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薛家,母亲,昨日酒宴之上,尽管宝钗妹妹掩饰的很好,但是她的眼神总是不自觉的看着林姑娘,这是不是您想让攸弟尽早从那府上回家的另一个原因?”王鸾试探道。
石氏瞪了王鸾一眼,训斥说道:“你多想想自己的事才是正经,别人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莫要和你大姑母学,什么事都想着管上一管,这是大忌,作为女子,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便已经很好了!”
“是!孩儿受教了!”王鸾也没想到母亲会是这个反应,言语之间似乎对贾家姑母有着不满。
“我不是没有给过你薛家姑母机会,一来她没抓住,想着再等等,可有些事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哪里还有回头的道理,二来倘若没有林家姑娘这档子事,难不成你弟弟就娶不到好的姑娘了不成?真是可笑!”石氏冷笑道。
王鸾并未接话,直接选择沉默,似乎从昨日从那面府上回来之后,眼前的母亲对两位姑母都有了不小的意见,此处不在话下。
却说王宅驾车的小厮长青带着王攸和王辰来到清虚观前。
“大爷,到了!”长青停稳了马车,对着厢内的王攸说道。
“好!”
王攸和王辰二人都是从马车上下来,虽说今日下着雨,但毕竟是逢五的日子,清虚观的香火倒是挺盛的。百姓们都撑着伞拾阶而上,跨入那山顶处的二门内,对着大殿内的三清祖师圣像亦或者大殿外的此方土地,本境城隍叩首祈福。
“长青!你就守着这马车就行了,王辰跟我一道进去即可!”王攸对想要一道跟着的长青吩咐道,后者赶忙应了下来。
王辰和王攸二人走在石阶上,王攸在前,王辰紧随其后,两人只相差两道台阶,但王辰却十分警惕,时刻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以防发生意外。
王攸先进了大殿,打出子午诀对着三清祖师圣像行了一礼,礼毕,便是打算信步绕过圣像,经小门进入大殿之后的其余殿宇。
行至小门前,却被两个小道士给叫住了。
“这位居士!大殿之后外人不得擅入!”其中一个小道士看着一身素衣的王攸,又见他先前在大殿处以道家子午诀行礼,以为王攸是一个清修居士,语带警告的说道。
王攸执问安礼说道:“这位道长,不知张真人可在观中?”前者面色稍霁,看向身边的另一个小道士。
“你是何人?”另一个小道士听着王攸口呼‘真人’二字,面色微变,连忙问道。
侍立在王攸身侧的王辰斥道:“你还不配知道我们大爷的名字,只管先去通报就是!”说罢,更是故意亮了一下系在腰间的长剑。
“王辰,住口!不得无礼!”王攸急忙止住了王辰,随后笑着介绍自己道:“王攸!”
“王攸?似乎在哪听过?师兄,你可知晓?”警告王攸的小道士狐疑的问向自己的师兄。
“王居士!且稍等,我这就去通知大殿执事!到时您自行询问即可!”说罢,被称作师兄的小道士对其师弟吩咐道:“师弟,你将这位王居士带至钟楼处,奉上茶水,好生伺候着,我去通知大殿执事周师叔!”
“好!”王攸笑着点了点头,便带着王辰跟随小道士去了钟楼。
不一会儿,一年纪在三十多岁,身着道袍的中年人来到了钟楼,他自然看见了坐在椅子上品茶的王攸和站在王攸身边的王辰二人。
这中年人既是这主持大殿之内所有事物的执事,更是张道士的弟子之一,俗姓周,正是小道士口中的周师叔。只是初一那日荣宁二府打平安醮之时,周道长有事不在观中,所以并不认识王攸。
但前去通传的小道士却是知晓王攸是谁,因为那日在大殿之内剪烛花后被王熙凤打了一个巴掌的正是他,所以他特意留心了一下,省的日后再冲撞了贵人,是故在小道士将王攸的身份告知给周道长之后,后者也是极快的赶了过来。
“王居士,不知今日前来找家师何事?”
“周道长,我半月之前与尊师见过一面,今日前来,实在有要事所托!”王攸笑着拱了拱手,又看向一边的王辰,王辰会意后,从腰带的夹缝中掏将出了一锭银子,走上前递给了这个执事。
“周道长勿要多疑,只不过是些香火钱罢了,还望道长领我们大爷尽快见到尊师!”王辰使了个障眼法,但就这一手露出来,也着实让周道长吃惊,眼睛只是晃了一下,后者便是感觉自己的内襟处多了一块沁凉的银子。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周道长对着两个小道士吩咐了几句,便是将二人打发回了大殿做事去了,接着笑着对王攸主仆二人说道:“王居士,请!”
