得更香更熟,可宓妃却是浑身都紧崩着,整个人都处于防备状态,她知道这只是自己潜意识的举动。
也是她装得很好,温夫人每次都以为她睡得很熟,从不知道她是醒着的,也会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对她叨叨絮絮的说话。
那些话的内容,无非就是她对不起她,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很多的委屈,甚至也都是因为她,她才会变成哑巴……
“小姐,我错了。”丹珍苦着脸,略有不安的望着宓妃。
宓妃的思绪被打断,想到她的便宜娘亲,一颗心软软的,她一定会让温夫人的后半生都过得开心顺遂,幸福美满。
“那本小姐就罚你闭上眼,然后……”
丹珍瞪大双眼,紧紧的盯着宓妃比划的手指,心跳如雷,小姐会让她然后什么。
一旁的冰彤好笑的看着丹珍双手揪着胸前的衣服,一脸紧张着急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
这小妮子,难道就没有看出来小姐是在逗她玩的么,居然还那么认真。
宓妃睨了冰彤一眼,后者对她扬起讨好的笑脸,而后低下了头,双肩颤动得厉害,显然是在憋笑。
“然后什么,小姐?”
“睡觉。”
“啊?”
丹珍听了直接傻眼,呆住。
冰彤再没忍住,抱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就差没在马车里打滚了。
能不能,小姐每次要捉弄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好伐。
“你们两个给本小姐坐好,都闭上眼睛养神,谁也不许睁开眼,不然…哼哼…”
早知道出了相府会被堵在这不前不后的地方,宓妃一定不单独乘坐一辆马车,不跟爹娘坐一辆,好歹也跟三个哥哥同乘一辆,至少还能跟他们聊聊天,顺便问问他们对除夕宴上一事都有什么看法。
毕竟,宓妃可不认为,梦箩国只是单纯的想要跟相府联姻。
而且,不单只有梦箩国,北狼国跟琉璃国也都打着联姻的幌子,直冲着相府而来才是真。
只是宓妃想不明白,相府里究竟藏着什么她不知道,或许连爹娘甚至是三个哥哥都不知道的东西,以至于让他们都如此关注,不惜不择手段,哪怕是让公主下嫁都要打入相府内部。
关于这一点,从除夕宴回到府里,昨天到今天,宓妃都在反复的思考推论,但仍是没有什么头绪,想来想去都没想明白。
也正是这个时候,宓妃才认识到,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有多么的重要,有多么的刻不容缓。现在她的身边只有苍海他们五个人可以用,而眼下他们都被她派了出去,身边能用之人几乎没有了。
如果她的身边有属于自己的势力,那么她就不会对外界的事情双眼一摸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办法提前做准备,只能遇事之时随机应变。
虽然宓妃觉得她有很强的突击应变能力,但她却非常不喜欢这种时时刻刻都处于被动,被人算计的局面。
她要掌握主动权,让别人疲于应对,而不是自己被困在别人的狩猎圈之中,成为别人狩猎的对象。
自己的弱势,也唯有在这个时候才被清晰的体现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让得宓妃很抓狂。
同时也让她意识到,现在的她真的还很弱,她若想要变得更强,前面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
或许那条成为强者之路布满了荆棘,会扎得人鲜血淋漓,但她不怕,也丝毫不会退缩。
宓妃相信,在她前进的路上,一定不会孤独,一定会相当的精彩,而她很期待,很期待。
“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
“不知道。”丹珍摇头,伸过去准备推车窗的手一顿,有些犹豫的道:“小姐,打开窗会不会不太好。”
夫人说小姐长大了,虽说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但男女之防多多少少还是应该避讳一下,哪怕跟她呆在一起的是三位少爷。
于是,这才有了相爷夫人同乘一辆马车,三位少爷乘一辆,她家小姐单独乘一辆。如果不是有所顾忌,早先堵在这里的时候,依照她家小姐的性子,早该跳下了马车,跑到后面上了三位少爷的马车,哪里还会乖乖的坐在这里。
宓妃抽了抽嘴角,后脑勺滑下几条黑线,挥手示意丹珍往旁边挪一挪,然后自己爬到窗边的软榻上,推开了菱形的车窗。
见鬼的男女有别,要注意男女之防,见鬼的女子不宜抛头露面,要不是不想影响她老娘回娘家的喜悦心情,宓妃一定不会乖觉的自己坐一辆马车。
一个人多无聊,她喜欢跟三个哥哥呆在一起,哪怕就只是说说话,聊聊天,虽然就目前而言她还是一个哑巴,不能说话。
如若不是近来所有事情都扎堆的赶在了一起,让宓妃忙得要命,她早就试着练习发声了。
受损的声带已经温养好了,不会再影响宓妃发声,只是这么些年不曾张口说话发声,难免连话都不会说。
最困难的阶段已经过去,宓妃相信她一定能开口说话,一定可以。
哑巴做得久了,她也想尝试做一个正常人。
关于抛头露面这件事情,宓妃不打算在今个儿这样的日子里跟温夫人讨论,她会另外抽个时间,好好的跟她家美丽的娘亲谈一谈,论一论,保管让温夫人不但不阻止她,还会大力支持她。
宓妃表示,她对自己的口才相当有自信,忽悠…咳咳,不是忽悠是说服温夫人,一定没问题。
车窗外,不知为何整条长街都安静了下来,叫卖的小商贩闭上了嘴巴,挑挑捡捡买东西的百姓也闭上了嘴巴,最诡异的是这些人都安静的且有序的分别往街道的两旁退开,留出中间宽敞的街道。
此情此景,马车里的宓妃看得咂舌,心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来了,竟然让这些百姓如此自觉,如此听话的乖乖避开,让出中间的路?
