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安琪推开门进去,扑面而来的灰尘引得她咳嗽了好几声,虽然是白天,窗帘却拉的紧紧的,房间里一片昏暗。
郑安琪按了下开关,却发现电灯没有反应,再一抬头,就看到灯管已经被拆了。
……真是节约资源啊。
她关上房门,从口袋里拿出挂在钥匙扣上的手电筒开始四处查看。
名副其实,这里就是个杂物间。房间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有坏掉的桌椅板凳,废弃的纸箱,还有拖把、扫帚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捂着嘴鼻轻声咳嗽了几声,绕过几台摆在地上的旧电脑主机,来到了放在角落的一张沙发前。
沙发上堆着一大堆废纸和一个废置的打印机。
郑安琪吹开灰尘,捡起一张废纸看了看,应该是作废的剧本,没什么特别意义。
沙发前面是一个大理石茶几,茶几上还有几个沾满灰尘的玻璃杯。
郑安琪记得当时自己就是坐在这沙发上喝了杯牛奶,然后就躺下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带到天台上了。
那杯牛奶很有问题,但是看看这几个满是灰尘的玻璃杯,郑安琪想自己当初用过的那个杯子应该已经被警察拿走了吧。
记得当时报纸上说过,警察化验了那杯她喝过的牛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当然不会有异常了,如果郑安琪自己要害人,那时候能将昏迷的陶清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难道还不能换一杯没问题的牛奶吗?
可那杯牛奶是谁给自己的呢?
郑安琪仔细回想过,当时她根本没注意,根本记不得是谁给自己端过来的了。
只记得kerry临走的时候跟她提过,让她喝杯牛奶了好好休息。
可是kerry是进来拿东西的时候提醒她的啊,之前休息室里就人来人往,来过好几个小助理,她当时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只听到了脚步声和细碎的说话声,并没有注意是谁冲了牛奶。
要是能看到监控录像就好了啊。
郑安琪又在房间里检查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很快就离开了。
看来必须要去监控室看一看陶清死亡那天的监控录像还在不在。
郑安琪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便挑了一天跟丹丹说着自己不太舒服,想要先回家。
她已经从紫金小区搬到了市中心,距离华庆公司的总部大厦并不远,步行也就20分钟左右,等丹丹将她送回家之后,郑安琪便又回到了华庆公司,一直等到天色暗了下来,公司里的人也都走光了。
她来到地下一楼,穿过车库,到了保安监控室的门口。
怀里的包里带了几条烟,是准备等下进去后贿赂保安大哥的。郑安琪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便抬脚正要过去,却感觉一只手突然从后方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
郑安琪心里咯噔一下,身体发颤,手里的包包都差点掉到地上。
另一只手伸过来扣住了她的肩膀,她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她立刻闻到了一阵冷冽的香味。
“别叫。”楚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灼热的呼吸立刻让她的耳朵染上了绯红。
楚然将她带到车边,拉开后座车门,拎着她的衣领把她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紧跟着坐了进去。
楚然今天也是一个人过来的,小唐和司机都不在。
楚然拉了拉领带,不耐烦地看了郑安琪一眼,然后按下半边窗户,打火点了支烟。
“郑安琪,你在这里做什么?”
郑安琪还抱着包包,她瞪着楚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随便逛逛……”
“在地下车库里逛街?还专挑别人下班之后过来?”楚然扯过郑安琪手里的包包,立刻就看到了里面的几条价格不菲的香烟,“逛街逛到保安室门口,还准备给保安送烟?”
郑安琪自己也知道她的解释实在不靠谱,但她还能怎么说呢?
“你怎么在这里?”郑安琪反问道,自从华庆的酒会之后,她就没有再见到过楚然,听丹丹说,楚然虽然跟华庆的艺人有很多合作,但他本人却很少来公司。
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了个正着,是巧合吗?
不,郑安琪不相信这是巧合。
“我?我当然是来盯着你的。”楚然抽了几口烟就又摁灭了,“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来找监控录像的?”
