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起身取走挡在窝棚门口的树枝,带上干粮走出窝棚。
今天是晴朗的一天,太阳还没有出来,林间白晃晃的积雪已经开始有些刺眼。
他伸了个懒腰,捧起一捧积雪胡乱擦了把脸,顿觉神清气爽。美美的嗅了几口干净的空气后,他沿着山路继续往大山深处走去。
翻过四座不高的山头,太阳也升到了半空,阳光透过树枝洒在林间的积雪上,雪面像晴空下的湖面一样波光粼粼。
路上遇到两帮上山打猎的村民,两帮人都收获颇丰。他们捕获的猎物有红腹锦鸡,肥嘟嘟的野兔,还有几只狍子。
他有幸的被分到了一块烤熟的兔肉,虽然他对食物并没有过高的要求,但他不得不承认,咬一口便能滋出肥油的兔肉确实要比干燥的粗粮饼要好吃上许多。
约莫又翻过五六个山头,在一处山顶,陈之停了下来。他环视四周,这是一处石头山,四周没有树林只有光秃秃的石头,像私塾下的那块巨石,不过这座石山不像巨石那般方正,倒像是一块巨大的鹅卵石。
他闭上眼睛,在确定此处三里之内没有活物的情况下,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笨拙而怪异的手印。
透明涟漪再现。
全身被透明涟漪包裹着的陈之像一支蜡烛的烛芯,只见他右手拇指压住无名指与小拇指贴在掌心,食指与中指并拢像剑一般指向前方。
默念一声“起”!
他的双脚迅速拔地而起,一尺,两尺,顷刻间,他已经上升到离地面一丈高的地方。
突然,他猛地收回手掌变作握拳状,同时身体也在空中颠倒过来。径直朝着地面俯冲而下,在拳头离地面一寸距离的时候停住,将拳头重新变做剑指,一指点在了石头地面上。
重新站定后,他俯身望去,以刚才那一指为圆心到半径有三尺见方的圆形石头地面出现水波一样的裂纹,陈之左手做掌,轻轻一挥,那些已经龟裂成块的石头竟是化作了粉末被风吹去。
“仍是还需一指才能将石块化作粉末,不过今日也是勉强触摸到璞玉境五段了吧,在这璞玉境四段也已经有两年之久了,在到山阳城之前一定要突破至五段”
陈之坐在刚刚被自己一拳一指点出一个深坑石山上坐了下来,掏出干饼嚼了起来。
五年前,一天放学,陈之正独自在竹林中砍竹子。原本在竹林里上下窜跳的麻雀像是被什么惊动,齐齐扑棱的想飞出竹林,却在飞出一尺高的时候突然又飞回到了竹支上,原本叽叽喳喳的竹林此刻安静了下来,麻雀像是被定在了竹支上。
陈之被这诡异的气氛惊了一下,正转身准备走出竹林的时候,身边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女子。
刚才麻雀的动静,加上眼前的这个女人,实在是有些诡异。陈之此时就像竹枝上的那些麻雀一样,整个人都有些懵。他不断地在心中默念子不语怪力乱神。
“我不是鬼!”
听到女子的话,陈之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点,他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女子。
女子身着白衣,头发只是简单的束了一下,有几缕头发从耳后散落下来,发梢随着竹林里的微风轻轻晃动。
十一岁的少年仅对视了一眼便微微撇过头,脸上绯红一大片。
大石村有女子,但全不及眼前的女子。颜如玉,对,眼前的女子像美玉一样动人,虽然陈之之前也不曾见过美玉,但他相信美玉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没有在意陈之心里怎么想的,女子看了看他后,微微摇了摇头,似是叹息了一声,然后淡淡说道。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到这儿来,是要传你武道。要么跟我修炼武道,要么被我杀死,你自己选!”
女子的话吓了陈之一大跳,他低下头不敢言语。
“你学不学?”
陈之鼓足勇气抬头看着女子,本来还想说要跟爷爷还有韩先生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但看见女子凌厉的眼神,他又将头低了下去。
“只是让你修炼武道,怎么这般不利索,亏你还是男儿身!既然不想跟我学,那我就杀了你吧!”
说罢女子拔出佩剑搭在陈之的肩膀上。陈之连忙点点头说道“我练,我练!”
“怎么这般模样,哪有一个男子汉的气概啊!”,女子看着陈之无奈道,可是她忘了,此时的陈之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你记住了,不要跟别人说我教你修炼武道之事,若是被我知道你告诉别人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陈之有些无语,但更多的还是有些惧怕,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于是从这天起,陈之每日白天上私塾,晚上等爷爷熟睡后就来到竹林跟女子学习武道,他也未曾向别人提起过。
女子给他讲解武道分境,教他修炼武道,武道修炼,从最基本的体能练起,这对于从小自立的陈之来说,是完全可以坚持的。
后来陈之知道了,武道修炼一途,不仅要修炼提升武境,还要学功法,两者相辅相成,武境与功法融合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
打个比方,武道修炼就像是砍竹子,武境提升是锻炼自己的力气,功法则是砍竹子的刀法,提升了力气,又掌握了下刀的角度,才能砍得又快又准。
换而言之,功法引导武境之力,武境则支撑功法的调度。当然武境不仅仅只是力量那么简单,更多的是一种境界,一种气度,一种眼界。
刚开始女子每晚都来,半年后女子便隔十天再来一次。倒是陈之夜夜练习从未间断。
一年后女子隔一个月才会出现一次,第二年年末,女子告诉陈之,他已进入金石境。
第三年,女子总共来了四次,第四次见到陈之的时候,女子看着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少了几分稚嫩多了一份坚定,而且脸上的棱角也变得分明起来。
她依靠在竹子上,望向竹林顶端,月光透过竹林的缝隙照在她的脸上,像是戴着一层面纱。
“陈之,你两年入金石,一年入璞玉,放眼大离,你的天赋无人能及,今夜是我最后一次来大石村了。今夜不教你武道教你喝酒”
说罢女子从背后取出一个酒袋,打开盖子仰头灌了了一大口酒。
“安和城杏花酿清香,大青城的凤酒绵柔,但我觉得酒就是酒,还是这向阳城的麦酒烈的沁人心脾!”
然后将酒袋递给了陈之,陈之接过酒袋,正要喝上一口却想起女子拿这个酒袋刚喝过。十四岁的少年到底已经是懵懵懂懂的年纪,他不免有些犹豫起来,可是转过头发现女子并没有看他,才坚定的拿起酒袋灌了一口女子口中的麦酒。
陈之以前也喝过爷爷酿的甘蔗酒,但甘蔗酒到底柔和不像麦酒来的这般浓烈,猛地一呛差点出声,好在被自己强行压下。
女子转过身招手示意陈之将酒袋给他,两人便这样一人一口将酒袋里的酒喝完。
第二天醒来时,陈之躺在自己的床上,隔壁爷爷的鼾声依旧,他记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早上去私塾的路上,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晕眩,回想昨晚的事。他记得他和女子一人一口喝完了大概盛酒两斤多的酒袋里的麦酒。
她温柔的看着他,温柔的跟月光一样。
“我叫陆柳”,“你确实有天分,不过你还是不像他!”,“以后大概还是会遇见的,只是怎么见呢”
......
陈之想起零零星星她说过的话,也记得不真切,突然,他想到自己好像对她说了一句:“姐姐,你好漂亮!”,然后那个自称叫陆柳的女子就抱了抱他。
那是他从未感触过的柔软。
猛地一拍头,陈之懊恼不已,不敢再回忆下去。而后他依旧夜夜修炼武道,只是女子也再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