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湾镇紧邻山阳城,镇子的规模与热闹程度是岩湾镇所不能相比的。沿途都有叫卖的商贩,冬日里的集市虽然少了水果鲜菜,但贩卖药材与野物的乡民也是将街道两旁占的满满当当。
陈之走过镇口的大路,路过一个卖干粉条的摊位。他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竹笔,不禁想到了岩湾镇,想到了爷爷,收敛一下思绪后,他继续向前,走进了镇子里面。
镇子里面的行人熙熙攘攘,街道两边是齐整的房屋,黒色瓦顶连在一起像一块挂在竹竿上,两边被拉起来的黑布。
没走几步,陈之看到一家挂着龙湾酒家招牌的饭馆。他稍作停留,在看清饭馆门口挂着的菜单上写有浆水面条后,走进了饭馆。
连日干饼与馒头,虽说他已经习惯,但到了能改善一下伙食的地方,改善一下伙食也在情理当中。
走进大门,他就被店小二迎到了店里靠窗一处的空桌上坐了下来。
“客官,吃点什么?本店近日采购了一批野物,有七八斤重的锦鸡,还有两头肥硕的麂子。”
店小二热情的招呼着,不等小二说完,陈之便说:“麻烦了,要一碗浆水面条。”
店小二稍稍一怔,却还是一脸真诚的问道:“客官,我们店的糖醋鲤鱼、红烧丸子可是山阳城的客人都夸好呢!”
“不了,就要一碗浆水面条吧!”
陈之也是一脸真诚望着店小二。
“好勒,浆水面条一碗!”
店小二没有再多言语转身向厨房走去。
趁着等饭的空档,陈之环顾了一下周遭。
靠着柜台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五六个中年男子,菜上的也不多,但酒却上了两坛。看模样装束像是附近山里的猎户,应该是今日的猎物卖上了好价钱。几人看上去都很高兴,连着划拳的声音也大了一些。
另一边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位老人,须发花白,桌上摆着一盘小二口中的糖醋鲤鱼,一盘皮冻,一盘红烧鹿肉,一盘青菜,一大碗热汤,旁边摆着一壶酒,两人笑吟吟的吃菜饮酒,十分悠闲。
两位老人隔壁一桌坐了四个年轻人,四人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菜,四人衣着鲜亮,随身佩剑放在身边的凳子上。
四个年轻人的旁边坐了一位姑娘,陈之看去不禁愣了一下,这是见过竹林女子之后再一个让自己有些失神的女子。
姑娘看上去与自己年龄差不多,清秀婉约,看着桌面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泉,只是眉头微皱似有心事。
竹林女子如美玉,眼前女子则像是初春清晨的刚盛开的山茶花,清风徐来,有淡淡的花香。
山茶花是陈之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的花。
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两三盘菜,也是放了一壶酒。陈之没有多看,很快就收回视线往街上看去。
突然啪的一声,陈之回过头。一只酒碗在猎人身边摔成几块,几个猎人停下手中杯筷往身后望去。
那桌坐着的四个年轻人中,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抓过身旁佩剑,站了起来,望向猎人方向道:“哪里来的蛮子,这么吵,还让不让爷们吃饭了?”
猎人中一位面容粗狂的男子站了起来说道:“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又不是在你家,碍着你啥事了,再说了店家也没有说在这里吃饭得闭着嘴吧?”
见猎人还嘴,白衣男子身边的三人抓过佩剑站了起来,白衣男子继续说道:“说蛮子还真是蛮子,一点教养都没有,今日不给你点教训,在这龙湾镇,你还真当在那山上一样随便撒野!”
说罢便拔出佩剑,剑尖直指猎人。陈之双手在桌底默默结印,小川岭上跟猎人没少打交道的陈之是不会让猎人朋友吃亏的。
谁料刚刚站起的猎人正准备说话时,被旁边一位年龄稍大的猎人拉住,轻声对他说道:“我们也吃好了,就不多事了!”
然后他起身喊店家结账,结完账便带着身边一众猎人走出了酒馆。
白衣男子轻蔑一笑,插剑入鞘,与身边三人又重新坐下。猎人们走出酒馆后,两位老人只觉被扰了兴致,酒食无味,便也起身离开了酒馆。
一番吵闹过后,小二终于端上了陈之点的浆水面条,陈之问过价钱并将铜钱交给伙计,闻了闻,确实很香,他心满意足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面的间隙,陈之不禁又看向了那独坐的姑娘,可能是饮酒的缘故,原本嫩白的脸颊此刻有了一丝绯红,更衬出姑娘的娇嫩。
他不经意间微微偏头,发现那四个男子此刻也不时看向姑娘,还低头窃窃私语着什么。
很快,四人中一穿藏青色外套的男子起身走到姑娘桌前说道:“姑娘,山阳城颜韵布坊何公子想请你共饮一杯!”
