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禾拉住柳屹的手腕,快步走着:“我可真急死了!你知道,我还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我以为她很高兴,可她一点都不。我努力逗她,我给她讲段子,我给她画Q版的自己。我给她送礼物我尝试了很多,她总是会配合地笑一笑。可是,医生说,没用。她心里根本没放开过,抑郁不是朝夕的。”
“如果这么严重,”柳屹忽然停住脚步,“我忽然觉得,我爱莫能助。”
他赶紧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到一个病房前:“姐,来都来了,你就帮我看看。可能女生更懂女生呢。你在我心里,一直能创造奇迹。”
陈嘉禾太会说好话了,她想着反正到都到了,索性看看,让陈嘉禾这么紧张的女孩儿是谁。
当然,四年过去,柳屹并没有对他的表白耿耿于怀,因为他告诉她的时候,他已经要彻底放弃了。现在,他找到了,她很高兴,特别高兴。
她嘴上从来没有说过。但她觉得,陈嘉禾是特别、特别好的男孩子。
推门进去,是很大的单人病房——看来住的人还挺有钱。
她走了几步,拐弯时视线开阔了很多,她看清了。
窝在床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陆荆舟才提及回来了的楚念诗。楚念诗侧躺着,正对着她。面色苍白,看来应该是真的病了。
她发誓!她看到楚念诗的瞬间,除了生气还是生气。最直接的表现是,她转身,推开陈嘉禾,大步走出病房。
陈嘉禾被她过激的反应吓住了,没顾上那么大动静楚念诗醒了没有。追上去。
“柳屹,你怎么了?”柳屹走得快,陈嘉禾仗着腿长,还是在走廊上追上她了。
“陈嘉禾,你是不是有病?”她还在气头上,“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陈嘉禾僵在原地,手却抓住她肩膀,很执着地要一个答案:“她就是我绘画上的灵魂之友啊,我们好多年前就交流过画,四年前见过,前几天才重逢。”
柳屹并不是当年的柳屹了。而且对情敌总是万分警备,她心里已经断定那是楚念诗的阴谋了。为什么早不重逢晚不重逢,偏偏她回来之后?想想四年前她离开塔城之前,陈嘉禾有一段时间不正常,还是因为楚念诗?
楚念诗,你最好是真的喜欢陈嘉禾!可我,一点都不信!
这些巧合,我不信是巧合。
我的好朋友,你居然和我的好朋友。
柳屹不想跟陈嘉禾说这些,突然很严厉地问他:“陈嘉禾,你和她只是聊画?你这样子,想骗我?这么多年,你当了远鹤这么多年,和你聊画的人这么多!你为什么偏偏对她这么用心?给我句实话,你和她到哪一步了?”
“前几天,她割腕后喊我过去,我不想伤害她、对不起,柳屹,我定力不好,我跟她……发生关系了。”陈嘉禾觉得害羞,故意压低声音。
柳屹用了力气移开陈嘉禾的手:“陈嘉禾,你怎么不去死!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你自己!”
说完,她扭头就走。
你知不知道,你的真心遇上的,可能是别人的算计。
楚念诗,你这是第一步吗,让我心痛?
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放弃过陆荆舟吧。
女人确实更了解女人,柳屹现在,已经完全处于警戒状态。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给我个理由?”陈嘉禾阴魂不散,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慌。柳屹回来后,很少这么动怒。
僵持,她瞪他;他死死盯住她。
期间,护士走过,看他们几眼;家属走过,瞟几下他们……
逐渐,柳屹平静下来,背贴着墙,缓慢下移,她坐在地上,“陈嘉禾,对不起。”
陈嘉禾蹲在她面前,和她对视:“柳屹,为什么?”
“陈嘉禾,你的念情,就是楚念诗。陆荆舟最早的恋人,陆荆舟把她送去国外嫁给了外国人,她对陆荆舟念念不忘,你明白了吗?”柳屹尽量简单地跟他解释,“陈嘉禾,我很抱歉我把气撒在你身上,其实你是被我连累了。”
陈嘉禾睁大眼睛,望着柳屹,觉得有点难以接受,猛地坐在地上,和她面对面:“所以,柳屹,你觉得念情,不,楚念诗,接近我,是为了伤害你是为了得到陆荆舟?”
