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道,“请给我一盆清水。”
在门外候着的小伙计忙跑下楼,“张,张......”
“喊我二牛好了。”二牛接过水盆,笑着为窘迫的小伙计解围,然后拿出五团青灰放入木盆中,木盆里面瞬间一片青黑。
何平看看他又看看齐光,发现齐光眼中尽是疑惑,不禁坐直身子,二牛头也不抬的说,“何东家,不妨猜猜青灰里包的是什么。”
“可以吃的?”
二牛点头,“当然啊。”
何平微醺,暗叹自己年龄不大怎么记性就那么差,“烤的小鸟?”
手一歪,二牛很想糊他一脸草木灰,深吸一口气,“叫花鸡能搁在水里洗吗?”
“那你说是什么嘛?”何平反问。
二牛很是无力,“自己看!”
“鸡......鸡蛋?”何平目瞪口呆,道,“怎么,不是,你干么把鸡蛋放进草木灰里?”
二牛拿拿着鸡蛋往桌子上一磕,何平连声呼“小心”,二牛依旧继续剥鸡蛋壳。齐光见没有蛋液,忙问,“你什么时候把鸡蛋煮熟咧?”
何平一听这话恍然大悟,自以为想到了,“我明白,二牛是先把鸡蛋煮熟了再用草木灰包好,对吧!”
二牛的回答是给两人一记白眼,很是嫌弃的道,“以后别说我认识你们。”
“呵呵.....难道我说错了?”年纪轻轻就撑起一片家业的何平不信,“你难道不是用草木灰腌鸡蛋?”
二牛真心给他跪了,把剥好的鸡蛋向他手里一塞,“自己尝!”
何平低头一瞧,下意识地用手捏了捏,“咦,软软的,能吃?”
二牛拒绝再跟他说话,来之前他以为何平应该是很能干,很稳重,现在见他握着鸡蛋把玩,也不知洗手了没有,玩一圈才往嘴里送......二牛不忍直视,非常想问,那还能吃么。
可人家何东家即不怕被不明物毒死,也不怕被自己脏死,三下五除二整个鸡蛋下肚,手一伸,二牛又给他一个,只是这次没拨壳。
何平接过去好一阵研究,“确定这不是你事先煮好的?”
二牛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你觉着我会跟你说变蛋是怎么做的么?”
“真机灵。”何平无趣,“原来它叫变蛋啊。”恋恋不舍的放下变蛋,“那咱们来谈谈这个变蛋怎么样?”
二牛淡淡地摇头,“不急,我还要到杂货铺子里去呢。”
“你要买什么,我让伙计去给你买。”何平吃下变蛋的那一刻就觉着皮蛋的市场比腐乳大的多,再也没了刚才那份淡定。
二牛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慢吞吞的说,“听齐光讲临安城中的杂货铺子里有咸菜在卖,我就让人运来了三百坛豆腐乳,现在便去杂货铺子里问问他们收不收腐乳。”
“啊哈?”何东家没明白,掏掏耳朵眼问,“你要把腐乳卖给杂货铺子?”
“错了,卖给你家还有杂货铺子。”
何平登时不依了,“那怎么成?不行!”
二牛佯装不知地反问,“为啥?你只要一百坛,我们不把剩下的卖给杂货铺子总不能留着自己吃吧?”
“这个,二牛啊,你这不是有意为难我么。”何平道。
二牛笑,“何东家,话可不能这样说,我啥时候为难过你,我还给特意给你送变蛋,你咋能这样咧?”
“得嘞,咱别装了,成吗。”何平见他起身要走,赶紧说,“你有多少豆腐乳我全都买了。”
“别说的你好像多为难一样。”二牛停住脚步撇嘴道,“你又没少赚钱,再说了,我们的豆腐乳都是六斤一坛,你可以把它装成一斤一小瓶,价格还不是随你订。”
何平眼底精光一闪,早几天有人问伙计豆腐乳外卖吗,当时灶房里的豆腐乳都见底了,想卖也卖不了。现在么,双眼亮亮地看向二牛,“你们总共有多少坛豆腐乳?”
“两种口味各三百二十坛。”二牛觉得有戏,“你要是全买来去,回头我们村弄的变蛋跟松花蛋都卖给你。”
“什么叫松花蛋?”何平觉着他前二十多年都白活了,连一个乡下小子说的话都听不懂了。
二牛没饶弯子,“就是用鸭蛋做的变蛋,不过是青黑色,看着没鸡蛋做出来的好看。”
“黑色?能吃吗?”这是何平最关心的。
“那你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何东家瞬间无语了,半晌才问,“怎么个卖法?”
“鸡蛋做的四文,鸭蛋五文。”
他的话音刚落,何平就鬼叫道,“你抢钱咧!鸡蛋一文钱能买俩!”
“我们问过车夫了,临安府的鸡蛋两文钱一个。”
“你......”何平指着二牛,“你们怎么能按照这里的来算?”
