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休息,两人这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郑安琪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睡在沙发上,而庞轩则干脆盖着毯子睡在了地毯上。
她坐起来茫然地看着茶几上的杯盘狼藉,庞轩听到动静,也很快醒了。
“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庞轩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颈椎“安琪,中午想吃什么?”
郑安琪懒洋洋地靠着沙发,撩了他一眼,“你今天没工作?不是说这几天都很忙吗?”
庞轩看了看时间,“工作倒是没有,但下午要去给几个前辈拜年。你呢?”
“我没什么事啊。在家里休息吧。”
“羡慕你。”庞轩也想一直躺在这里,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对了,给你的新年礼物。”
他拿过外套,从口袋里拿了个丝绒盒子出来递给郑安琪。
郑安琪一愣,一时竟然没有伸手去接。
看这盒子的大小,该不会是戒指吧……
那她怎么能接。
“不是戒指好不好!我又不傻!”庞轩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将盒子塞到她的手里,然后就站起来去洗手间梳洗。
郑安琪打开盒子,看到里面装着一条项链。
银链中央位置挂着一个小吊坠,是一个别致的流线形状,有点像是翅膀的轮廓,底端镶着两颗钻石。
郑安琪很喜欢这个礼物。
庞轩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郑安琪已经戴上了项链,嘴角带着笑,看来还是挺高兴的。
“轩哥,我没给你准备新年礼物啊……”
“不用了,不用了,你自己攒着吧,别乱花钱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郑安琪还是决定有空出门去给他挑个礼物。
中午郑安琪用昨天没吃完的食材炒了几个菜,庞轩第一次吃郑安琪做的菜,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
庞轩下午还有事要忙,吃完饭没呆多久就离开了。
“我这段时间都很忙,这段时间怕是不能过来找你玩了。”
“知道了,你好好工作。”
庞轩走后,郑安琪将家里收拾了一番,然后拿出手机回复了一些短信。
点开微信,阿南给她留了言,很惊讶她有微信了,还问她要不要出来参加party。
那种party去的都是高端人士,名流贵族,郑安琪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便回绝了。
她看到朋友圈里有不少人分享的照片,还挺热闹的。
感觉用起来比微博方便多了啊。
微博上面有太多的人关注,郑安琪他们这类公众人物都不敢随便发微博,总要担心会不会被某些人看了恶意发散,但朋友圈就不同了,这里面的好友都是圈内人,大家都认识,想发什么倒是自由多了。
郑安琪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微信会这么火,以及为什么庞轩听说她连微信都不用就觉得她老土的不行了。
初三的时候郑安琪要去参加华庆公司内部party,她在初二一大早便起了床,出了趟远门。
郑安琪并不是出去凑热闹逛街的,也不是参加阿南他们那边的party,她孤身一人来到了城南郊外的墓园。
北城一共有城西和城南两个墓园,城西的墓园价格比较平民,普通人大多会将自己的墓地选在这里,而城南的墓园则主要是给达官贵族或是富人阶级准备的,价格比起城西的要高几倍。
陶清的骨灰就埋在城南墓园。
郑安琪买了两束百合,到了地方她问了管理员,很快就找到了陶清的墓碑所在,自己给自己上坟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郑安琪心里想着这种情况大概也能说是百年难遇了。
看着墓碑上的“陶清”两个字,郑安琪实在是觉得恍若隔世。
摸着冰凉的大理石,她不禁想到:埋在这里头的是陶清,那站在这里的又是谁呢?