“我没有证据,但是我肯定;我告诉你,你一定要这么怀疑。”柳屹开口,“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感情的事……”
柳屹平静下来,朝他伸手,似乎想拍拍他的肩膀,却被他隔开:“柳屹,你为什么不能把人往好的方面想?柳屹,你变了。”
陈嘉禾受了刺激,挪开了几步,那样的眼神,莫名让她心痛。
“你难道不知道,任何陆荆舟身边的女人,我都这样吗?”柳屹对楚念诗没有好感,而,陈嘉禾,似乎泥足深陷。
很艰难地站起,陈嘉禾收拾了下过于悲伤的表情:“柳屹,我根本不该找你。你说的,我记住了,现在,我要回去了。她情绪不好,可能又要割腕了。”
“陈嘉禾!”柳屹利索站起,扣住他的手腕,“我们几年朋友?我难道不相信,我希望你幸福?”
“我信。”陈嘉禾回头,“可是我觉得,她是我朋友,我应该帮助她出院。”
柳屹感觉到他要挣脱她,她死死抓住,极端的时间,她快速思维。陈嘉禾是个好人,他的世界都太美好,因此,他确实不能,在楚念诗以死相逼的时候走人。
甚至,因为他的好,楚念诗的自残换来了和他……
陈嘉禾和许葵,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脾气发过了,她不能坐视不理!
绝对不能!
“柳屹,你能别闹了吗?”陈嘉禾压低声音,竟然有几分哀求。
“我跟你一起去!”柳屹思量间,决定,“我会让她出院的。”
“真的?”陈嘉禾几分疑惑。
柳屹冷静下来:“这么多天,你还不明白,靠你那点东西,根本没用吗?”
陈嘉禾无话反驳,所谓的失望,都是气极之语,他心里还是很依赖柳屹的。
柳屹根本不能保证楚念诗会不会出院,但她确实想去看看,不想他们单独愈多,让陈嘉禾陷得更深。
吵了一架,她和他倚着肩一起走,像没事人儿似的。
回到病房,鼻尖弥漫淡淡的消毒水味,她不悦地皱皱眉头,再次看到阔别多年的楚念诗完美的脸,她厌恶至极,楚念诗却醒了,朝她温温一笑:“小屹。”
“楚姐姐。”她僵着脸开口,当年她小,不像十八岁那年,张口闭口就喊祝芳菲阿姨。
楚念诗自己坐起来,陈嘉禾立马去搀扶,楚念诗推开他摇摇头:“远鹤,没关系,你去帮我到楼下给小屹买束红玫瑰吧。”
“啊?”陈嘉禾紧张地在俩人间张望。
柳屹冷哼:“陈嘉禾,让你去你还不去!她支开的你,不是我!放心,杀人要偿命,我不会的!”
陈嘉禾自知之前失言,不敢再惹柳屹,而且确实是楚念诗让他走。
那他就去吧。想好,陈嘉禾就推门出去。
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楚念诗才和柳屹叙旧:“小屹,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不,我忘了你,只有一张脸和一个称呼。”陈嘉禾一走,柳屹脸色瞬间紧绷,“楚念诗,我想,你的心已经黑了吧?如果你享受把一颗干净心变脏,你会得到应有的报应,我也会报复你的。我不是陈嘉禾,我对女人的软言哀求不感冒,你大可装可怜,我看着不会信。你倒不如在我面前,展露真性情来得痛快。”
“小屹,你和荆舟真像,看见我,都跟见了洪水猛兽似的。”楚念诗调整姿势,温柔看她,情绪没半点轻抚,保持着清浅的笑容。
柳屹奇了怪了,楚念诗这样,还抑郁症?
“因为你不怀好意。”柳屹冷着脸,“楚念诗,说吧,怎么样,才出院,才放过陈嘉禾?”
“我好了自然会出院。”楚念诗回答,“至于远鹤,他要是不愿意照顾我,可以走的。”
“楚念诗你要不要脸?你利用一个可以当你侄子的男孩的同情心,对他做了什么!”
楚念诗回答:“我们,情到深处。小屹,你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要不要我再给你读报纸?”
“不用。”柳屹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当门神,满脑子怎么让陈嘉禾脑子清醒一点。
让陈嘉禾相亲?
想想她自己固执地爱了陆荆舟这么多年,似乎不能轻易改变。
不行,她不能放弃。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楚念诗一定会伤害陈嘉禾。
陈嘉禾依言买来了花,插好,见她们俩个人都不说话,觉得安静:“看电视吧?”
柳屹点头,没意见。
楚念诗笑笑,更是默许。
时间静静流淌,柳屹满脑子都是让楚念诗走走走,电视根本没看进去多少。
陆荆舟对她很放心,表现在他打电话问她该不该回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陈嘉禾买饭,伺候她俩,她恨铁不成钢,劳碌命!
