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低空、有目标？是对着如雪飞去的？刹那间，江南感觉到后背发凉，冷飕飕的恐怖袭来，情急间，他大声叫喊：“快，快躲开——”
那边正是杨花如雪，江南的喊声听见了，嗡嗡声渐渐逼近，比喊声更响，可无处能躲啊，飞着的东西向她撞去，只要挨近，就会皮破肉绽，甚至螺旋桨会削掉半个脑袋。她来不及叫喊，身子一歪，身后是江堤朝河的斜坡——根本站不住脚，站住也躲不过无人机啊，只听到“哗啦啦——”声响，河水四溅——
“如雪——”江南浑身一僵，如被雷劈了一般，全身着火，可是声音被封住了，喊不出来，只想跳入水中，熄灭燃烧的自己——他身子一歪，跟着滚下去，也是哗啦一声，他全身浸泡在水中了。
初秋的江水，怎么就冰冷冰冷了？全身针刺一般的疼，她怎么受得了？
刺骨的冷水让他喉咙放开了，连声大叫：“如雪——如雪——”
有人应答：“我在——”
她的声音被水冲击，一阵凌乱，然后淹没了。幸好，还有月光照着水面，波光粼粼中，有起伏的身体，有激流的浪涛。他拼命游过去，终于，抓住了一条胳膊，生怕伤了她，另一只手往下，插在皮带里 ，人就很好地控制在手中，然后向岸边游去。
小河不宽，但坡地很陡，到岸没有立足的地方，幸好到小桥底下了，还有桥墩，有桥洞，有，伸的石头。江南先把她拉上突兀的石头上，喊了一阵，没有人回答，伸手摸颈动脉搏动，心顿时凉了，居然脉搏动消失，那就是说，如雪呼吸心跳骤停了……
天塌了、地陷了，瞬间六神无主，江南全身发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想哭，想喊，可是耳边又传来嗡嗡嗡的叫声，提醒他，大敌当前，不能懈怠，赶紧救人！来不及多想，赶紧把如雪扛到肩上，钻进桥洞。
急促的颠簸，让肩膀上的人张开嘴巴，控出水来，他心中一喜：莫非还有救？没救也要救！她教自己救他人，更要救活老师啊！
江南头脑顿时清明，他伸手到那张着的小嘴中，掏出异物，赶紧平放在桥洞里，马上跪倒在她身边，开始心肺复苏。
上高中的时候，老师讲过，军训时，教练让他模拟过，程序还记得住。开始俯身对着她吹气，触碰到她冰冷的唇，像是冰冷的冰块，一个激灵，通体冰冷。从来没有如此接触过女人的唇瓣，过去是不敢想，没时间想。自从把杨花如雪抱进了自己的家门，看着她一天天的康复，一天天的和自己亲近，神秘的情思油然而生，无数次期盼有这样的接触。
这是心中的女神啊，背过、抱过，也曾经心潮起伏，全身颤栗。无数次在梦中渴望，能够和这个姑娘面对面的拥抱，两个人的火热的嘴唇能够接触，那他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现在接触的不是温热的、不是湿润的、不是甜蜜的、不是玫瑰花瓣一样美妙的唇，只是冰冷僵硬的冰片，几乎要将他的嘴唇与她冻结在一起。
唇齿相依四个字跳出来，江南顿时暗下决心——与如雪共存亡，救不活她自己就死。
不再扭捏，不再彷徨，不再心猿意马，干脆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用自己的气息去拯救她，一口一口的空气吐进去了，一阵阵心脏挤压按摩，人工呼吸与按压交替进行，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只是那嗡嗡嗡的噪音不绝于耳，怪异的“四脚铁蛙”还试图钻进桥洞，江南正把耳朵凑进她胸口，想听听是否有微弱的呼吸了，桥洞透亮的地方暗淡，飘来一团黑影，他将姑娘放在膝盖上，搬起石头砸过去，就听到咔咔砰砰、铮铮铛铛、当当锵锵一阵乱响，嗡嗡声消失了。
