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春去秋来,七年已过。
中原仙道魔道之间的斗争愈演愈烈,开始逐渐波及周围东南西北四地。
不过暂时之间,东海之滨的春山和北方连绵雪原都没有被卷入。
春山的位置毕竟太过偏僻,而北冰有血海老祖划出屏障,少有修士愿意以身来试血海老祖当年的赫赫威名,竟然同样整整七年没有发生什么动乱。
这七年,季莳一褪从地球现代来带的少许浮躁之气,一颗心彻底沉静下来,没有再去关注别的事情,而是再一门心思修炼。
这日,他坐在春山的山神庙中,一手支颌,另一只手玩着玉简。
玉简不停在他手指间穿梭,留下一道道虚影,每到快要脱离掌控的时候,都被季莳手指一勾,重新落回手心。
这是当初纯山公给他留下的玉简,其中细细记载了神道应该如何修炼,作为地神又应该注意哪些方面。
按照这上面的描述,季莳确定自己已经可以开始辟府,但尝试了两次,均以失败告终。
于是季莳只能将这枚玉简又看一遍,找找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结果当然是没有。
山神大人叹了一口气,身体飘起来,在暗室里转了两圈。
他卡在这个境界已经一年多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也写信向草老人询问过,但草老人只说这是天下修士都会有的阶段,勿要焦躁,便能平稳度过。
季莳也不想焦躁,但十年之约,被他浪费了一年,如今已经不剩多久了。
七年时间,对于修士而言,不过转瞬。
这些年里,偶有的生活调剂,竟然是……
一边头疼想着,季莳一边瞥了一眼一边案桌上,放着的那个小匣子。
小匣子里放的是这几年中他和晏北归的所有通信,一封不落,和这些通信一起的,还有光秃秃不仅桂花连桂叶也不见了的桂树枝,一片霜红枫叶,和几枚羽毛。
七年前收到晏北归的赏桂花的邀信,季莳本不想回信,却不知道为什么,连续几天都能在山神庙中闻到浅浅的桂花香,差点让季莳以为晏白毛是在信纸上施了个什么咒术,好让他念念不忘想着回信。
于是季莳只能提笔用他的狗爬字给晏北归回了一封信。
这封信该写什么他斟酌很久,最后他只写了三个字。
花很香。
不提晏北归收到回信时被一群伙伴围观到的傻笑,第二天季莳梳理地气,发现之所以总会闻到桂花香是因为春山上的桂花也开了。
山上的桂树就三棵,但耐不住最近春山灵气浓郁,其中一棵有了灵智,接近妖灵,一开花就是满山的桂花香。
在这样的桂花香里,虽然比不上他阿姐但在族人面前已经能端着架子的祭师尹皓,亲自给几个从狩猎队中挑选出的健壮汉子施展祝福和咒术,送他们离开春山,去了中原。
大珉是不可能总是藏在沧澜一角的,总有一日他们要走到世人面前,无论之后会发展成什么模样,为了那一日,他们也要早些做准备。
北冰的发展也很好,比起政务,白老爷子在商人之道上更擅长一些,在雪鹰堡原堡主的侄子接下堡主之位后,他通过过去的人脉拉扯起一只商队,任苦任劳地每年两次爬着横断雪山,将北冰的珍奇送到中原,换来钱财建设北冰。
北冰的十五个雪堡,无论他来到哪一个都被当做财神爷一样捧着,他甚至有雪山神女教的荣耀祭师头衔,如今是北冰的风云人物。
而雪山神女教,也成为了北冰最鼎盛的教派。
分身乏术的中原仙道有几次想要抽出手来对付季莳的身外化身,但就像血海老祖承诺的那般,仙道能送来的弟子最多也只有结丹修为,全是金丹之下,雪山□□几次死里逃生后,在斗法方面越发厉害,一个个拿着小沧澜将那群仙道修士像打地鼠一样拍了回去,最近两年,三仙宗好像是默认了神道崛起一般,不再派遣弟子前来对付雪山。
对于如今的仙道而言,心腹大患并非神道,而是魔道。
日子安稳了两年,无论是大珉还是雪山神女教都欣欣向荣,反而是季莳本人陷入了郁闷中。
想当初,和那群仙道修士玩打地鼠的时候,他修为进展的是多快啊。
难不成他真的是那种没有压力就不会进步的[删除线]抖m[删除线]货色?没有被追杀反而觉得浑身不对劲?
滚蛋吧,他现在压力还不够大吗。
山神庙中的季莳面色阴晴不定。
相比于其他修士,他总归是在世事上的底蕴差了一些,或者他应该出门游历?
比如说,到中原仙道腹地挑衅一下,找几个对手做过一场,顺道还能去晏北归推荐的几家饭馆玩一玩什么的……
……打住!