小时候家里教育就这样,陈嘉禾从小就特绅士,谦让女同学。
如果不是遇到特别生气的,他容易冲动、任性,平时,都是很好的男同学,也难怪女人缘很好。
不过这些,似乎并不能撼动楚念诗。
柳屹看得见,楚念诗感谢、微笑,但她知道,不过浮于表面。
陈嘉禾很吃那套,或许,楚念诗在艺术上,也不是全无造诣,能让陈嘉禾欣赏。
不行,她得物色个好女孩儿。
就算物色不到,她每天都该像今天这样,走的时候,拖走陈嘉禾。
陈嘉禾自然不想走。
柳屹跟他讲道理:“陈嘉禾,你看看你的黑眼圈,你守着有人家护士贴心吗?反倒弄得楚姐姐不好意思,你回去休息好吗?你有你的生活,她有她的,可能因为你的打扰,她才一直不好呢。”柳屹说完,偏头,看着灯光下展眉目送他们的楚念诗:“楚姐姐,你说对吗?”
“远鹤,小屹说得对,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吧。”楚念诗达到目的,不急于一时。
扯着陈嘉禾出门,病房关上后,柳屹才关上。
陈嘉禾没琢磨透她们打什么哑谜,一直沉默。
她也无话说,直到出了电梯走出医院,柳屹站在依旧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问陈嘉禾:“陈嘉禾,难道我和楚念诗之间,你真的更相信她了吗?”
“你听着,”陈嘉禾现在想了很多,“柳屹,你永远在我心里。不过,我有我的坚持,我虽然傻,但我也不是没有底线。我现在愿意去相信楚念诗,如果她超出了我的底线,比如伤害你,我挖心,都不会帮助她的,你明白吗?”
“陈嘉禾,我想哭。”柳屹努力睁开眼,勉强朝他笑,“陈嘉禾,真的对不起。”
“回去吧,陆荆舟会担心的。”陈嘉禾并没有觉得柳屹对不起自己,因为他和念情初识的相遇,柳屹根本不知情。
命运这种东西,怎么是一个人能轻易扭转的呢?
“陈嘉禾,我明天下班后还陪你来看楚念诗,直到她出院。”柳屹说,“等到她出院了,我们叫上小葵,一起聚一聚好吗?”直接跟陈嘉禾说让他“相亲”,肯定反感,不行,这事,她必须和小葵商量。
还有陆荆舟。
陈嘉禾没有异议:“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终归告别,她第一次有点舍不得陈嘉禾。
陆荆舟是不是曾经以为,保护好她,她就百毒不侵?
她曾经,是不是也觉得,陈嘉禾的恋情,会让她震撼、甚至心痛。
楚念诗表现得很好,无欲无求,特别可怜。她反而更加确定,楚念诗不会真的“无欲无求”,她要陆荆舟,一定。
当年楚念诗和陆荆舟的相伴,似乎也美好。
她绝不把陆荆舟拱手相让,也会把陈嘉禾拔出楚念诗的魔障的!
独自开车回陆宅,柳屹心情当然不加,陆荆舟等在客厅,不远处的饭桌上还隔着冷了的饭菜。她不由眼眶一热,轻轻走到他身边,小鸟依人地窝在他怀里:“陆荆舟,我吃了,你怎么等我到现在?”
“你告诉我别等了,”陆荆舟就势把她拥进怀里,深深呼吸,把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吸入肺中,“我怕你饿了。”宏状厅亡。
“我的确饿了。”柳屹猛地抬头,眉目闪闪。
他起身,要抱她去饭桌,“那去吃点。”
她骤然用力,几乎是碾压式地把陆荆舟压在沙发上,吻得有点着急、用力。
感知到她的情绪不对,他配合她。
有了前车之鉴,他屡屡想要把她折腾到楼上卧室去,她似乎每次都用劲。
当然战斗到后来,她比较没有力气,他才能挂着她站起来。她似乎用生命在缠着他不让他走,他才触到开关,她又猛地咬上他的唇。
啪嗒一声,灯关了,客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而他受力不稳,倒在柔软的地毯上,当然他双手牢牢护住她,总算喘口气:“吃吃,你是不是要没完了?”
