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三人听到江桐的话,对他的坚持之心默然。
这样有些偏执的态度,或许才是修行之道所需要的?
知道江桐执意要和晏北归比一场,燕重也只能替他师弟向晏北归劝说:“晏道友,你我左右无事,下场玩一玩也挺好的。”
谁和你一样左右无事啊?晏北归和季莳神同步在心里腹诽道。
但晏北归也明白,今日若是不答应江桐的邀战,或许会被没完没了地纠缠,说不定耽误的时间会比一场擂台的时间还要长,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燕重道友这样说,我答应下来就是。”晏北归无奈道。
他话音刚落下,江桐便眼神一亮。
但还没有等江桐高兴完,晏北归低下头沉吟片刻,再抬起头时,突然向他绽放开一个如同清风明月般的笑容。
见到这个笑容,在场的另外三人心里都咯噔一声。
……有一种事情要向着意想不到方向发展过去的预感,季莳想。
果然,他看到白发的道士右手握拳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左手掌,十分开心地问道:“江桐道友是说,让我选哪个擂台是吧?”
“确实是我执意要比,耽误了你的事情,”江桐皱着眉头道,“既然这样,我当然要让你一步。”
“那就好。”晏北归笑得更开心了。
他说出他的提议:“我们就比……谁能在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喝下最多的酒吧。”
“好!”江桐一口应下,然而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晏北归说的什么,“……等等,比……喝酒?!”
尾音饶了三个圈,足见他的震惊。
“……”季莳。
“……”燕重。
这个提议无论怎么看都带着玩笑的意思,但是提出的人一脸认真,让玉衡道的一对师兄弟们也开始思考其可能性,只有季莳瞥到晏北归眼中流露出的愉悦光芒,觉得这位纯白无比的圣母,在刚刚好像有一个瞬间……黑了。
山神大人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偶然的提议还是晏北归真的觉得这个比拼方式很好?偶然的话,只能说是脑中灵光一闪,若不是偶然,那么……晏北归这个人的本质,可能和他所认为的那种模样,截然相反。
但聪明人会牺牲自己来拯救一个世界吗?难不成这家伙是一个伪善者?
季莳没有发现他关于晏北归的思考越来越多,一旦陷入思绪便常常忽略掉身边一切的季莳直到晏北归拍拍他的肩膀才回神过来,不带好气地拍走晏北归的手。
“……”晏北归。
啊,春道友又闹别扭了。
季莳瞪了晏北归一眼,才去听那边玉衡道的一对师兄弟们讨论,发现他们已经确定擂台比拼就比酒量,如今已经开始商讨该向哪位酿酒师买些酒来。
讨论地正正经经,一点搞笑的意味都没有在其中。
之前,暗中以轻蔑眼神挑衅于江桐,以为能坑晏北归一把,让那白毛不看他看得那么紧的季莳无语片刻,捏了一个静音的法诀,凑到晏北归耳边问:“你和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晏北归轻笑:“江桐道友怕是比你年长得多。”
季莳挑眉,又轻蔑地扫了那边和自己师兄商讨的江桐一眼。
晏北归发现自己竟然觉得这样矜傲的春道友很可爱,不禁轻咳一声,压下自己的杂念,道:“我和江桐道友的因果,还是十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季莳突然想问晏北归他几岁了。
“当时我跟随师尊走南闯北,正好到了长武仙城,师尊去拜访好友,我一人在仙城中闲逛,发现有一妇人在路边哭诉玉衡道的弟子欺辱于她。”
“……所以你便去管闲事了?”
“我是打算去管一管,不过在我之前,就已经有人上前询问,正是这位江桐道友。”
“哦?”季莳瞥一眼此刻不知道在和燕重说什么,正手舞足蹈的江桐,道:“我猜,那妇人说的话,不过是给那莽撞小子布下的一个陷阱?”
晏北归笑了起来,“春道友如何知道?”
季莳翻了个白眼,“在玉衡道的地盘上,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控诉一位玉衡道的弟子?如果她不是脑残,要暴露自己,就是知道自己一定会遇上一个能管闲事的人,比如说你。但是你不过是偶然遇到这妇人,不可能在她的估算里,所以她的目标只可能是一直在仙城里的江桐道友。”
“我的想法侧重点和你不一样,但也觉得不对,便去拦下了江桐道友,没想到江桐道友听不得人劝,二话不说就动手,后来虽然证明那不过是有人要借江桐道友之手对付另一位玉衡道弟子,但因为江桐道友当时信誓旦旦,所以那一段时间他的脸面算是丢尽了吧。”
“……哼,大宗门……等等你不说他们内斗不狠吗?”