她到底应该是谁?是陶清吗?还是说她其实就是郑安琪?而陶清早就已经随着肉体的消殒而离开人世了。
郑安琪沉默了许久才抬脚离开。
她看到藏青色的地面出现了一点点白色的痕迹,然后转瞬间就化成黑色的水渍。
下雪了啊。
从阴沉的天空上簌簌飘下了一片片雪花,寒风刺骨,郑安琪不由得拉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她喉咙发痒,咳嗽了两声,然后就掏出口罩戴上。
出门前倒是有看天气预报,但还是没有带伞,不过料想这雪也不会下的太大。
该走了。
她并没有往出口方向走,而是熟门熟路地继续往上走,来到了一块位置较高的墓碑前,这里距离陶清的墓碑距离有些远,隔着丛丛碑石,几乎难以辨认陶清的所在。
以前还说等自己死了一定要跟这个人埋得近些,当时她以为时间还很长,所以没有来得及告诉别人。
哪知世事难料,她不明不白地突然死了,连这个唯一的遗愿都无人知晓。
“师兄,我来看你了。”郑安琪将怀里的另一束百合放在了那块墓碑前方。
墓碑上用描金正楷写着逝者的姓名,最上方镶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俊朗英气的男人,穿着一套黑色西装,黑色头发,剑眉星目,眼睛炯炯有神。
这其实是郑安琪的一个习惯,自从这个人去世后,她每年都会在大年初二这天过来看他,然后给他带来一束百合。
只不过她换了个身份,以前是陶清来看他,现在变成了郑安琪。
“又是新的一年了,师兄,你应该认不出现在的我了吧。我……我是陶清啊。”
郑安琪是个性格沉稳冷静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境,她都会竭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但是现在,站在这个人的墓碑之前,她才只说了两句话,却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睛。
“我是陶清啊,师兄,你认得出我吗?”
这底下埋着的人叫温天越,也是电影学院的学生,比郑安琪高两届,郑安琪入学的时候,温天越已经要毕业了。
温天越当年也是电影学院的风云人物,他不仅人长得高大帅气,而且办事牢靠,对人也体贴,是那种一看就能领导一个圈子里的中心人物。
学院里的人从一年级到四年级,从老师学生到食堂阿姨,大家都认识他,而且看好他,当时说起温天越这个名字,人人都会肯定地说他是要成为大明星的。
那时温天越已经接拍了不少杂志广告,他身材好,脸也帅,镜头感好,表现力强,在一众小鲜肉里很快就小有名气。
特别是他时尚感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能hold住各种不同风格。所以在时尚圈里很受欢迎,大四毕业那年,他获邀去米兰时装周看好几个国际一线大牌的展览。
原本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郑安琪甚至还记得他离开前跟自己说了会给她带礼物回来。
可是就在他回来的那天,郑安琪在睡梦中惊醒,然后就得知了飞机失事的噩耗。
温天越也在飞机上,他最终也没能再次站在郑安琪面前。
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但现实远比噩梦要残酷的多。
即使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郑安琪还是能够清晰回忆起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
失去师兄之后的陶清继续坚强地活了下去,大红大紫,成了圈内年轻一辈里的风云人物,人人都捧着她,宠着她,爱着她,可她却再没有向任何人敞开过心扉。
比不上的,旁人再优秀都比不上的。
见的人多了,时间久了,记忆就会变得模糊。
但她却从未忘记温天越,或许是在某个颁奖典礼上站在舞台上时,或许是为了拍戏在冬天穿着纱衣站在寒潭中时,她时常会想起温天越。
每年都来看他,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让他的面容在记忆中模糊。
如果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难以忘怀的人的话,温天越就是郑安琪心里的那一束白月光。
即使历经生死,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
转眼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温天越的时间却永远停在了那年他风华正茂之时。
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舍得让她站到风口浪尖。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是要藏在心里好好疼爱的啊。
郑安琪看着照片里的人,跟温天越小声说了会话,感觉腿都发麻了,这才站起来。
雪越下越大,郑安琪戴着毛绒手套,雪水落在手背上融化,一层又一层,隔着手套渗透了进来,她感觉指尖又冷又疼,很难受。
好冷啊,师兄,我好冷啊。
郑安琪小声打了几个喷嚏,最后看了一眼温天越,在心里跟他告了别,然后想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阴影罩在她头顶,为她遮挡雪花。
郑安琪抬头,看到了黑色的伞顶。
“你在这里做什么。”楚然淡漠的声音在郑安琪耳边响起。
那伞并不大,楚然扣着她的肩膀将她拉进怀里。
郑安琪变了脸色,不知要作何反应,只能任由那温暖的怀抱将自己包裹,离得近了,就闻到了楚然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水味。
在下着雪的此刻,她感觉那香水味就像无形的毒药,刺透肌肤,冷到了骨子里,冰寒锥心。
“我在问你话,安琪,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