他回头指了指刚才的白衣男子,姑娘似乎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看都没看他一下。
青衣男子有些不悦道:“姑娘,何公子并无他意,只是见你一人孤单,这才想请姑娘共同畅饮一番。”
窗边的陈之听到此话心里发出一阵嗤笑,我也是一个人,怎么不邀请我共饮一杯?
姑娘应该也注意到了这边一人独坐的陈之,看了过来,只是很快又拉回视线看向桌面,也没有理会桌旁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无奈摇头道:“姑娘既然不愿意,那我替何公子给姑娘斟一杯酒,姑娘喝了我便离去不再打扰。”
说罢他拿过自己桌上的酒壶替姑娘斟了一杯酒,没想到不曾言语的姑娘竟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青衣男也拿起酒壶回到了自己的桌上,刚遭拒绝的四人脸上也是写满沮丧。
陈之继续吃着碗里的面条,注意力却放在了邻座的四人与姑娘身上。
在陈之吃完面并要喝掉面汤之际,那个姑娘站了起来,看上去她站的有些吃力。撑着桌子她将身体站直了,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摇晃,看那样子随时有可能倒下。
四人中的白衣男子见状走到姑娘身边,微微一笑,堵在姑娘身前说道:“姑娘,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客栈。”
摇摇欲坠的姑娘迈不开脚步,她对着白衣男子说道:“你走开!”
她狠咬嘴唇想清醒一点,却感觉大脑一阵眩晕,姑娘敌不过男子也敌不过酒力。一旁的青衣男子见状,对着白衣男子笑了笑后便急匆匆地跑到到店门口将厚重的门帘拉开。
从进店之后只跟小二说过几句话的陈之此刻站了起来,不过四人全当他不存在一样。
也是,六七个粗壮的猎人汉子都让他们吓走了,这个只吃的起一碗浆水面条的乡下小子根本就入不了他们的眼睛。
门口一阵风吹进店内,姑娘的发梢从耳朵后垂下,随风飘动着,眼泪瞬间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陈之一阵恍惚,多年前的那个午后。第一次见到那个叫陆柳的女子,她的发梢也是这般在风中飘动着。
恍惚过后,陈之不再犹豫。双手快速结印,心里默念一声破壁。
只见他双脚猛蹬地面,像一支箭窜了出去,瞬间就冲到了白衣男子身边,然后变印为拳,一拳砸在男子胸口。
男子被这一拳砸中后,身体向后倒飞出去,砸在他们几人坐的桌子上,桌子被尚未散去的劲力震的粉碎。
已经醉酒的姑娘再也站不住,顺势就扑到在了陈之的怀中,然后昏睡了过去。
陈之转过身面向其余三人,其余三人显然被这一幕吓到了,半天没有回过神,陈之举起拳头朝着青衣男子晃了晃。
“桌子你们赔!”
见几人没有反应后,他横抱起姑娘往店外走去。
看着陈之即将走出店门,青衣男子这才回过神,他颤巍巍的说道:“小子,你打的可是颜韵布坊的何公子!”
还未等他说完,陈之转过身子看着他说:“知道了。”
青衣男子看着陈之想起他刚才恐怖的手段愣是没敢再说一句话,陈之抱着姑娘绕到了饭馆后面的路上,天色已晚,赶集的乡民差不多都已离去。
店内白衣男子从碎木堆中挣扎站起,嘴角渗出一缕鲜血,他用手抹去。
“真猛,我服,只是可惜了,真的是好美的姑娘,齐松你去结账,桌子算在内,我们回山阳城!”
说罢他掏出银子递给青衣男子。
这何公子也是习武之人,十三岁开始修炼武道,至今九年,奈何武道天赋平平,九年了还没能摸到金石境的门槛。
不过刚才陈之想着下山前答应韩先生此行途中求正求善,刚才只是情急想救走姑娘,并无伤人之意。
所以他出拳的速度虽然快了三分,但出拳的力度却只用了十之一二,否则这还没踏入金石境的何公子今日不免要遭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