“陆荆舟,你能不能累死我?”她有点恨陆荆舟,恨他招桃花;又恨她自己,面对楚念诗的挑衅,有点慌。毕竟,楚念诗拿捏的,是陈嘉禾啊。
“舍不得。”他说着,任由她在身上胡作非为。
等她真正累得不行,他才找到衣服盖住她,抱着她,在黑暗中走上楼梯。
等到清洗一番,她窝在他怀里,才低低说:“楚念诗,她骗走了我的陈嘉禾。”她有点委屈,在陆荆舟面前,她总是会任性,会变成那个小女孩。
他捏捏她的脸:“陈嘉禾不是你的,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明白吗?”
在黑暗中,她咬舌后悔,但还是狡辩,抓他的腰:“你抓错重点了。”
他低低醇醇的声音很性感:“我的重点就是你。”
“陆哥哥……”她撒娇起来。
适才满意,他响亮地亲了她的额头:“放心,你既然开口,我会注意的。”
“你知道,陈嘉禾和阿葵,都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你没有在我身边的时候,都是他们陪着我。”她不由诉衷情。
他把她拥进怀里:“什么都会好的,吃吃。”
几天后,她高兴地窝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画着草图。楚念诗出院了,陈嘉禾被某个画展招去了其他城市,她总算松口气了。阿葵和她一样,交朋友不多,因此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但阿葵和她一样坚定地要把陈嘉禾从楚念诗身边拉开。
阿葵向来是他们三个看得最清楚的,阿葵和她一样,对楚念诗,没有半点相信。
或者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理,管她呢,反正她有帮手了。
她曾经把公司的同事看了个遍,一个个……似乎都不适合陈嘉禾。她虽然急,但不会随便塞个姑娘给陈嘉禾,那必须是失败。
陈嘉禾的事能暂时让她松口气,他深信,肯定是陆荆舟帮忙,对他的爱又起涟漪。“楚楚动人”最近要出新系列珠宝,当然主要任务是落在顾昕童这样正式的珠宝设计师身上,可她有灵感,不想放弃机会。
“楚楚动人”不缺专业的珠宝设计师,但也会给新人机会。
不想当设计师的助理,都不是好助理。
她如此激励自己,而且这次如果她的设计稿能过,真的可以在她预定的时间完成她想的。就算不过,她也尽力了,不是么?
“柳屹,你还在画?”顾昕童率性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顾昕童站在她面前,“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
“四月的宣传片拍摄,你和我一起去,帮男女主角搭配珠宝。”顾昕童跟她解释。
“为什么是我和你,不是你和戴伊人,或者其他设计师?”她发问,戴伊人是资格较老的设计师,在设计部,地位仅次于林源。
顾昕童耸肩:“可能因为我们俩刚来,所以要锻炼一下,见见世面。你现在不是要设计吗,多走走多看看也能有灵感不是吗?”
她笑笑:“如果是命令的话,我好像不可以拒绝。”
“那就好好准备吧,明天哟。”顾昕童拍拍她肩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了。
她怔怔地望了会顾昕童的背影,想起了当年的她拍摄宣传片,她色诱陆荆舟的场景。几年过去,恍然如梦。
虽然四年吃了点苦,但她还是得到他了吗?
她想起了那片竹林,他找到了她。
心暖了,她再次拿起笔,画了起来。
回家之后,她跟陆荆舟说,她要去当跑腿了。
陆荆舟倒是没有任何波动:“小心点,不要再迷路了。”
她盈盈看他:“你记得?”
“毕竟你把我撩拨成这样了。”他轻轻答道。
她不放心:“陆荆舟,我去的那几天,陈嘉禾回来了你要看住,楚念诗你也要看住。我马上会想到办法的。”
“吃吃,有任何事,都第一时间告诉我。还是那句话,别忘了奴役你老公。”他把戴戒指的手横在她眼前。
“好。”她把戒指戴上,“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告诉别人,我名花有主了。”
之前她不戴戒指,避免一切麻烦,现在她要出去几天,就戴上吧。
别人问起来,她只要说是男朋友送的就好了,男朋友保密。
草草收拾行李,她的小黄人行李箱现在变成了黑色,看着规矩多了。毕竟同行的都不是熟人,她不想多交流。
她的防备心,还是在的。
颠簸到了陌生的地方,她没多问,有点累,乖乖到订好的地点休息。
她和顾昕童一间,顾昕童比她地位高,负责的事自然多,因此她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盯着顾昕童借她的书,时不时走神。
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惦记的事太多了。
很快,她有了答案。
安静的房间,突然响起了门铃声,她起身,去开门。
入目的是花枝展昭的祁晏,几年不见,祁晏风骚依旧!
“嗨,小柳树,这么久没见我,有没有想哥哥?”祁晏说话间要进门,“哥哥可是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