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随身服侍的嬷嬷立时回道:“太后娘娘向来只待在宫中,除了……前日去为长公主殿下送最后一程。太后娘娘一贯疼爱长公主殿下,殿下忽然便去了,太后娘娘这几日尤为伤心,身子也不怎么好,结果回来的第二日便病倒了,奴婢本以为只是伤心过度,却不想到了次日,不论奴婢怎么唤,太后娘娘都醒不过来。”
云沅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暗,旋即她便掐指一算,而后微蹙眉,沉声道:“太后娘娘怕是……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闻言,许国舅心中便是一惊,旋即冲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神色,嬷嬷立马便明白了过来,将不相干之人都给遣了出去。
随后才将话题转移到了正事儿上,“云大人此话是何意?”
“国舅爷,虽然祈福节那日微臣未有这个荣幸可以前往灵隐寺,但这个中的传闻,微臣却是听了不少,有关于长公主殿下的死因,真的是……北魏时节所为?偿”
许国舅眸中泛起不明的晦色,这个中年男人,心思相当地沉稳,面上并未表现出多余的不同神色来。
只是淡然地回道:“这个我也并不是很清楚,当时,我并未随之前往。撄”
云沅本便不曾想过会从这个老奸巨猾的男人口中套出真相来,再者真相到底如何,她并不是十分地关心。
微微一笑,她紧随之道:“太后娘娘自来疼爱长公主殿下,而殿下死于非命,母女连心,怕是殿下蒙受了冤屈,所以才会找上了自己的母亲,想让太后娘娘为她做主。”
这话,光是听着便让人觉得瘆得慌,若是这话从其他人的口中吐出,许国舅定然会向那人问罪,胆敢在此装神弄鬼。
但此话从掌握钦天监监正位置的云沅口中吐出,却让许国舅觉得可信度一下子提高了好几倍。
毕竟,钦天监监正,自来便是被世人称之为,能与神明通话,离神明最为接近的一群能人异士。
倘若……萧太后的昏迷不醒,真的与鬼怪作祟有关,那可就有些棘手了。
这般想着,许国舅的眉头便拧了起来,“倘若真是鬼怪作祟,不知云大人可有何解法?”
“那便要看国舅爷是否真心想要让太后娘娘苏醒了。”
此话一出,许国舅便是面色一黑,看着云沅的目光骤然一冷,“云大人,谨言慎行。”
轻笑了声,云沅像是不曾接受到他警告的目光一般,只道:“国舅爷切莫紧张,微臣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想要确认一下国舅爷救太后娘娘的诚意如何而已。”
作为一朝国舅,身份地位自是尊贵不可言,已然有许久,没人敢这么与他说话了。
许国舅不由多看了云沅几眼。
对于这个忽然出现,却在一日之内,便解决了两件棘手之事的女子,萧太后在他的面前不止提过一次。
这个女子来自于毒城,本该,按照毒城一贯的规矩,毒城中人,是不会与朝廷扯上任何关系的。
可她却是一反常态,甚至带着整个毒城归顺了朝廷。
许国舅是个心思深沉之人,见惯了朝中风谲云诡,翻云覆雨,对这个女子,自然也是会多留几个心眼。
“有什么话,你直言便是。”
得了许国舅这句话,云沅才缓缓地补充道:“微臣无意中听闻,长公主殿下出事那日,是与元御侍在一块儿的?但为何,元御侍安然无恙,却只有殿下不慎跌入了悬崖?在这段时间中,殿下与元御侍到底经历过什么?这些,一直困扰着微臣,不过今日一看到太后娘娘,微臣倒是有些明白了。”
她竟然会知晓如此隐秘之事!
这些事情,先前燕祈已下了死令,绝不可以透露出半点儿风头,因他是国舅爷,所以才会知晓别人所不知晓的真相。
但也不过只是一二而已,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怕是只有当事人之外,再也没有第三者知晓了吧?
“明白什么?”
“殿下她这是……死不瞑目啊,凶手,哦不,或者说是帮凶,便在身边,但因为某个人的刻意庇护,而瞒天过海。死得如此无辜,而又如此之惨,国舅爷你说……殿下她是否应该找上太后娘娘,让她来为自己做主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倘若许国舅再不明白,也枉费待在朝廷那么多年。
眸光一紧,旋即看向面前笑意深深地女子,“云大人,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且不论是否是那人所为,若是我们拿不出证据来,又何谈得上做主两字?”