过去，他只是在手机上看过视频，偶然看见无人飞机，还当多了不起的高科技呢，居然石头都能砸的碎——其实只是砸过去，无人飞机躲闪开，就撞着桥洞石壁，落下一堆零碎了。
嗡嗡销声匿迹，他听到了呼喊声，喊的是他的名字。他已经精疲力尽，终于来了帮手了。但是桥洞太狭窄，人工呼吸也展不开呀。他抱起如雪就钻出去：“我在这里——”
来的正是三个刑警，是王护士喊来的，她见江南跑了，急忙打电话给谷永青，她又喊了两人，小安开车，一起过来了。
江南已经几乎全身瘫软，有人壮胆了，无人机毁了，不会再来一架吧，他放下如雪，已经度不进多少空气了，前面跑来的两个男人，他还心有顾忌，看见谷永青来了，赶紧让开。
谷永青虽然上气不接下气，但是更加专业，一口一口对着嘴吹气，让刘明山过来腹部按压。江南缓过一口气，哪里愿意别的男人上手？赶紧说：“我没气了，但有力气……”
没气怎么会有力气呢？不想让别的男人靠近如雪吧？我还不想小安给她按压哩，谷永青看破不说破，一口接一口的吹气，也没嘴说话。
江南吹气久了，似乎元气消失殆尽，但是手上有劲啊，一屁股坐到地上，粗粝的巴掌覆盖在女孩子圆润的肌肤上，还是温热的，心头一颤，全身就像着火一样。这个时候哪能心猿意马呢？他赶紧定神，问他们怎么知道这里有情况？
“我们只是担心而已，还真没想到，有这么复杂的情况。”刘明山说。
“何止是复杂呀？简直是危险！”小安接着说，谷永青接到王护这个士的电话，喊了他们一起赶来，原来只是担心。但是跑到小桥上，还没见到人，知道江南也来了，不会两个人都不在呀。
刘明山说：“我们到23号门前，没任何动静，上了河堤，看见有香烛包，但是没有人，这才知道情况不好。到处找人，听见无人机声音在远处响起，赶到小桥头，看见无人机在桥洞附近徘徊，赶过来，喊他们，无人机的噪音干扰，他们的声音传不进桥洞，估计江南听不见，三个人一起喊。
无人机成了他们的路标，不仅嗡嗡叫着，企图还往洞里钻，就知道有人操纵，是要攻击那里面的谁呢？不是江南就是杨花如雪。只有赶紧往桥下跑，没到洞口，也没想到战胜无人机的办法，就听到稀里哗啦碎片响，嗡嗡声骤然停止，有人应答了，江南抱着杨花如雪出来了。
谷永青接替着嗯呼气，江南做心肺复苏，小安和刘明山散开，刘明山去了杨家，以为有人在那里操纵无人机，结果看见大门紧锁，没有发现任何动静。小安在桥洞边捡了无人机碎片，两人再到桥头边的河堤上，谷永青惊喜地告诉他们，杨花如雪有呼吸了，赶紧要去医院。
江南站起来要去抱，身子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小安，你不能伸手吗？”谷永青呼喊着。
当着女朋友的面，亲密接触另外一个女人，小安有点犹豫： “我背行吗？ ”
“不行，要公主抱！ ”谷永青不容置喙。
几个人帮着托举，小安把她放在副驾驶，摇下沙发半躺着，系上安全带，刘明山扯起江南上车。
进了医院。谷永青轻车熟路，领着到了急诊室，医生一起诊治，很快告诉他们，已无大碍。
四个人才轻松的吐了一口气，江南首先顾不得自己，想到如雪衣服都是潮湿的，就说要去杨家拿衣服。谷永青守着如雪，三人坐车回到小桥边，江南才发现，自己手机掉了。
会不会掉到水里去？那两个警官都有疑惑。江南说不会的，他一直捏在手里，想打通杨花如雪的手机，只是在滚下去的那一刻，手机才掉的。如雪的手机就很难说了，她根本不想和他联系，在河堤上准备祭奠爷爷。如果放在口袋里，肯定掉进水中了。
他们都决定，先找江南手机。江南说，下桥上堤，大约走了两百米，看见无人机来了，才喊杨医生的，刚喊了一声，就见她掉下去，自己也滚下去了。问他们两个带手电筒没有？刘明山说不用手电筒，手机就有手电筒的功能，说着打开来，雪亮。小安说还有更好的办法，他掏出来，让江南直接拨他号码。
