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慈宁宫。
这几日,萧太后的心情很不错,若说这靖远侯府的二公子宁晟尧确然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儿。
才入内阁不久,处事便能井井有条,处理了好些原本困扰着内阁大臣的旧事,内阁的办事效率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而且这宁晟尧的口才绝对不比容璟差,这张嘴,每次一开口,都能变化出花样儿来,逗得萧太后咯咯笑不止。
这不,今日宁晟尧来向萧太后秉事,又是逗得萧太后心情愉悦,而东胡的九公主夏以萱则是随时伺候在旁。
要说这夏以萱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妙人儿,即便是个异国公主,却能够凭借着自己的聪慧而在后宫中迅速站稳了脚跟偿。
“你办事,哀家是越来越放心了,有你在内阁处事,哀家这把老骨头,不知能省心多少!”
能从萧太后的口中,得到如此高的评价,至今为止,也就容璟有这般的殊荣。
不过宁晟尧与容璟,自是无法的,这一点儿,极为懂得审时度势的宁晟尧在春风得意之时,也能够端地很清楚。
“能为太后娘娘谋事,乃是微臣三生修来的福分,太后娘娘舒心了,微臣才能舒心!”
一句话,可真是说得比花儿还要好,萧太后又是咯咯笑不已。
夏以萱跪坐在一旁,静静地烹茶,待到茶水斟入了杯盏中,夏以萱才端起,递到萧太后的跟前。
樱唇轻吐:“太后娘娘风华正茂,若是连太后娘娘您都服老,那以萱岂不是人老珠黄,都没人敢要了?”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最在乎的便是其容貌,即便是权倾天下的萧太后,饶是她再怎生厉害,也最怕岁月的流逝,容颜不在。
而夏以萱便是踩准了萧太后的弱点,一句话,便能让萧太后喜上加喜。
果不其然,萧太后怜爱地牵过了她的素手,轻轻拍着,“你这孩子,便是嘴甜,这些日子在哀家跟前伺候着,哀家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气氛正是融洽,忽然有一道冷鸷的嗓音传荡而来:“这温馨的画面可真是‘母慈子孝’,看来母后近来心情甚是愉悦呀。”
萧太后与宁晟尧和夏以萱是什么关系?
顶多算是君臣。
而这番话,明嘲暗讽的意味十足,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普天之下,胆敢在萧太后面前如此说话的,也就只有当今的小皇帝燕祈了。
果不其然,在此话响起的同时,便有一抹深色锦衣的硕长身形逆打着阳光而来。
燕氏一族的基因实在是好,虽然燕祈此人看上去冷冰冰,但这相貌却是实打实的。
如冰雕玉啄般的容颜,配着唇角冷嘲般的弧度,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如浮冰一般,似是只要碰一下,便能刺出一手的血来。
萧太后面色一黑,沉声道:“皇帝,身为一国之君,难道不知晓,你的一言一行,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吗?如此任性妄为,哀家如何放心将南周国祚交到你的手上?!”
呵,她若是肯将朝权交出来,那才是真的见鬼了呢!
谁知,对方完全没皮没脸,还甚为无辜地眨了下眸子,“母后如此生气,难道是朕说错话了?”
对于燕祈的厚脸皮,萧太后是见识过的,若是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厚颜无耻的程度,定然又会把她气着!
“皇帝这几日不是又染了风寒?如今都能出养心殿来给哀家请安,这风寒是好全了?”
燕祈阴鸷的眸光,似是有意无意地瞥了站在旁处,低垂着首,神色不辩的宁晟尧一眼。
而后,才似笑非笑地道:“有劳母后挂怀,还死不了。”
都说萧太后与燕祈处一块儿,说不了一两句话,便会争吵起来。
就比如现下,萧太后都选择转移话题了,而燕祈这么一句话,瞬间便让原本就凝滞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本以为萧太后定然会动怒,却不想她只是蹙了下黛眉,嗓音中竟是难得带了些许担忧之意。
“皇帝你的身子向来便不好,动不动便是大病小病的,身边就是缺个照顾之人!哀家已经为皇帝你观测好一阵子了,觉得……”
“母后,儿臣想封神医山庄庄主穆衍之女穆秋为贵妃,特来向母后禀报一声。”
燕祈冷冷淡淡地开口,打断了萧太后还未说话的话。
此话一出,萧太后凤眸一凛,素手‘啪’地一下,拍在桌案之上。
便像是一根长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吓得殿內一干人等全数齐刷刷地跪了下去,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只有燕祈一人,长身玉立着,与萧太后的怒目相视,没有一丝退却之意。
“胡闹!”