朝廷是有明令禁止的,不管你是皇亲贵胄也好,贵族子弟也罢,皆不许在大街之上纵马,违者可依律惩处。
故,今个儿这长街之上,高门大户的马车堵了不少,但却没有哪一家因为堵在原地动不了而发怒。
宓妃把脑袋倚在窗口,一张绝美的小脸就这么暴露在外面,但此时所有的百姓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目光朝着整齐化一的马蹄声方向望去。
仅仅只是听到那马蹄的声音,宓妃的眸子就亮了亮,心下也不禁生出几分好奇来。
很快,宓妃的眼帘里就映入了两匹红棕色的骏马,然后是一辆紫色的马车,不不不,是一辆由上好紫檀马所制造而成的马车。
望着由远而近的奢华马车,宓妃咽了咽口水,真心觉得这马车的主人好奢侈,好有钱,然后…也好风骚。
车里坐的什么人啊?这阵仗,这架势,怪不得这些百姓见了要自觉的避开,一瞧便知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通体以百年以上树龄的紫檀木制成的马车已经很令人震惊,偏偏就连拉着这辆马车的两匹马,也可谓是千里良驹,不说世间难求一匹,但也绝对不是大白菜那么随处可见的好伐,这样的两匹马竟沦为了拉马车的?
宓妃表示不淡定了,暗叹马车里坐着的那丫,尼玛,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驾着宓妃乘坐这辆马车的车夫看到那庞大的,奢侈华丽的马车朝着他们靠过来,赶紧驾着车把路让开,生怕会冲撞到什么贵人。
孰不知,他身后的车厢里,可不正坐着贵人么。
“停车。”清雅,温润,轻柔若三月暖阳的声音自紫色的马车里传出来,驾车的无悲手一紧缰绳,马车平稳的停在原地,一动也没动一下。
正当宓妃疑惑这道好听的男声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时,紫色的马车不偏不倚刚好停在她坐马车的对面,车窗相对而立,中间隔着约莫四十公分的样子。
听到开窗的声音,抬眸,宓妃不期然间又撞进陌殇温柔的一双凤眸里,自己的模样就清晰的倒映在他的黑眸深处,小脸不禁微微泛红。
看着她睁大双眼,惊愕的模样,陌殇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温柔深邃,只可惜宓妃低下了头,自是没有看到。
“送你。”
“什。什么?”这是宓妃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除了哥哥和师兄之外的男人,世人眼中的第一美男子楚宣王世子陌殇,他的风姿俊颜,的的确确当得起第一两个字。
这个反问是宓妃心里的声音,陌殇是不可能听到的,而她更是连比划都忘了。
除夕宴上,她远远的看着他,便觉这个男人美得很,比女人还要美,虽然病弱但却丝毫不显女气,反而举手投足间莫不透出一股不辨男女,又融合了男女特有气质的气息,有着特别独特的魅力。
近观,宓妃似能将他浓密的眼睫都看清楚,完美无暇的五官,美玉般的肌肤,他,果真好看得会让人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就沉溺其中。
笑望着宓妃略显迷茫的样子,陌殇心下莞尔,他这算不算又发现了她的一个小秘密。
原来,这小丫头还有如此迷糊可爱的一面。
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掌伸到宓妃眼前,一朵青白双色的精巧莲花静静的摊在他的手掌之上,呈现在宓妃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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