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而后全数用诧异的目光看向了凤亦池。
便听凤亦池缓缓地补充道:“而今,她便在儿臣的府邸,因为听儿臣提及宗师在我北魏的传奇,便想着来觐见父皇,顺便一睹我北魏的风采,不知父皇是否……”
不等凤亦池说完,皇帝便抬了下手,打断了他后头的话:“宗师的传人,怎能随随便便地接见,待过几日,朕让钦天监测定好日子,以此来显示我北魏的诚意。”
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凤亦池自然也不会急于一时,领旨的同时,暗自做了个手势,示意侍卫将这个消息传下去。
恰好元菁晚还在路上,离宴席尚还有一段距离之时,便被忽然出现的侍卫给拦了住撄。
听了侍卫的话之后,元菁晚自是乐得自在,而且现下,她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亲自去验证一番。
而凉亭之内,因为元菁晚有事走了,凤隐在将桌案上的糕点吃完,便耐不住性子,打算溜到其他的地方玩耍偿。
却被婢女给拦了住,“小世子,姑娘说了,待您用完了糕点,便让奴婢们送您回王府。”
凤隐眼珠子一转,在捂住自己肚子的同时,一张小脸皱在了一块儿,“哎哟哎哟,我肚子疼,好疼啊……”
闻言,婢女便慌了,赶忙道:“快去请大夫!”
“哎哎,不……不必了,请什么大夫呀,我如厕一下就好了,只是方才东西一时吃多了,茅房在哪儿呀?”
一见这婢女根本便经不起开玩笑,凤隐赶忙拉住她,一面装肚子疼,一面还表现得自己很坚强的样子。
“那奴婢待小世子您过去,这府邸有些大,小世子您容易迷路,哎小世子……”
不等婢女说完,凤隐找准时机,一双小腿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不住地向后转首。
“我忽然就不疼了,你们不必跟着我,我自己转转就好……哎哟!”
还没高兴过半分钟,便直接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之上,一时之间,凤隐被撞得眼花缭乱,险先站不住脚。
幸而那人反应过来,拉住他的同时,沉声道:“玩儿够了?”
不必看,凤隐便知晓他撞到了谁,小胳膊小腿立时便剧烈地反抗,“凤玺珉你放开我!我才不需要你管——”
男人微微眯起了冷眸,只以一只手,便牢牢地束缚住了凤隐的双手,而后只稍那么一弯腰,便直接将他给抱了起来。
准确地说,这根本便不算是抱,而是将凤隐当做了物品,直接就给夹在了腋下。
大手旋即便在他的小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两下,“那么不懂事,日后不必跟着我出来了,好好地给我待在王府,再敢迈出一步,我打断你的狗腿。”
挣脱不开,反而还被腾在半空,打了屁股,凤隐不干了,‘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吼道:“凤玺珉你是个大混蛋!你没有资格管我!呜呜……”
凤玺珉连眉梢都没蹙一下,只在他的小屁股上又拍了几下,以示惩戒。
“直呼我的名字倒是说得很顺口?我看就是平日里你母妃太过于宠溺你,都把你宠成如此无法无天的模样!”
凤玺珉不提倒好,一提到他的母妃,凤隐哭得便愈发凶猛了,“凤玺珉你没有资格提我的母妃!我们如何不需要你管,你放开我放开我……”
刚上来的一众下人,却是不敢上前,只能看着这两个父子若无旁人地对骂。
心中不由感慨,真是什么样的奇葩父子都存在呀……
便在两人你骂我我骂回你之际,一道清清淡淡的嗓音便传了过来:“王爷,世子尚且年幼,教育他,不急于一时,王爷若是逆行而为,反而会让结果更加糟糕。”
闻声瞧去,便见得原本去办事的元菁晚竟然回来了。
一瞧见元菁晚,凤隐便像是瞧见了救星一般,可怜巴巴地朝着她眨眸子,“姐姐救我,凤玺珉他想打死我!”
