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菁晚一怔,旋即她便淡淡接道:“倘若不是他在背后捣鬼,也不会让南周陷入内乱,险先让整个南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死了,也算是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赎罪。”
听到元菁晚这般断然而又绝情的话,云沅反是笑了,她笑得是那样地讥讽撄。
甚至连眼角都不由笑出了泪花来,看到她这副近乎有些疯狂的样子,元菁晚的心中,升上了一抹不祥之感。
似乎,下一刻她便会说出让她轻易无法接受的事。
“看来,便是连你最相信,最深爱的男人,也一直在欺骗着你,元菁晚,我该是说你可怜,还是可悲呢?”
微蹙了眉梢,元菁晚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不愿告知的事,我绝不会强求知晓,这是最为基础的信任问题。云沅,你太自以为是了,你说的那些事,我根本便不感兴趣。”
云沅骤然止住了笑声,忽而上前了一步,一把抓住了元菁晚的前领,不由分说地便将她往外拽。
元菁晚知晓面前的这个女人神智已经不正常了,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她的力气又完全敌不上她,为了防止自己受到更大的伤害,只能被迫被云沅拽着往前走。
这是一个类似于冰室的空间,每隔几米的距离,便有一面以冰雪雕刻的镜子立于其上。
这镜子只能倒影出一个人的影子,而无法瞧见镜子的反面藏着什么东西偿。
并且这些镜子的数量极为多,但即便是那么多看起来杂乱无章的镜子,云沅在其中穿梭却是极为自然而又娴熟。
想来她在这个空间之内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未等元菁晚记清路线,抓着她的前领往前带,不知绕过了多少面冰雕镜子,霍然间便往前一甩。
元菁晚被她极大的力道带着向前栽了过去,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护住自己的肚子,在这一瞬间的功夫,调整自己的姿势,避免最大的伤害。
栽倒在地之时,双手撑在某个极为坚硬的地方,手心在瞬间便被划破,痛感很快传来。
殷红的鲜血旋即便顺着手心的纹理流淌而出,落在她所跌倒之地,‘滴滴答答’的血珠砸落声。
在元菁晚缓过神来,低眸往下一瞧之时,却是在瞬间停止了呼吸。
原因无他,她所跌倒的地方,有一张足可以躺下十多个人的冰床,而在这张冰床之上,恍然躺着一个男人。
即便这个男人的面色苍白如雪,没有一丝正常人该有的血色,即便这个男人紧闭着双眸,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床之上,缭缭的雾气自冰床底下蔓延而上,如隔云罩月一般,将男人的面容半遮半掩。
但即便是如此,也丝毫掩盖不住,男人风华绝代,遗世独立的容貌。
便算是人海茫茫,便算是回眸一瞥,便算是经历了沧海桑田,也无法忘却,这张绝世的面容。
原来,云沅真的将容璟藏了起来,不过如今看来,容璟是真的死了,不然不会这般毫无声息地躺在冰床之上。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个男人面容的瞬间,元菁晚只觉得胸口不知何故地骤然一紧。
像是一根针,在悄然无声中刺入,分明是那样地微小而又丝毫无法引起注意。
但却像是落叶深根一般,一旦刺入,便再也无法拔除。
而从元菁晚手心流出的鲜血,滴落在冰床的一角之时,这些血便慢慢地向着中心扩散。
虽然血量并不算大,但却还是能扩散至容璟所躺之处。
紧随着,这些血竟然在扩散到容璟的身下之后,便全数都消失不见了!
像是有一种吸引力一般,散落在四周的血都朝着容璟的身下而去。
随着这些血的消失,男人本如雪一般苍白的面容,似乎在发生着悄然的变化。
而云沅在看到这一幕之时,眼睛霍然一亮,夺步上前,兴奋地简直便快要疯了!
她坐在床沿边,紧紧地抱住了冰床之上的男人,贴着他的耳畔,无比开心地说着:“阿璟,你有救了,我便知晓,她的命是你的,也只有她才可以救你!很快,阿璟,很快你便能回来了!”
元菁晚虽是不懂医术,但在看到这一番奇特的现象之后,她便明白了过来。
她的血,竟然会被容璟给吸食!
霍然将按着冰床之上的双手挪了开,元菁晚敛眸,心下却是凛然。
虽然她不知晓自己的血为何会对容璟起作用,但无可否认一点,云沅为了救活容璟,定然会在她的身上动手脚!