在大殿执事的带领下,王攸和王辰二人来到了一处净房,随后由着小道士端上茶水,王攸并未品尝,而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张道士前来。
“王居士,我已经派人去炼丹房通知家师了,还请稍待片刻!”说罢,大殿执事周道长便是快步的退了出去。
“什么狗屁的修道之人,在我看来都是势利小人罢了!呸!”王辰最是看不惯这些假道士,嘴上说什么积善行德,实际上也不过是打着道士的幌子行骗罢了,对着房门空处的地上就是啐了一口,骂道。
“不过是一锭银子,算不得什么,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再说我此次前来,并无拜帖,已是不请自来,更何况我还有求于张真人!”王攸笑着劝道。
二人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王辰身为习武之人,早早的就察觉出来来人的不简单,更是如临大敌一般将手放在了腰间的长剑之上。
“贵客前来,老道我有失远迎,得罪得罪!”进门的正是张道士,只见他脚步轻健,比之半月之前更是红光满面,精神矍铄,身上的道袍更是一尘不染,真可谓仙风道骨。
“张真人,晚辈在您面前算不得贵客!半月不见,老神仙愈发的精神矍铄了!”王攸拱手回礼笑道。
“不过是托了荣国府老太太的福罢了!王探花倒是气度不凡,较之半月前,风采照人啊!”张道士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有打了个哈哈,顺道坐在了王攸对面的椅子上,又凝神看向王攸身侧站着的王辰。
“张真人,此人是我家中护卫,若是妨碍了真人,我可以让他先避一避!”王攸介绍道。
“无妨,公子出自武将世家,今日独自出门,少不得护卫在身!”张道士摆了摆手,不介意的说道。
王攸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今日晚辈忽至,本就多有叨扰,然却是有事相求于真人!”
“哦?”张道士心生疑惑,当即说道:“公子进士之身,探花之才,我倒是疑惑以公子的能耐何事可以不决,反倒相求于老道?”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今日前来是为求药!”
“求药?!我记得荣国府上有着自己的丹房,更何况公子出身王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又是今科探花,宫里的太医请上一请并非不可,何必舍近求远呢?”张道士颇为不解的看向王攸。
“真人不愿相帮?”
“非也,只是怕帮了倒忙!”张真人笑了笑,他并非不愿意结交王攸,甚至是很愿意卖上这个人情,他深知这些权贵的重要性,更何况王攸的身份着实不简单,他虽说不在庙堂之中,但是一些风向还是能够把控住的。但王攸此举着实令他费解,所以才有了舍近求远之问。
“初一那日,攸身体些许不适,当时听见荣国府老太君口唤真人之名,可见真人精通岐黄之术,更兼得天下练丸制丹者,多半出自道门。真人有仙人之名,救人本是分内之事,想必是积善行德之大修行者!”王攸说道‘大修行者’四字之时,更是站起了身,躬身一拜!
张道士笑着将王攸托了起来,说道:“大修行者自不敢当,老道还未入那等境界,只是不知公子所求何药?”他并未继续追问,甚至连病人他都没问,反而直截了当的问起了药,因为在张道士看来,王攸心思敏捷,既然前来那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人参养荣丸!”王攸脱口而出,说罢,直接从袖袍之内取出一张方子,递给了张道士,令王攸惊讶的是,张道士并未接手,而是将方子推回了给自己。
“人参养荣丸,此方我知晓。那荣国公府上只有一位姑娘用到这位药,想来公子是为了那位姑娘了!”
“确然!她是我老师之独女,亦是攸之知己!”王攸大方的承认了下来。
“我时常去那两府之中,无论夫人小姐都是见过的,自是给她们把过脉!”张道士如是说道。
“那位姑娘脉象薄弱,明显是气血不足之症!只是那是五年之前了,老道并不知如今她的脉象如何?是故这人参养荣丸......公子饱读诗书,想来杂学一道少有接触,老道在此多说一句,但凡药者,心药为佳,膳药次之,石药再次,然明症可以服石药而愈之,可多服则害身,因石药有毒,不宜多服,只是那姑娘并非区区一明症!”张道士意有所指道。
“......”王攸不知如何作答,他确实忘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那就是没有请太医给林黛玉诊上一次脉,正如张道士所说石药不宜多服,哪怕是人参养荣丸,林黛玉毕竟吃了多年,身体想必都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抗药性。想到这,王攸将那人参养荣丸的方子收回了袖袍之内,歉意的说道:“今日是晚辈思虑不周,叨扰了!”