凤玺珉依旧保持着夹着凤隐的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元菁晚慢慢走近。
待到两人只有一步距离之时,才又听她缓缓补充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闻言,凤玺珉挑了下眉梢,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断定自己并未见过。
不过却发现,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隐隐之中似乎藏着什么不可捉摸的东西。
不等凤玺珉回话,元菁晚只轻轻地说了五个字:“我来自南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让凤玺珉的面色骤然一变,而后他便将还在做挣扎的凤隐放了下来。
随手便交给了跟在身旁的侍从,只道:“看着他,若是让他跑了,提头来见本王。”
侍从赶忙应声:“是,王爷。”
元菁晚没有让任何人跟着,只她与凤玺珉两人,朝着小竹林走去。
待到了无人之地时,才听凤玺珉醇厚的嗓音响起:“姑娘方才那话,是何意思?”
“王爷在南周整整十年,如今回到北魏,可曾有什么物……或是人,是王爷念念难以忘怀的?”
轻柔的一句话,却是让凤玺珉的心中骤然一震。
一步上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你认识她?”
元菁晚笑意浅浅,明知故问:“王爷说的她——是谁?”
但显然,凤玺珉心中焦躁万分,直接便抓住了元菁晚的双肩,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我不信她死了,在我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害死了她?!”
话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元菁晚便已断定了心中的猜想。
长公主燕歆爱到骨髓里的男人,便是眼前这个——北魏安临王,凤玺珉。
而看凤玺珉的表现,看来也是极爱燕歆,只是两人却因为种种,而错过了彼此,如今却是阴阳两隔。
元菁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殿下是难产而死的。那日失火,殿下受了惊,但她致死,一心也只想保住腹中的孩子。”
一句话,像是给了凤玺珉最猛烈的一击,让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身子猛地一颤,而后连着倒退了几步,险先站不稳身子。
“孩子?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凤玺珉以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摇摇晃晃,只喃喃着这几句话,几近崩溃。
燕歆有了身孕,她是为了生这个孩子才死的,这些的所有,凤玺珉都不知晓。
他便像是一个傻瓜一样,被完全地蒙在了鼓里。
他深深爱着的女人,为了他在南周吃尽了苦,他不必去想,燕歆是如何怀着孩子,又是如何瞒着众人,直至生产,只要一想到,在她生命中这段最需要人陪伴的日子里,他却是在北魏与其他的女人在一起。
整颗心,便像是撕裂了一般,疼到刻骨铭心!
最后,他实在是支撑不住,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低垂着首,发出近乎于奔溃的呜咽。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此地痛不欲生,元菁晚低低地叹了口气。
上前半步,缓声说道:“王爷,我与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去后悔,在殿下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曾陪在她的身边,我只是想提醒你,失去的不会再回来,珍惜现下所拥有的,才是最为重要的。”
男人的双肩颤抖着,大滴大滴的泪水,接二连三地砸落在地上。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有泪不轻弹,但若是真的到了伤心之处,便像面前的这个男人,几近崩溃。
良久,凤玺珉缓缓地抬起首,一双通红的眸子,只盯着元菁晚,“她……安葬在何处?”
在北魏听闻燕歆出了事之后,他曾不顾一切地赶回南周,可他翻遍了皇陵,都不曾找到燕歆的墓碑。
“殿下已经走了,便算是知晓她的墓碑安放在何处,又有何意义呢?王爷,小世子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但你对他,却并未尽到父亲该尽的责任,是否等到再次失去,王爷你才会明白,小世子亦是十分重要的呢?”
凤玺珉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哑着嗓音道:“那孩子呢,我与她的孩子呢?”
眼前的这个男人,此时此刻已完全听不进元菁晚的话,他努力地,疯狂地寻找着心底的慰藉。
即便是留下孩子也好,只要能有属于他们的东西留下,至少证明,他所深爱的女人,还活在这个世上。
元菁晚看着他,慢慢说道:“死了,殿下是难产而死的,孩子因为窒息太久,也死了。”
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消失了一般,凤玺珉终于忍受不住,一个拳头便砸在了地面。
殷红的鲜血,瞬间便溢出了他的十指。
恰在此时,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的凤隐因为心中好奇地不行,好不容易趁着侍从不注意,飞快地朝着小竹林奔了过来。
却是一眼便瞧见自己的父王跪在地上,虽然低着首,但即便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凤隐还是能感觉到,一股似是喷涌而出的悲恸,蔓延在他的周身。
一瞧见凤隐,元菁晚便淡淡地笑了下,朝他招了下手。
待到跑近了,小手拉住元菁晚的素手的同时,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地上的男人,“凤玺珉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