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满起的特别早,果然身边有了个暖炉的感觉确实不错,在这样寒气尚未完全散去的天气里后头有个汤婆子真是舒服极了。
她抬手伸了个懒腰,手恰好打到后边的谢庭的脸。
谢庭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巴掌,几乎是立即弹起来,等看见顾满一脸的惊讶,才揉了揉眼睛:“你打的我?”
警戒心未免也太强了,刚刚还好像睡的很死呢,顾满木木的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外边常嬷嬷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世子、世子妃可起身了?”
大概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今天合该起早的,顾满忙道:“起了,进来吧。”
门被推开,帘子也都被卷起来,有威风扑面吹进来,带进阵阵花香。
执画去替顾满寻了今日该穿的喜服出来,在她腰间系上暗红滚金边如意绦,再将双鱼戏水的玉佩替她也系上了压裙。
接下来便是梳头了,这种事向来是葶橘做的,她将顾满的头发小心的从衣领里都拿出来,笑道:“姑娘今天想梳个什么样的发髻?”
“梳个望月髻好了。”顾满低头瞥见背后还有个人影,便回头看着谢庭:“你先去梳洗吧?”
谢庭点点头往净房去,立即有两个美貌的丫环打扮的女孩儿有些为难的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犹犹豫豫的上前来请安:“世子妃大喜了,恭喜世子妃。”
她们上身都穿着桃红色的比甲,内里都是月白中衣,底下是百色挑线裙子,都生的弱不禁风,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昨天还说房里没有那些伺候的人呢,可见就是在撒谎。
顾满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们一眼,问道:“你们都是伺候世子爷的?”
秋夕跟月影上前一步跪下来,细声细气的应声:“是。”
“那好。”顾满的的发髻已经梳好了。由着葶橘披上了云肩,冲她们笑道:“既是如此,你们去伺候世子盥洗吧,我这里不用你们的。”
二人果真都十分听话。毫不犹豫的往净房去了。
葶橘有些不解,挠头道:“既是伺候世子的,不也就是世子妃您的丫头么?哪有连个名字都不报上就走的?”
眼里没主子的人多了去了,顾满摆摆手,觉得眼睛有些疼,明明昨晚睡的还是很不错的,怎么还是觉得这么累,她腰酸背痛的要命,就更加懒得说话了。
葶橘拧干帕子替她洗完脸,再给她上了薄薄的一层粉。又拿小手指往那胭脂上挖了一指甲,先在手心里晕开,才在顾满两腮一点。
镜子里的人立刻又光艳了几分。
却见葶橘的动作忽然停了,有些幸灾乐祸的噗哧一笑,压低了声音跟顾满告状:“姑娘看。那两个人怎么好端端的又出来了?”
她刚才提醒自己要叫姑娘世子妃了,但是不知为何总是顺口就把姑娘这个称呼溜了出来。
顾满余光一扫,果真见两个丫头都微微垂着头立在门边,其中左边那个年龄似乎稍微小那么一些的手里还捏着一把梳子。
片刻后谢庭已经自里边出来了,衣裳也已经换好,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还是跟个木头没有区别。
他站定了一会儿瞧了那两名侍女一眼。上前拉过顾满瞧了瞧,问道:“你不会梳头?”
顾满被他问倒了,看了看他披散着的头发还有手上拿着的缎带,道:“难道你想让我帮你梳?”
“你会的话自然该是你来。”谢庭似乎有些不高兴,看了她一眼,又看葶橘一眼。道:“你先出去吧。”
好吧,顾满接过梳子果真开始替他梳头,男子的头发其实还是好梳的很,先绑个马尾,再扎起来用发冠固定也就是了。
头发梳好了。谢庭就站起身来,招手示意这两个人近前,指着给顾满看:“这两个是我这里的大丫头。”
难得,他还能分得清大丫头跟小丫头。
秋夕跟月影知机的很,忙上前恭恭敬敬的跪下来给顾满磕头,自我介绍了一番。
原来那个颈上有三四颗痣的便是月影,那个白白净净的就是秋夕,顾满点了点头。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外头却又传来邱嬷嬷喜气洋洋的声音:“世子跟世子妃可起了?”