说罢,就欲告辞离开此间,不过却被张道士拦了下来,王辰见此情状,急忙走上前来,不过却被王攸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公子且慢,老道还有一言,且听罢再离去也不迟!”张道士笑道。
“真人请讲,晚辈自当垂训!”王攸谦恭道。
“算不得垂训之言,只是和公子说上一声,老道半个月后打算闭关修行,公子若是有事,还望于半月之间处置妥当,不必再如今日这般亲自登门,可修一封书信派府上小厮送来即可,自有道童接过送至老道手上。”张道士说完,便是让开身形,顺道一挥袖袍,那半掩着的房门直接从外面自动开启。
而王辰也被唬了一跳,这老道士确实不简单,眼神之中充满了忌惮。反观王攸,丝毫不见慌乱,因为他见过跛足道人和赖头和尚,若是这张道士没有这点道行,他是不信的。
王攸和王辰出了房门,由着小道经小路回到了清虚观的二门处,二人顺阶而下,比起来之前,进观祈福之人更是多了起来,与上阶不同,这一次王辰在前,王攸在后,二人来到马车前,找到驾车的长青,三人一并回了王宅。
路上,王辰评价道:“那老道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虽说不在朝堂之内,但是他毕竟是圣上亲封的真人,更是和王公贵族之间有着良好的关系。”王攸笑着说道。
“大爷,我说的并不是老道的身份,而是他的道行!”
“呵呵。”王攸笑而不语,并未作出任何评价。尽管王辰是教授自己剑法的师傅,但这习武的和修仙的本就不是在一个数量级上的,无法相比,老道在世人眼中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受人尊敬,但武者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是饱受排挤的一类人。
习武之人的自尊心还是不要打击为好,更何况修道成功之人这个世界少之又少,二者接触那就更是罕见了。
马车快速的在街道上驰行着,好在没有什么意外,王攸回到了家中,刚才从袖袍之中取药方之时,他摸到了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是王熙凤给他的,让他有空去从兄王仁的房间里找到那个被他藏起来的箱子,里面或许有着当年王仁从爷爷房里偷拿的那幅画。
王攸回忆了一下,他似乎已经记不清王仁长什么样子了,似乎五年前那件事之后,王仁就很少在王攸面前露面,不知道是不是父亲王子腾和母亲石氏的原因。
对于王仁,王攸也不好评价,原着里说他是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更是有着狠舅的恶名,可是他所做的恶事都是在王家倒台之后做的,或许是人心变恶,但也有可能是身不由己,这无从考据。就像薛蟠,是呆霸王没错,是因香菱打死了冯渊,可这事并没有影响王攸和薛蟠的交往,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好人和坏人谁又说的准呢!
想到这,王攸终究是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将这把钥匙放在了那本五年前自己翻看过的《远山杂记》中,在他看来,不经过王仁同意,冒然进入从兄的房间是极为不好的事情,更何况还要翻动王仁的私有物品。就算他是王家的嫡子,有着不弱的身份,但终究不符他的行事准则。
君子坦荡荡,又何必行那猥琐小人之行径。
“琼玉!”
“在!大爷可是有什么吩咐?”正在用鸡毛掸子拂拭柜子上的花瓶的琼玉回道。
“今日早上你去给太太行礼的时候,太太有说什么没亦或者神情如何?”王攸想知道母亲石氏是如何看待林黛玉的,毕竟昨日薛家姑母生辰,母亲和姐姐一道前往那面府上,是见了林妹妹的。
“当时大姑娘和太太在屋内,我请安叩首后,疏影姐姐就带我出去了,太太只是点头表示知晓,并无其他话了,至于后面我就不清楚了!”琼玉如实回答道。
“姐姐?!”王攸小声的嘀咕了一声,接着就打发琼玉去做别的事了,而他则是再度撑起纸伞,走出房门,向着王鸾的小院而去。
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