“会用这种不太好的手段的是少数。”
“不太好?”季莳皱起眉,语气陡然变冷,“手段哪有好坏之分,只有有效和无效而已。”
说完季莳就紧紧闭住嘴,不打算在和晏北归说话。
而另一边,燕重正皱着眉头指责他师弟。
“我知道你觉得晏浩然当初落了你的面子,想要报复他,但也不能这样……”
“不,不是,”江桐打断燕重的话,双瞳中流动着坚定的光,“师兄,当年我确实有少许怀恨,但我并非不知道理的小儿,自我开解一番早就放下了,让我铭记的不是被落了面子,而是……晏浩然的实力。”
他垂下眼帘,慢慢道:“我出生在宗门,周围皆是宗门弟子,日日夜夜被宗门以精英方式教导,自认能够成为玉衡道的承道之基,而那晏浩然,据说二十岁才开始修行,不将自己当修仙之辈,只想做个浪迹江湖的侠客,甚至天资也好不到哪里去,却是我们这一辈人第一个成就一品金丹……”
燕重皱起眉,语气严厉,“总是思虑这些,难怪你近年来修为一直没有进步,门内虽然鼓励弟子竞争,但你这种已经落下心魔了。”
“是的,此事已经成为师弟我的心魔,一日不除,难有进益,我听说晏北归最近常常在东陵露面,又听说师兄要和其他少城主一起到东林山来,所以求着师兄带上我,没想到真的便在此处遇上他。”
江桐安静了片刻,抬起头来,道:“我和晏浩然迟早要做过一场,既然今日有缘,那就是在今日了结,无论输赢,我心魔都可解。”
燕重知道这必须斗上一场了。
但玉衡道的这位长武少城主想到有如此重要意义的比拼竟然赛得是酒量,就不由眼前一黑。
毕竟……这位传承浩然一脉的散修晏道友,可是个人尽皆知的大酒鬼啊。
要举办斗酒擂台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甚至有酿酒师专门送过来一百坛仙人醉作为比赛用的材料。
酿酒一道算是丹道分支的分支,好的灵酒如同丹药一般,有各种效用,晏北归的那个玲珑葫芦除开能装下一座湖大小的酒水外,还有把丹药化为酒液的能力。
酿酒师们酿造的灵酒也不会如同凡酒一般被修士们的真元轻易化解,若要用凡酒来比拼,恐怕晏北归和江桐喝个三天三夜也不会醉。
……若能喝上三天三夜,说不定倒如了晏北归的愿。
擂台上已经开始,晏北归和江桐一坛一坛牛饮,颇具狂士风范,赢得众位观看擂台的修士的掌声,作为主持的燕重在上面计数,而季莳站在角落里,眼神晦涩不明。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些天脑子里几乎考虑得全部都是晏北归的事情。
季莳眼神从晦涩变为冰冷,他转过身穿过高柱,将这个擂台抛在身后。
穿过热闹的人群,信步而行,沿着湖边,找到一处僻静之地。
盘腿坐在地上布下一圈简单阵法,季莳平心静气,一个一个将杂念驱除,神识沉入心界之中。
心界里,香火缭绕,如云如烟,仿佛茫茫云雾萦绕着春山的虚影,山魂玉卵高悬在顶部,散发淡淡光辉,照耀心界中的一切,如同日月。
山魂玉卵上那一道长长裂纹在季莳的神力蕴养下被修补,如今只看得到浅浅的痕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消失。
知道修补山魂玉卵需要另外的机缘,季莳将山魂放下,开始感悟大地之德。
这些天的悲催遭遇完全是实力不够导致的,为了以后不会被晏北归抓住,他要更加努力才是!
……等等为什么又想到那个混蛋啦!
季莳咬咬牙,重新驱除杂念。
等一个时辰快要过去,他对大地的法则的感悟进益少许,季莳睁开眼睛,将胸中一口气吐出。
那边应该要比完了吧。
在离开这里去晏北归那边和继续留在这里的两个选择中犹豫不过片刻,季莳便做出决定。
晏北归是谁?哼。
这个地方僻静,他正好可以好好思考一些问题。
比如草老人的态度,比如三宗门的精英弟子,为何突然到这东林山来。
见到三宗门的出行法宝,他心头就一直萦绕着不安感,可惜没有学过天机演算,不知道这不安从何而来。
反正不论从何而来,都应该和仙道三宗门有关……
季莳眉头越皱越紧,却有一女声打断他的思考。
“这位道友?算命数算仇敌算情缘算因果,只要一块上品灵石,真的只要一块哦,你不试一试吗?”
“……嗯?”
季莳诧异抬起头,见到一位穿着金灿灿宫装的清丽女修笑着向他打了个稽首。
同时,被草老人赠与的七宝千叶,毫无预兆在他袖中簌簌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