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后头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栖息着不少知了,唧唧唧唧的叫,不厌其烦。
小丫头们受不了热,都避在葡萄架下躲懶,太阳暴晒着,不少人都昏昏欲睡。
恰在此时,屋子里忽然传来极大的‘啪嗒’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摔碎了,在屋子外边守着的丫头顿时被吓得一激灵,怀里的猫趁机用爪子勾着她的衣裳一路行到肩头,远远的一跳,跳到架子上,再蹦上了屋顶,一时不知所踪了。
丫头来不及顾着这些,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壮着胆子垂着头朝屋里问道:“王妃?”
“没事,你下去吧。”王妃身边的一个老嬷嬷邱嬷嬷跟出来,冲她挥了挥手:“王妃才刚不小心摔了个冰碗。”
小丫头如获大赦,暗暗舒了口气,毕恭毕敬的退出去了。
邱嬷嬷皱了皱眉,就回头看着赵王妃,叹道:“王妃也太沉不住气了!”
赵王妃才刚染了蔻丹的指甲长长的,她精心妆扮了的眉眼如今都满含怒气,愤愤的将手旁的一个花瓶给砸了,才怒不可遏的道:“竟然又让那个小杂种逃了!竟又让他逃了!”
这些年她费尽了心思,什么发子都想了,却每次到了最后都功亏一篑,到了现在还是让那个小杂种活的好好的!
那人一天活着,自己的儿子就得叫他一声哥哥,世子的名头也是他的!
赵王妃想到这里,心里就越发的不忿。
邱嬷嬷知道她的心思,忙过去牵了她的手劝道:“王妃切不可如此想。这次是他命大,可他也不是次次都命大的。”邱嬷嬷想了想,又回道:“听巴鹰回来说,这回本来都要得手了,可惜世子旁边不知为何多了一个锦衣卫的人。竟有神机营的信号弹。他们不敢逗留,这才撤回来了。”
神机营?那个小贱种还能跟神机营和锦衣卫扯上关系?
那就更留不得了!想起每一回他睁着两只酷似陈氏的漂亮眼睛,淡漠而带嘲讽的看着自己,赵王妃就觉得心里发凉,那根本就是个妖孽!
她想起他每一次被赵王挥着鞭子打的时候,从来不掉泪的倔强的脸还有那闪着愤恨的眼神,就恨不得立刻将他斩草除根!
这个孩子不能留!当初陈氏是怎么死的,那个孩子可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那时他还小,才四五岁,但是赵王妃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是自己亲手毒死了他的母亲。凭着他的性子,现在是羽翼未丰,等到他日一旦大权在握了。哪里还有他们母子的好日子过?
越想越头疼,赵王妃撑着头在榻上若有所思。
邱嬷嬷不敢打扰,轻轻的将红绸毯子盖在她肚子上,才轻声打断她:“王妃,巴鹰还在后头等着消息呢。咱们这次一击不中。怕是日后更是要小心些了。”好歹谢庭虽然不受宠,也是个世子,这一次惊动了锦衣卫,下次要动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赵王妃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更加心烦,道:“我知道了!让他先回去等消息吧。”等邱嬷嬷答应了。又问道:“府里的事也让他们多上点心,现在京城就他一个人在,他若是出点什么幺蛾子。怕是还得拖累咱们!”
过阵子就是皇帝的五十大寿了,在京的世子们都会代表藩王给皇帝贺寿,那个小杂种这么拿不出手,也不知会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这样一个罪妇留下的贱种居然也能站在世子位子上,压她儿子一头。真不知道赵王是怎么想的!
想起赵王来,她又顺口问道:“王爷呢?”
邱嬷嬷领了命正要出去。闻言就赶忙回道:“王爷此刻在书房议事呢。”
后院的事情赵王并不清楚,他凝眉坐在黄梨木圈椅上,问道:“你们是说,咱们府里混进了锦衣卫的人?”
哪个藩王身边没有几个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这也正常的很。
只是,对于一个有野心的赵王来说,锦衣卫这种生物实在是太过碍事了些,他们谁的命令也不听,也不归属任何一个部门,完全听令于皇帝。
赵王要做的事情多了,其中多少事不可告人?锦衣卫着实是麻烦了些。
当初的幽王栽就是栽在锦衣卫身上,他可没忘记。
手指敲打着黄梨木翘头书案,他淡淡的问道:“可知道具体是谁么?”