郑安琪紧闭双唇,生怕说出口一个错字泄漏了秘密,她整个人都贴在另一边的车门上,警惕地看着楚然。
“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就算你不说我也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
楚然淡淡地说道,一把揪着郑安琪将她拉了过来,然后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声音说道:“你瞒得了别人也瞒不过我,安琪,呵,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声陶清呢?”
楚然的话音落地之后,郑安琪愣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反应。
我肯定是在做梦。
郑安琪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一句话。
她看着黑暗中楚然那双锐利的眼睛,感觉气氛凝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我想回家了。”郑安琪手忙脚乱地推开楚然,伸长胳膊去摸索车门把手。
“有什么不敢回答的?”楚然轻而易举地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圈在怀里,又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眼睛。
“陶清,你在害怕什么?”
听到楚然这么叫她,郑安琪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停车场冷白的灯光从没有关紧的车窗上方透了进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楚然看着她水润的眼睛,稍一用力就将她紧紧按在了怀中,温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头发上。
“别怕,别怕,有我在。我陪你。”
即使郑安琪没有说话,楚然也仿佛感觉到了她心中的惊恐和惶然。
同时楚然的心里也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紧了。
其实刚才那句话只是他的试探而已。
但是现在郑安琪的反应显然已经验证了他的猜想。
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事实,甚至可以说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围。
难道郑安琪真的不是郑安琪,而是已经死去了的陶清吗?
到底是郑安琪的精神错乱,还是说这世上真的存在一种无形的力量,能够任意玩弄人类的命运?
楚然的怀抱给了郑安琪莫大的安慰,她额头抵在楚然的肩膀上,眼泪很快沾湿了他的西装。
“……说出来可能你也不信。”郑安琪的声音都在颤抖,“是,没错,我是陶清。”
然后郑安琪就断断续续地跟楚然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其实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记得当时坠入了无尽黑暗之中,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的灵魂就穿越到了现在这个身体里面。而真正的我,真正的陶清,已经死在了那一天。”
楚然一直很安静地听她说话,整个过程都没有插话。
他认真的神情让郑安琪的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说实话,她真的很怕楚然把她当作神经病。
其实郑安琪就从来没有想象过,她会有一天对某一个人说出这个骇人听闻的秘密来。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楚然。
这是怎样神奇的际遇,如果当年的陶清还活着,她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根本不把楚然放在心上,可是命运弄人,她现在以另一个身份站在这里,将自己掩埋最深的秘密告诉眼前的这个人。
是不是因为她内心深处其实早就认定了眼前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害她的呢?
“我知道你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你肯定是查到了什么确切证据才会这么问我。我也不想再瞒你,事情就是这样。现在你知道了,你相不相信我都不要紧,只是求你不要把我送去医院检查。我的精神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我所说的一切也并非是我的臆想。”
说着说着,郑安琪倒是逐渐冷静了下来,这件事其实一直都是她心里的一个巨大的绳结,现在终于能跟一个人倾诉,她倒是感觉轻松了不少。
“不会的,我相信你。安琪,我相信你所说的话,我相信你的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
楚然的眼神出奇的温柔而坚定,让人想起明朗的月光,或是幽谷里的潭水,郑安琪一时看得出了神。
“虽然你说的这件事确实很不寻常,但在这个前提下很多事情倒是有了解释。”
可以解释为什么郑安琪之前那么喜欢楚然,却在一夜之间对楚然完全失去了兴趣,甚至连他的消息都毫不关注。
可以解释为什么郑安琪原来只是个肄业的金融系高材生,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演戏方面的训练,却在短短几天内就有了这样专业的演技,还能从容自如地应对各种采访。
可以解释为什么郑安琪过去的人生明明跟陶清毫无交集,甚至从来没有去电影院看过陶清的电影,却在一夜之间能够对陶清的所有作品了如指掌,而且还知道了陶清埋在心里的那个人。
因为她本来就不是郑安琪,她其实是陶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