三人顺着走过去，静寂的河边只有秋虫鸣叫，不久还真有手机彩铃响起。江南大喜过望：“是我的，是我的！我们再试试杨医生的……”
他捡起自己手机，三个人分头走，拨了如雪的手机号，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应。河水无声流淌，三人来去走了几回，连秋虫的鸣叫禁声，更添了一丝凄凉。
江南突然停下，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其他两人也停了下来。谁知道他居然跪倒在河堤上。因为他实在劳累过度了，没办法往前走了，腿软了。就要过去拉他起来，还没走近，就见他双手合十，对着月亮拜拜，又对着河道磕头，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什么。
小安笑他：“是不是让月亮更亮堂一点？让水中的鱼虾醒来，把手机托上来？”
“一个手机算什么？”刘明山问江南，“是感谢月神河神吧？”
江南站起来，湿漉漉的长裤又沾上泥土，更脏，却一本正经，对两人说：“如果没有月亮，照不见水中的人。如果水流的太急，我都可能抓不到她……”
这个她，自然是指的杨花如雪。其他两个人都很感动，不约而同去拍他的肩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亏你来得及时。”
“我们赶紧拿她衣服吧。”江南往坡下冲，到了底下突然收住脚步，“开门会不会惊动邻居呀。”
刘明山也跑下来，说：“要惊动早就惊动了，小桥离这里还远呢。”
小安是跳下来的，也说：“半边街全部朝北，人们一般都住在南边房间，可能无人机的响声惊动了一些人，哪怕他们出来，我们喊的是江南，然后又到桥头去了，他们也没看见什么。”
他们已经进去过一次了。现在轻声开锁，轻轻推门，居然门轴都没有一点儿声响，三个人心中都有数，曾经住在这里的那个家伙，有提防、有准备，狡猾狡猾的，他今天失算了，可能做梦也没想到，他的无人机毁灭了。
江南进屋，发现跟他们第一次来，好像没什么差别，那家伙在这里还是比较谨慎的。三个人先把杨花如雪的衣服收集，放进一口箱子里。
江南又想起来了：“杨医生说，她爷爷的重要东西，喜欢放在皮包里，他走到哪里，都带着皮包，什么收据，合同之类，应该在皮包里吧？”
他们四处寻找，结果都没有找到。刘明山说，如果有，早被他们拿走了，到底是梅子香拿走的呢？还是朱宏图拿走的呢？
江南还在房间里团团转。小安嫌弃地对他说：“离我远点，你看你一身水淋淋的，还又是灰又是土，把我们车子都坐脏了。”
刘明山叶才想起来，让他在这屋两个人一起走，当然只有在老杨医生的房间里找，才有男士衣服。可是，都小了。结果，在如雪父母的房间，才找到大一点的衣服和裤子，想必是她父亲穿过的，这都放了多少年了？还有一股霉气，也说不得了，从里换到外，总算不潮湿了。
正要出门，江南说，如雪还有鞋子。又把能找得到的鞋子全部收了一包。
小安玩笑道： “不想她回家了是吧？ ”
江南很不高兴，瞪了他一眼： “还说回家呢，无人机这么厉害，还能追踪，门都不能出。”
刘明山感叹道： “利用无人机杀人，那家伙好狡猾，也给我们留下线索，顺着这线索，一定会揪出老狐狸的尾巴。 ”
“未必。”江南摇头，“现在这玩意儿太普通了，小区的操场上，孩子们都在玩。几百块钱都能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