微微一挑眉梢,燕祈凉凉地接了下去:“穆秋乃是穆衍的独女,而穆衍身为神医山庄庄主,其身份地位不止在江湖,便是朝堂也是响当当的,若是穆秋嫁入皇室,那么皇族与神医山庄之间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儿臣实在不知,母后为何会认为这是在胡闹?”
没错,燕祈所说之言,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对于燕氏一族而言,迎娶穆衍之女穆秋为妃,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毕竟神医山庄在九州大陆上的名声地位,天下皆知,若是真能与神医山庄结了亲家,无疑便是将天下顶尖的医术控制在皇族的手心!
若萧太后是真心为了燕祈,自然是一万个同意。
但,她是有野心的,对于一个拥有极强的权利的女人而言,萧太后怎能允许燕祈迎娶神医山庄庄主之女。
如此一来,岂不是为燕祈增大了砝码?
萧太后自然是不会同意,只冷然道:“我南周的皇帝,怎可与江湖中人结亲?尊贵之躯怎可与卑贱之人相通婚,若是传扬了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
闻言,燕祈却是冷笑不已,“母后不是一直看中这位从东胡而来的九公主么?若是母后能接受穆秋,那朕自然也能接受母后的提议,册封夏以萱为妃。”
话风那么一转,燕祈所开出的条件,浅显而又易懂。
萧太后想要他纳夏以萱为妃?没关系,不过也得先通知他与穆秋的这门亲事,否则一切免谈!
若是放在以前,燕祈绝对是没有这番底气,说出这般大胆的话来的。
但如今与从前不一样了,他有了资本,有了一定的底气,自然是敢与萧太后谈起条件来!
萧太后气极,含怒的双眸,与燕祈冰冷如霜的眼眸直视数秒。
“封妃纳后事关重大,岂是你说封便能封的!”
听此,燕祈却是笑了,“母后此言差矣,迎娶穆秋为妃,儿臣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且,儿臣已在前不久向神医山庄提亲,穆衍已应下了这门婚事,愿与皇族永结秦晋之好,儿臣并非胡闹,而是……非娶不可!”
虽然燕祈并不是萧太后所出,但这些年相处下来,对于燕祈的个性,萧太后多多少少是了解的。
这个看似冰冷的少年,性子可不是一般地倔,当初她强迫他封妃纳后,因为实力悬殊,他的确是低头了,但转过头了,他却是足有十年未曾踏入过后宫!
这无声的抗拒,却是萧太后再怎么强势,也无法勉强的。
而今,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萧太后有意想与东胡结好,以便进一步稳固自己在前朝后宫的地位。
但燕祈却是攒着明白装糊涂,与她打着太极,就是不肯娶夏以萱。
而今,他总算是松口了,但却以利换利,用一个穆秋,来换一个夏以萱。
说好听些,是对双方都有利,说难听些,这就是一场利益的交换,无关风月!
萧太后敛眸,沉默良久。
而在萧太后沉默期间,整个殿内死寂地可怕,众人皆怕她会气急败坏,进而将脾气发到他们的身上来。
毕竟惹她生气的是当今皇帝,她总不能将皇帝打一顿,最后受苦的,还是这些做奴才的。
好一会儿,萧太后原本盛着怒气的眼眸,倏然松了几分,竟是染了几丝笑意,只是这笑意看着,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皇帝,哀家可以退步,但你要想清楚了,你只有……一次机会。”
且不论燕祈是否真的喜欢穆秋,但他对于元菁晚的心思,萧太后可是清楚地很。
他想要封穆秋为妃,想要借助神医山庄的势力,进而巩固自己的皇位?
可以,她便姑且让他蹦跶着!
但是,若日后他还想要册封元菁晚,那便绝无可能!
鱼和熊掌都想皆得?
呵,天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儿!
燕祈微微一眯眸子,薄唇轻吐,却有着气吞山河般的气势:“机会稍纵即逝,从古至今,只掌握在有准备之人的手中,将来之事如何,谁也捉摸不准,儿臣只在乎眼前的。”
真是鼠目寸光,不知深浅!
萧太后凉凉地一勾唇角,“皇帝既如此中意穆衍之女,哀家又如何忍心棒打鸳鸯。两日之后,是个大好的日子,哀家早已让钦天监算过了,到时,两位皇妃,一同册封,宫中也是许久,不曾热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