隔着书案站着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其中一个为首的长得粗壮高达,比平常人似乎要高出许多,他看了看旁边的人,就恭声回道:“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起,具体是谁......王府人这样多,倒是真的不好查。”
确实,藩王府里的亲兵护卫也有许多,再加上锦衣卫做事向来谨慎小心,真让他们混进来了,那一定就能做的不着痕迹。
赵王皱了皱眉,有些心烦。
他最近正忙着训练自己府中的亲兵护卫,这样算起来,若是锦衣卫报上去了呢?
那自己那个疑心重的皇帝老爹,怕是以后就更加忌惮自己了。
盛夏的日头毒热,太阳透过窗子照射进来,赵王站起身来思索片刻,就道:“齐鸣,你去把咱们府里新进来的下人都好好的查一遍,底细一定要清清楚楚,尤其是我这里次伺候的人,更是要重点查探。”
站在高壮汉子后边的一个精瘦的年轻男子迅速的应了一声是,就静静的低着头不再言语。
赵王点了点头,又问那高壮的汉子:“大山,咱们地窖里藏着的那些东西,不会被发现吧?”
年初刚从盛京回来,赵王就从滇西那边弄来了许多枪炮兵器,都藏在专门挖好的地窖里。
那些东西可不少......若是真的被发现了,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大山忙摇了摇头,郑重的跟赵王保证:“王爷放心!那些东西弄来的时候就秘密的很,连咱们王妃也不知道,何况是其他人?况且,咱们又是在那种地方弄来的,锦衣卫就是起了怀疑,也万万猜不到的。”
赵王觉得犯了困,闷闷的点了点头,就又问道:“我听说,巴鹰他们已经好几日不见踪影了?”
巴鹰是赵王妃娘家带来的人,功夫很是了得。
大山点了点头,顿了顿就又回道:“似乎......王妃派他们去了盛京。”
又是冲着谢庭去的?
真是糊涂!赵王低声骂了一句:“糊涂!”
妇人就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那个废物也值得派人去盛京么?
若是真的想弄死他,自己可多的是法子,说句不好听的,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捏死他。
自己也不喜欢这个儿子,他当年虽然年纪小,可是谁也保不准他究竟记不记得自己跟新的王妃是怎么逼死他母亲的,这些年来或许是因为心虚,他总觉得那个孩子看自己的眼神让自己万分的不舒服。
只是现在留着他还有用-----皇帝现在已经五十岁了,他底下封了王的儿子现在就有五个,还有几个皇子也都渐渐的大了。
自己既不是嫡,也是长,皇帝也不是特别喜欢自己,要是指望他封自己当太子,那简直就是在做白日梦。
可是他自己不甘心,他是一路从白骨堆里走过来的,从小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也想有朝一日能坐在那个号令天下的位子上,让别人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活的胆战心惊!
现在皇帝单独把自己分封到云南这个偏远之地来,摆明了就是让他自己明白自己的价值跟位子-----皇帝摆明了只是想让他安安分分做个藩王。
可是他才不甘心,他凭什么在这里替自己的哥哥或者弟弟守门?!
这反,恐怕是一定要造的,只是早晚问题。
他在等一个机会,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朝廷文有能一呼百应的王伯雍,武有智谋过人的魏将军跟定远侯,名不正言不顺,自己若是造反了,只能是加速自己的死期罢了。
他之所以一直留着谢庭这个家伙,又让他安安稳稳的当着赵王世子,是因为要让谢庭在前边挡着。
他若是不押一个世子在盛京住着,皇帝才不会放心自己呢。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反了,那谢庭自然就首当其冲的会被众人围攻。
他不过是自己的一枚棋子罢了,但是赵王妃这个女人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非得费尽心思去害他,真是妇人之见。
赵王皱了皱眉,继续问:“那结果呢?”
若是世子死在了盛京,皇帝岂不是要把自己召回去?到时候怕是要留阿远在盛京了......
“没事。”大山见他不虞,便忙道:“听巴鹰说,世子身边有锦衣卫的人在,他们并没得手。”
锦衣卫?那个孽子又如何跟锦衣卫扯上了关系?赵王大感意外,道:“锦衣卫的人怎么会与世子搅合在一起?”
大山摸了摸后脑勺,也觉得有些意外,便老实回答:“属下也并不清楚因何世子会与锦衣卫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