现在不是玩的时候。
但放松一下他还是可以做的,身处北冰的身外化身看着面前的请帖想。
递请帖给季莳的是北海鲛人,鲛人王大寿,邀请北冰有头有脸的修士一起庆祝。
北海鲛人的王族一脉并非一般鲛人,他们有真龙血脉,算是金龙天尊的子孙,当然是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那种。
尽管如此,北海鲛人王在北冰的面子还是很大,他的邀请一般人也不会推拒。
季莳看着请帖,已经成长为少女的雪姬脚步蹬蹬蹬从书房里抱来地图,摊开在桌子上。
她看着地图,好奇道:“上神大人,鲛人的领地……很远啊。”
长大后的雪姬已经知晓季莳绝对不会是她娘亲,明白这一点时她扯着季莳的衣袖哭了一天一夜,若不是季莳最后不耐烦对她施了催眠的咒术,她大约是三天三夜也哭得。
这件事让季莳不得不反省,他平日里对雪姬又不好,怎么这小姑娘就一门心思认他做娘呢?
又想起这件事的季莳有刹那皱眉,很快舒展开。
“雪鹰堡在北冰的最南端,鲛人族的领地却在北冰更北的北海里,距离当然很远。”对沧澜地图了如指掌的季莳道,“叫你爷爷准备好贺礼,后天我们上路。”
“我们?”雪姬惊喜到,“娘亲……不我是说,上神大人,我们一起去吗?”
“嗯,你如今是我的祭师,自然有资格参加。”季莳淡淡道。
这样说的他看着请帖上附上的白蛇神的名字,不由眯起眼。
第二天季莳找来白老爷子,打听白蛇族和白蛇神的情况。
似乎找到了新的寄托的白老爷子这些年对新工作非常上心,季莳虽然不知道这种变化源自何处,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和一直没有露面的白蛇神有关系。
听完季莳问题的白老爷子很是诧异:“上神要问这个?自七年前一战,白蛇教不是已经归属为您的下属了吗?”
“本神要问的又不是白蛇教,”季莳道,“这么久了,还没有听你说起过你的族人,今天闲来无事,快讲个故事让本神消遣一下。”
白老爷子嘴角抽搐,道:“……遵命。”
一边腹诽信你就有鬼了,老人一边将白蛇族的故事娓娓道来。
白蛇族,在很多年前,是以白蛇为图腾的一个小部落。
那个时候大泰建立不久,尚没有把势力延伸到冰原上来,北冰与世隔绝,数百部落征战不休,作为一个小部落,白蛇族除开特别擅长认路这一点外几乎没有别的特长,一旦遇上别的部落,只有被掠夺的命运。
于是白蛇族便向着更寒冷,人更少的地方迁徙。
他们一路迁徙到北海边上。
听到这里的季莳精神一震,感觉找到了白蛇神和北海鲛人的交点。
白老爷子还在继续讲。
迁徙到北海边的白蛇族遭到了鲛人的驱赶,整个北海和海滨都是鲛人的领地,他们对人族厌恶之极,不允许人族在海边居住。
然而白蛇族迁徙数万里,有一路上累倒的,有到北海后气候不适病倒的,整个族死了一半的人,哪里还有力气重新迁徙。
就在鲛人族要对他们下手的时候,当时的白蛇族族长看到海水中有一条白蛇腾空而起,对鲛人大肆屠戮,白蛇族救下不少受伤的鲛人,带进雪山中,保护了鲛人的血脉。
为了表示感谢,鲛人送给当时的白蛇族族长一枚玉卵,说卵中会诞生出白蛇族的守护神。
季莳:“所以白蛇神就是从那枚玉卵中孵出的蛇?”
“大概吧,”白老爷子摊手道,“祖先的传说,一代代传下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小人从前也问过阿白,她说过自她有记忆始,白蛇族一直生活在横断雪山,不过我族确实和鲛人有联系,我也曾经听过我阿爸跟我讲述他随阿白一起去参加鲛人王寿诞的事情。”
季莳听着他的话,点点头。
也就是说,过去白蛇神都会参加这个寿诞的了。
但如今除开寥寥几人,其他北冰的人族都当白蛇神是邪神,被雪山神女斩了,哪会有人写请帖给一个已死的神呢。
这样一想,这件事就变得十分古怪。
季莳心中忽然生出玄妙感应。
他能不能突破吉祥期进入辟府,便看这一次北海鲛人族之行了。
翌日,雪姬收拾好东西,跟着季莳一起上路。
远在春山的季莳真身却在这时候又收到晏北归的来信。
“……听闻北冰近年神道昌盛,欲前往一观……”
季莳拿着信纸的手抖了抖。
金丹之上不得入北冰?这只白毛就算想去北冰也进不去吧。
……不会出什么事的,他还是别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