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关的第十年,李继安于洞天当中苏醒。
他的目中有了久久的迷茫,身上散发出一股岁月的沧桑感,沉默许久,眸光逐渐清澈,才沙哑着嗓子开口说道,“那是我的梦境!
这梦里,真的好长啊。”
吞服气运莲子之后,李继安的灵魂便堕入了自身构造的梦境当中。
在梦境的世界里,他成为了一名拥有无尽岁月的青年长生者,似乎没有了入梦前的记忆,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李长青。
以他的性格,开启了苟道大业。
首先是隐居在一处山村当中,看秋去春来,想尽办法习得本领,因岁月的沉淀,越发的强悍。
村口一个叫做小花的黑辫大眼的女孩,活泼开朗,不知为何,李长青总感觉她的样貌十分熟悉,可却总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小花笑起来总能拨动他的心弦,双目中总是带着些许温柔痴痴地盯着他看。
可是身怀长生秘密的李长青如何敢去接受这样一份炙热的感情,只好保持沉默。
红颜易老,他却生命无穷。
年华逝去,小花在失望中,有了未婚夫婿,她的目中失去了光,神色变得郁郁,出嫁的前一天,鼓起勇气站在了李长青的面前。
“长青哥,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么?!”
李长青沉默。
“长青哥,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你要好好的啊。”
小花转身,眼角两颗泪水不争气地流下。
李长青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句都卡在了脖子里,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看向小花的背影,伸长了手臂,想要抓住些什么,结果却是空无一物。
李长青叹了口气,性格逐渐变得沉默。
青年时的玩伴,逐渐成为中年,有了自己的孩童,有了自己的家。
而他却有着重重的顾虑,一直单身一人,生活当中,只有一间简单的茅草屋、一头老牛而已。
李长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有无穷的寿命,却为何从未想过走出村子。
很快,同龄人开始变老,额头上起了皱纹。
可见到李长青仍旧是一副青年模样时,玩伴们看他的眼神开始变得诡异,有流言传出,他可能是什么异端,吃了他也许会得到寿命的延长。
这个消息,像是一阵风般,吹遍了四野八方。
李长青长叹一声,是时候离开了。
老牛在陪伴他一段岁月之后,病死。
埋掉这头老牛,李长青在一个蒙蒙亮的早晨,一把火烧掉了自己的茅草屋,走出了村庄。
离开时,他往村东门看了一眼,那里就是如今小花的居所,如今也变成了半百的妇人,不复当初的模样。
他再看了看熟悉的村庄,那春回时就会变绿的原野,冬来时便会逝去的荒凉,心里有了没落,背上行囊,信步而往。
此时的他,脑海当中不知不觉会涌现出一些莫名奇妙的法诀,他身上有了平常村民没有的力量。
农夫的生涯结束了,他来到一处繁华的城市定居,用这股力量,开始为人看病。
不知为何,这看病的本领,似乎是他与生俱来。
在这家铺设简单的医馆当中,李长青感受到了人间的疾苦,开始变得悲天悯人起来。
有医患交不上诊费的,他也没有催促,最后多半不了了之。
久而久之,他成为人们口中医德高尚的神医。
在某个雨夜里,一个男子闻声而来,敲响了医馆的大门。
“神医,我家娘子难产,请您救命!!”
李长青二话不说背上诊箱,便随男子而去。
他是第一次见到妇人的生产,原来人是这般来到这个世界。
妇人此时痛去了半条命,李长青以体内这股温热的力量送入妇人体内。
李长青抬头,见到周边有星星点点的光点蹿入妇人的小腹当中,哇地一声,小生命呱呱落地。
这,便是生之初。
“原来,人是这样来到世界上。”
李长青喃喃自语。
其中的成长、壮年、老年再至死亡,这中间的过程,便是一生。
也许死亡时,会再度化作星点回归。
可要回到哪里去?
又从何处来?
李长青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很快,神医会接生这件事情,再度传播开去,人们对李长青的赞誉再上一层楼,有人送上锦旗,写着急民之所急,人间及时雨之类。
在这种赞誉之下,越来越多的人怀着小心思,开始在李长青的医馆当中享受‘免费’医疗。
医馆很快入不敷出,药物开始短缺。
开始有偿施诊。
而李长青此时却是发现,人们对他的风评急剧下降,什么浪得虚名,沽名钓誉之类的词汇一股脑儿泼了上来。
似乎收取一点微薄的本钱,便犯了十恶不赦的罪恶。
这时候,李长青似乎又体会到了人世间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清晨。
人们虽然谩骂,可需要问诊的人仍旧很多,一大早就有人在他的医馆门口排队。
李长青却是再度背上了行囊,推开门,在众人错愕的眼中拱手说道:“李某医术浅薄,就此罢手,不再行医,这便云游去了!!”
话说完,也不管众人惊愕的表情,纵身一跃上了房顶,一个起落之后,不见了踪影。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住在这里的李长青是一位了不得的高人。
“就是你,说了李神医那么多的坏话,你看现在好了吧,气走了神医,以后生病我看你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大夫。”
“你还说我,你自己也不一样,说神医抠门,这么点诊费也硬是要收你的,还说他良心被狗吃了。”
于是,人们又开始互相埋怨起来……
这一切,李长青自然是不知。
他开始云游这方大地,在落脚之处,短则住上十来年,多则几十年。
身边的普通民众们,无一不是从小达大,从壮年到衰老,而后堕入……轮回……
他身上的岁月气息越发的浓郁,如同漂流在这个世界当中的幽灵。
不断地奔走,不断的寻找。
可什么也没有。
于是,在久远后的某一天,他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村子。
除了地形与记忆当中有些相似之外,村子当中完全变了样子。
“这沧海桑田,无非是天地山川、草木雷火的变化,如今却是找不到当年的痕迹了。”
那座茅草屋,已经彻底不在。
便是老牛的墓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至于那个黑辫大眼的女孩,早就不知在何处轮回当中了吧。
两个冒着鼻涕光着赤脚的孩童,从村子里跑出来,颇为好奇的看着他,最后忍不住上前问道:“大哥哥,你来我们村里找人么?”
李长青微笑,只不过这笑容带着些许苦涩,心间更有无尽的感慨,“是啊,我来这里找一找老朋友。”
稚童还要再问,忽然间眼睛一花,已经不见了年轻大哥哥的踪影。
李长青来到埋葬老牛的土坡上。
久远以前,这里是一块平地。
他拿出一个酒壶,喝了一口,酒水入肚,微辣。
“老牛,你好好歇着吧。
这场梦该醒了。
我叫,李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