云沅不紧不缓地笑着,慢慢补充道:“只要国舅爷将她请到了慈宁宫,微臣自然有法子,可以让她伏法,到时候,心中怨气化解,长公主殿下自然便会离开,太后娘娘定也会很快醒转过来。”
这其实是一个赌注。
前朝后宫,何人不知何人又不小,皇帝燕祈极为宠爱辅国公府大小姐元菁晚,为了她,一再坏了规矩,而今,元菁晚更是大摇大摆地住在了养心殿,连萧太后对此都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倘若要去养心殿请人,怕是燕祈那一关,便很难过去。
似是一眼便瞧出了许国舅的为难之处,云沅缓缓补充道:“微臣听闻,皇上当下,似乎并不在宫中。”
许国舅霍然敛眸,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的一言一行,看着像是没有什么问题,但这便像是在无形之中撒下了一张大网,而他,就像是这张网里的一条小鱼一般,任由她摆布。
这种感觉,作为高高在上惯了的许国舅而言,他很不喜欢。
不过为了躺在床榻之上至今还昏迷不醒的萧太后,他必须要冒一次风险。
养心殿。
服完了药之后,元菁晚便很容易犯困,舒珊才伺候她躺下,外头又传来了动静。
“元大人,慈宁宫派了人来,说是太后娘娘召见。”
萧太后召见?
在舒珊的印象里,每次萧太后要召见元菁晚,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舒珊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儿来,不由说道:“不是说太后生病了么,太医院的御医都被弄到慈宁宫了,肯定不是什么小病,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会召见Darling你呢?”
因为服了药的缘故,元菁晚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这般浅显的道理,舒珊也能一下子明白过来,又何况是元菁晚。
她按了按太阳穴,淡淡回道:“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舒珊,之前我让你时刻留意着慈宁宫,在之前,可有何异样?”
原本,舒珊是不想让这些琐事打扰元菁晚养病的,虽然这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
不过元菁晚的身子底子差,一场小小的风寒,治起来也要破费时日。
但人家慈宁宫都派人上门了,舒珊自然是不好再瞒下去:“那个新晋的钦天监监正云沅Darling你是知道的吧?在那些御医去了慈宁宫没多久,那个云沅也被请了过去。”
闻言,元菁晚微微敛了眸光,“太后娘娘生的是病,但慈宁宫却请了钦天监监正,舒珊,你说这是为何呢?”
见元菁晚竟然反问自己,舒珊忍不住抓了抓后脑勺,想了一会儿才得出答案来:“难道是那个云沅也会治病?也对,之前那个恶疾也是她出手给治好的呢。”
但元菁晚却是轻笑了下,“怕是这次,太后娘娘得的,不仅仅是病吧。”
舒珊不解,正想要问个明白,却见元菁晚已经起身,要下床来。
赶忙扶住她,“Darling,你才吃了药,脑袋一定是昏昏沉沉的,还是不要去什么慈宁宫了,我帮你找个理由,随便回绝了就成。”
“我一直觉得,那个来自于毒城的女子,目的不纯,想来定是宫中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不若然,作为江湖第一大门派的少主人,我不信她会这般不知轻重地将整个毒城卷入朝廷的纷争之中。”
说话间,元菁晚便示意舒珊为自己更衣。
对于这些明争暗斗,舒珊本便不是很懂,见元菁晚说了这么一大通,她只明白了一点儿。
“Darling你去慈宁宫撑一会儿,我让映月立马去找冰山小帅哥。慈宁宫就没几个好人,Darling你万事要小心,不要勉强啊。”
元菁晚点了点首,想起之前燕祈回养心殿没多久,在接到了一封书信之后,便急匆匆地出去,却并未告知于她到底发生了何事,元菁晚便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隐隐攒动,一触即发。
随着引路的宫人到了慈宁宫,一进入正殿,元菁晚便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在看清里头之人时,她不由微微敛眸,将情绪掩入眸底,垂下首行礼道:“臣女参见国舅爷。”
“元菁晚,你好大的胆子!”
开口第一句话,便来了个下马威,不等元菁晚回话,处在她身旁的嬷嬷,便朝着她的膝盖处猛地一踹。
元菁晚身子一晃,膝盖在受到重力的冲击之下,便弯曲了下来,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青花瓷面极为坚硬,就这么硬生生地跪在上头,元菁晚吃痛间,只是微蹙了下黛眉。
但语气,依旧是一派淡然:“臣女不知所犯何罪,引得国舅爷发如此大的火气,还请国舅爷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