常嬷嬷笑道:“早早的便醒了,已经穿戴整齐了。”
谈笑间邱嬷嬷与另一个老嬷嬷已经带着四个小丫头进来,语气欢快的给顾满道喜:“给世子世子妃道喜了,祝世子与世子妃早生贵子,携手白头。”
顾满忙叫执画扶起,脸色微红的道:“承嬷嬷吉言了。”
几个小丫头早已经捧着匣子从屏风那里绕出来,邱嬷嬷笑着往里面瞧了 一眼,脸上的笑越发的温和谦卑了:“世子妃福泽深厚,与世子爷是极般配的。”
二人是来收元帕的,既然得了自然就要走,又笑着交代谢庭:“卯时三刻可要去正堂敬茶,世子莫忘了。”
谢庭颔首,邱嬷嬷与那个老嬷嬷就领着小丫头们捧着匣子出去了。
“从前没见过这位嬷嬷,也是王妃身边的人?”顾满见她们都出去了,有些好奇的问谢庭。
谢庭还没来得及说话,月影就已经出来娇笑道:“回世子妃,那位也是王妃身边经年的老嬷嬷了,大家都称呼她文嬷嬷的。”
主人还没说话,怎么就轮到她了,执画蹙眉瞧她一眼,又立即回过头去不说话了。
常嬷嬷已经进来瞧了她们一眼,冲谢庭跟顾满行礼:“世子,世子妃,该去给王爷王妃敬茶了。”
正堂里除了赵王与赵王妃,另外还有谢远跟咸宁县主,并两个侧妃-----听说赵王在封地还有几个侧妃同女儿,却是从来都不曾来过京城的。
谢远跟咸宁县主比谢庭小,见谢庭进来便都忙站起身来。
谢庭带着顾满规规矩矩的上前敬茶,赵王对待谢庭根本没有好脸色,顾满甚至看见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嫌恶。
喝完了谢庭的茶,他再对着顾满的时候却又笑意盈盈了,温和的从托盘里取过一个厚厚的封包递给她。
赵王妃笑的志得意满的正准备喝媳妇茶,却见顾满微笑着冲赵王道:“论理,媳妇当先给婆婆敬茶,再给王妃敬茶的。”
称呼谢庭的生母是婆婆,称呼赵王妃却是王妃,亲疏立见。
赵王妃没料到谢庭都没提起的事被顾满提起来了,顿时气的太阳穴突突的直跳-----这个不省事的惹祸精!
居然敢一进来就巴着谢庭给自己脸色看?难道还真的以为谢庭现在受皇帝皇后宠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
她脸上的笑立即就僵了,委委屈屈的看着赵王,好像下一刻就可以嚎啕大哭。
赵王脸上的笑意也僵在脸上,蹙眉看了顾满一眼,淡淡的又去看谢庭。
“呵。”咸宁县主率先讥讽至极的笑了一声:“嫂嫂倒是孝顺,还想着给那个死人敬茶。我可没听说过这个礼,现在我母妃才是他的母妃,哥哥他可是被我母妃一手带大的!”
顾满似乎被吓住了,慌慌张张的扁了扁嘴,求救似地去看赵王跟赵王妃:“王爷王妃,媳妇儿不是那个意思。媳妇年轻,只是嬷嬷也教过我,按理说,理应是先去拜过......”
她的教养嬷嬷是翊坤宫皇后身边的人,谁敢说她嬷嬷教的是不对的。
赵王也不愿意跟个死人过不去,咳嗽了一声打断她,语气还算是很温和:“确实如此,那就摆香案吧,你去那边敬过了再过来。”
赵王妃果然真的只能等到谢庭跟顾满去陈氏的灵位之前上过香敬过茶之后,才能喝到这杯媳妇茶,她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偏偏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都不能明目张胆的发火,不由得更加憋闷,看着顾满的眼神就如同要吃人一样。
顾满倒是不管这一点,她见谢庭飞快的朝她看了一眼,笑着跪下接过丫头手里的茶双手奉上:“王妃喝茶。”
赵王妃瞥她一眼,嘴角勾出一抹讥诮的笑,手正要去碰,那杯茶却已经凌空倾泻而下,悉数落在了她的裙子上。
“你做什么?!”赵王妃急的跳脚,被烫的急怒攻心,再也控制不住脾气,抬脚就下意识的要冲顾满踢过去。
“王妃!”幸亏邱嬷嬷眼疾手快的扑上去抱住她。
常嬷嬷跟齐嬷嬷忙将顾满拉开,母鸡护小鸡似地挡在顾满前面。
“王妃您......”顾满伸手掩面呜呜啜泣:“您纵然是生我的气,也不能打翻了茶呀!”
她刚刚倒是的确想把那杯茶全部盖到顾满头上去,但是天地可鉴,她还没挨到那杯茶的边儿呢,那茶已经倒了。
这个小贱人!
赵王妃怒气更盛,怒道:“你住嘴!我为难你?分明是你不怀好意想要烫死我!”
“够了!”赵王冷冷的瞥她一眼,脸色阴沉。
之前装的挺不错的,怎么就是去陈氏那里一趟就忍不住了,不过就是个死人而已,真是莫名其妙。
赵王盯了赵王妃一眼,把赵王妃盯得安静了下来,才转过头去温和的看着顾满:“你误会了,她并没有那个意思,不过是失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