果不其然,在元菁晚心下思绪万千之时,云沅已说完了话,起身来,几步来到元菁晚跟前的同时,抓住她的皓腕,将她一把拉近。
“元菁晚,你的命是阿璟用自己的性命才还来的,如今为了救活阿璟,你将这条命还给他,也是理所应当吧?”
闻言,元菁晚心中的思绪一断,她愕然地抬首,看着眼前面容有些狰狞的女人,“你说什么?”
看到元菁晚这副惊愕的表情,云沅看着却是极为舒服。
她反而松开了手,缓缓地补充着:“元菁晚,你本便是个该死之人,哦,准确地说,你其实早便已经死了,死在你的亲妹妹元曼薇的手中,啧啧,被断了双手双脚,连孩子也惨死腹中,这死相,可真是惨烈呢。”
这话从云沅的口中吐出,便像是在说着再为寻常不过的小事而已。
但这些话,却如同魔咒一般,钻入元菁晚的耳中,刺入她的心口,让她觉得窒息!
这怎么可能,她是怎么知晓这些事的?
她重生而来,这般隐晦的秘密,她深深地埋藏在心中,没有向任何人提及,即便是燕祈,她也不曾提过半分。
那么,云沅是如何知晓的?
而且看她这副故作惋惜的样子,便像是……曾亲眼见过,她前世的惨死一般!
“你到底是谁?!”
云沅嗤笑一声,“我?我的身份,难道你不是很清楚么?哦我差些忘了,我的另外一个身份,元菁晚,时过境迁,不知你可还记得,你的三师兄——池轻筠?”
三师兄……池轻筠?
这六个字,从云沅的口中吐出,霍然间,便钻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就像是引火索被瞬间点燃,元菁晚只觉得整个脑袋像是要被炸裂了开一般。
记忆之中,那个总是模模糊糊的,玄青色的硕长身形,在脑海之中晃来又闪过。
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那些被尘封在她脑中的回忆,便像是开了闸的水阀一般,接二连三地涌了出来。
拜入鬼谷子门下,初入菩提山,她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那个温暖如玉的男人。
是那个男人,主动牵住了她的手,让她不因为陌生的环境而感到害怕;
是那个男人,轻轻地刮着她的鼻尖,说着这世上再暖心不过的话:“不怕,三师兄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这些原本残破不堪的记忆碎片,逐渐地拼凑在一块儿,拼凑出了一个……被她所遗忘的,最为美好而又纯真的过往。
在这段记忆之中,满满的,都是那个男人硕长的身影,他教会了她识字,背着她不知在菩提山之中走了多少遍,便是连山中的山山水水,都记住了他们俩人的身影。
他将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了她,但最后,她还是毁在了一个男人的手中。
惨死在暗室之中,在灵魂徘徊之时,她似乎看到了,那个一身玄青衣的男人,却是着了一身的白袂,似是自地狱归来一般,朝着她走来。
记忆便停留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她忍着头疼欲裂的感觉,却如何也无法忆起,前世她在惨死之后,恍惚之中看到了三师兄之后,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容璟便是池轻筠,池轻筠便是已亡西凉国的昭允太子,也是待你如珍宝的三师兄!元菁晚,你以为是上天可怜你,才让你得以重生?是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逆天改命,才换来你这一世!而今,为了稳住你的魂魄,他以心头之血来救你!”
一声又一声,掷地有声的斥责,便像是一把把锋利的长剑,深深地刺入元菁晚的心口。
那样地疼,却又不见一滴的鲜血。
她的身子一晃,脑袋嗡嗡地作响,但云沅却依然不肯放过她。
霍然抓住她的双肩,发狠一般的力道,“元菁晚,他到底欠了你什么?救了你一次又一次,但你却那样无情地忘了他!在他死后,你非但没有半丝的愧疚之心,反而还认为他该死!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人,但与你相比,我自愧不如!”
元菁晚猛地甩开她的双手,但随之,身子却是不稳,直接便跌坐在了地上,“这不可能!”
“不可能?呵,元菁晚,你不是都已经想起来了吗?那些被你忘却的记忆,那个将你放在手心里疼爱的三师兄池轻筠,在前世,你连累了他,而今生,你依然不肯放过他!元菁晚,他为你做了那么多,那么如今,你是否也该,为他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