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时,曲芸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房间已经空荡荡的。那果然是一个类似电梯井的房间,位于正圆形平台的正中。外层固定的房间连接着头顶的建筑,而内层可以升降的“电梯”石室则早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
曲芸略微犹疑为何龟丞相会把她们丢在这里自己离开。就算眼前的景象足以回答曲芸的问题,这样擅自丢下客人也是十分不合礼数的。直到她注意到平台边缘的两道身影方才了然。
“您是一位魔法师?无怪了,史书所述,这里就像一座没有书的大图书馆,可以算是魔法师学习的圣地。”
说话的是伊犁鼠兔公主,蓝蛇女仆在身旁陪伴着她。
“可以讲讲你们的世界吗?”曲芸走到鼠兔公主身旁,抱膝坐在她的身边。即便是坐姿,也比直立的鼠兔公主矮不了多少,正适合交谈。身材娇小的曲芸极少有机会体验这样的经历。
这一次她没有提“王国”或是“城堡”,因为她意识到头顶的建筑并非悬浮于大地之上的天空之城,而是“大地”本身。
如果只是见到一个硕大无比的建筑结构,那么她或许还会以为这是更大世界的一部分而已。但如今见识了脚下的云层以及云层下方的无尽深空,她更倾向于认为这座“城堡”就是整个世界。
世界会有边际么?绝大多数视野被局限在自己星球上的生灵或许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亲身经历过被推出宇宙边界的曲芸对这个问题心中无比了然。
鼠兔公主婉婉道来:“横截面十三万平方公里,纵向五百八十九层。我们的世界是一座城,一座城堡。上下左右各面平行且宏观来看基本为平面,大约就是一个长方体,”
曲芸哑然。计算一下的话,如果把楼层完全平铺开来,这“一座城堡”的面积大约比表世界的亚欧大陆还要更广阔一些。
“不要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概念,我们的祖先也是生活在地球上的,就像你们一样,不是吗?王室的秘传中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远到现在的宇宙还没有诞生,那是上一个纪元的事情。
史书残卷所记载,祖先们为了摆脱使徒而选择放弃了原本生活的世界。传到如今,我们还知道‘城堡’,‘河流’这样的概念,但已经没有人知道原先的世界,那所谓的地球是什么样子了。”
鼠兔公主放眼虚空,曲芸从中发掘了一丝向往。她接着便微笑起来:“很多人认为父王不是一个好王,它太过仁慈了。常以各种借口大赦天下,放宽法度,极少动用极刑。
百姓因此爱戴它,但朝臣们却看到仁政的隐患。失去了应有的制约,违法作乱之徒大盛,事实上百姓的日子未必比前代更好。王权没有压迫他们,却又没能给予他们应有的庇护。
它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吧,但对我来说,它永远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我吗?因为我每晚都会来。从小,父王天天都会带我来这里看天,一直到两年前他病重不便离开寝宫为止。刚才那些事情,都是它讲给我听的。它讲故事有多慢你可以想象吗?哈哈哈……
一位把自己大多数时间花在陪伴子女身上国王,是不是很可笑?在你们的世界应该也从未存在过吧?”鼠兔公主说到这里甜甜的笑了,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甜蜜的事情。她笑着转向曲芸直视她仿佛能把人灵魂迷醉进去的美丽双瞳:
“父王最喜欢看天,但天有什么好看的呢?白天的浅蓝,夜晚的深蓝,偶有水汽凝结的白云飘过。这里没有传说中那无法直视的明亮太阳,也没有夜晚漫天的繁星。这些都是我毕生,不,我们祖祖辈辈都没有见过的东西。
小时候我不明白父王的心思。直到后来我听说你们这些贤者的世界是有星空的。
星空意味着希望,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未知的世界。当你们低头俯视脚下的星空时,会知道世界很大,有太多尚未了解的彼方。
即便你们有可能终生无法踏足其中任意一颗星星,但怀着这样的未知,就可以让你们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去学习,去探索,去开拓。为了千百年后有朝一日,你们的子孙可以踏足星海远方的可能。星空意味着未知,而未知,就是希望。
我们的世界很大很大,大到没有人在有生之年踏足过所有的楼层房间。但是我们知道世界的边界,知道每一层的每一个房间的形状。我们的一切都在里面,而天空,没有一颗星星。
如今,世界只剩下一面墙壁。七八成的空间已经被无法踏足的悖影所占据。五百九十四万的动物在这里生活,父王不愿去看它们,而是选择把目光投向外面的天空。因为在里面找不到未来,找不到希望。
它或许,只是想要找到一颗星星。
音乐家,你说得没错。生灵终有一死,我们都不是永恒的神只。或许在没有未来的世界渴求希望,生存便是对父王的一种折磨。我想,我是时候应当去向他道别了。”
对于鼠兔公主的觉悟,便是玩笑人生的曲芸也无法付诸一笑。她轻叹一声道:“是啊,道别是必要的。明晚,会是一个好时机。”
鼠兔公主闻言,那半长半圆介于鼠与兔之间的双耳抖了个机灵。她无法确定这位音乐家的意思是否像她想得那么可怕。
然而这深邃而沉静的气氛却被两声不合时宜的惨叫打破了。
鼠兔公主又是一个机灵,敏捷而慌张地把头转向身后不远处的蓝蛇女仆与康斯妮。背对她们的曲芸则是抬手扶额,这么近的距离,她自然清楚听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快回去取解药!只有五分钟了!任何动物中了蓝蛇的毒都都活不过五分钟的!”鼠兔公主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