“怎么不能?难道我现在是在张家村么?”
“你,你强词夺理!”
“那也要你有理。”二牛不屑跟他吵,太拉低智商了,“来回不用船费么?村里人每天做变蛋不用工钱么?鸡蛋鸭蛋在做的过程中有碎的你给钱么?要是你掏钱,我做主,两文钱一个卖给你!”
二牛这么一算,何平蔫了,无力地挥挥扇子,“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了。”
“既然这样,那请问何东家打算买多少变蛋?”
“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么?”要不是听到齐光说豆腐乳没有张二牛什么事,他都以为这生意是二牛自己的了。
“何东家,不是我想催你,再晚下去等变蛋做好就下雪了。”
“那么久?”何平道,“现在才九月,怎么着也要十一月办才可能下雪。”
“的确需要那么久。”为了尽可能的确保每个皮蛋都成熟,慢工细活,还要窖藏足够长的时间,加上他刻意虚报的时间,两个月不多。
何平思索片刻,“要不这样,把变蛋洗干净,容我到下面试卖一下,如果成的话,你就给我来五百个。”
“要不也是六百四十个吧,我们村有六十四户人家,我回去也好给他们分钱。”二牛道,“我回头多给你送两斤五香粉。
“四斤!”何平伸出手指,二牛瞪着眼盯着他好一会儿,就在何平快成斗鸡眼了,才见他点头。
村长看着河边热火朝天的景象,与有荣焉的说,“二牛这小子真不错,我昨儿还愁豆腐乳卖不出咋办。”
齐升一听他提二牛,肚子里的酸水就不要钱的往外冒,二牛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他想二牛想的都吃不下饭了,“二牛当然不错了,为了村里人富裕起来,他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琢磨。有一次他做梦的时候喊豆腐,我都被他吓一跳。”
小牛这次没跟齐升对着干,“我二哥人就那样,太死心了。想让咱们都过上好日子,有时候饭吃到一半就去琢磨豆腐乳。”
齐升惊奇地看向小牛,无声的说,“孺子可教也!”
小牛横他一眼,继续说,“唉,二哥这一出去我家萌萌哭的嗓子眼都哑了。”
如果说先前两人话里有夸大的成分,萌萌哭闹这事张家村的老少爷们没有不知道的。
二牛走的第一天,天黑了,萌萌不见二牛,就拉着齐升问,二牛呐?二牛呐?
齐升没当回事,随口便扯,“二牛在跟他躲猫猫,等萌萌睡着了二牛就回来了。”而萌萌半夜醒来见自己在齐升怀里,下床尿尿时遍寻不到二牛,“哇”一声大哭起来。在夜深人静的村庄里,孩子的哭声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二牛的左右邻居当即就被他吵醒了,如果说第一天还可以解释萌萌因为不舒服才哭,而连着哭三天,只要良心没被狗吃了的人,都会到二牛家里问问出啥事了。
更何况他们还指望二牛带领他们赚钱,因此只会更关心萌萌。
齐升见村长的脸色变了又变知道了思考,心中很是满意。二牛很是能干,他除了支持二牛做好人好事外也帮了他什么,但为了让村里记住二牛的好,齐升不介意把事实夸大几分。
看着广角兴高采烈地拽着张大鹏上船,张老五满脸嘚瑟地站在船尾再次同村里人挥手告别,齐升恨不得把他仨拽下来换自己去。
小牛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齐二哥,咱晌午吃啥?”
“你又饿了?”齐升睨他一眼,无声的威胁他,忍着!
二牛走的这几天,从未进过灶房的齐二爷除了会蒸米饭还是蒸米饭,今天吃豆腐乳明天吃凉拌菜,让他做点热菜,他连鸡蛋汤都不知道咋煮。一天三顿喂萌萌吃鸡蛋羹,萌萌不哭才怪。
“要不我带着萌萌去我家吃?”小牛试探地说。
齐升问,“那我跟刀豆两个怎么办?”
小牛指了指不远处的村长,“你去大伯家里吃。”
张李氏突然站到两人跟前,也不知道把两人的谈话听去多少,“齐当家不嫌弃就到我家吃吧?”
“不,不嫌弃!”齐升拉不下脸跟村里人说,“嗳,那个谁,你家今天多做一点。”可有人主动邀请他们就另外说了。
“那我这就回家做饭,你们待会儿就去啊。”张李氏做事跟她平时说话一样爽利,她想这几天都让齐升去他们家吃,也就没大张旗鼓地张罗。
被他娘叫来烧火的广丹拿着烧火棍戳着地面,嘀咕道,“那个齐当家也不会家,二牛走了没人做饭不会把他媳妇弄来啊。”
“你又浑说,齐当家还没定亲,哪里来的媳妇。”
广丹手里棍“啪嗒”掉了,“娘你说啥?”等齐升一过来,广丹就不顾矜持的问,“齐当家,你咋还没成亲咧?”
齐升莫名其妙,“没遇到合适的没成亲不是很正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