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葬店。
柜台上老旧的收音机滋滋啦啦，放着断断续续的戏曲。
戏词晦涩难懂，但柜台后坐着的老头却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闭眼晒着太阳，听得津津有味。
嘭！
杂物后的暗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门板晃悠两下，直直砸在地上，巨大的声响吓得老头一个激灵坐起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正见穿着一身洛丽塔小裙子的王大花气呼呼的走出来。
身后跟着离若岚。
一直看着两人走出丧葬店，老头才“啧”了一声，“毛毛躁躁……”
“我说怎么答应这么干脆呢，合着在这儿我等我呢！”
走出丧葬店，王大花气得直抓头发，“总共就两页纸，整整一百八十多条‘禁止’……一百八十多条啊！”
“那是保证书吗？那是不是妥妥的霸王条款？！”
“阴险狡诈的小人啊啊啊啊啊！！！”
这边王大花后悔的捶胸顿足，心里早把江青骂了个千八百遍。
“花姐。”
一道清冷的声音冷不丁响起，王大花回过头，正对上那双平静淡然的黑色眼眸。
离若岚说道：“谢谢你帮我。”
这突如其来的感谢让王大花愣了一下，随即别扭的转过头去，撇着嘴，装作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谢什么谢？有什么好谢的？反正我也要去茅山，刚好一起呗。”
她背着手，脚尖一下一下的踢着地上的石头。
“你也要去茅山？”
离若岚皱了皱眉头，她想到了王大花头顶上的那道裂缝，“是因为裂痕？”
“对啊。”
王大花说得郑重其事，“要想办法修补啊。”
离若岚认真询问，“需要什么东西修补？”
王大花咧着嘴笑道：“当然是茅山后山二十年以上桃树产的桃胶啊！”
离若岚：“……”
她反应再迟钝，也听得出王大花在调侃她。
“花姐……”
“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王大花斜瞥了她一眼，絮絮叨叨，“没进去的时候我就见你站在门口自己念叨了好久，本来还在猜你会想出个什么借口来，结果你纠结了半个小时，最后想到我要去偷桃胶？。”
“你都没发现吗？江青那厮根本不信我的话，你居然还拿我当借口？”
“哪怕你跟他说，你要阻拦崔珏发癫跑去茅山取翁虚项上狗头他可能都会信，说我受伤？哼哼——”
王大花失望的摇摇头，“少女，你太年轻了。”
离若岚：“……”
看起来，她似乎还很骄傲。
知道王大花东扯西扯是为了转移话题，也知道她开口帮忙，背后绝对少不了崔珏的授意。
离若岚也识趣的不再多问。
“不过我不太理解，你明知道翁虚让你自己上茅山不怀好意，你为什么还要去？”
王大花问道：“你不会真因为那个劳什子符箓心里过意不去吧？江青不是也跟你说了，这事局里会解决，你就不用……”
离若岚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有些事想弄明白。”
关于那张符箓，关于她重新恢复的道法……这些，她一定要弄清楚。
“行吧，不想说就算了。”
王大花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问道：“那咱们怎么去？打车？还是开车？先说好，我可不会开车，而且不认路。”
“打车。”
离若岚淡然说道：“明天一早，我们出发。”
*
陵城分局。
地下二层。
走廊上灯光明亮，却空无一人，寂静的可怕。
忽然，走廊尽头的电梯启动，“叮咚”响了一声，门打开，江青面色冷峻地从里面走出来。
身后跟着步伐匆忙的小顾。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有提前跟我说？”
江青脚步更重，走得也更为急促，“局长呢？他没在办公室？”
“没有，我们也联系过了，根本联系不上，也问过总局那边，局长没有回去。”
小顾跟上江青的步伐，“不过队长，局长总是神出鬼没的，时不时联系不上，也正常吧……”
“现在不是局长的事，是那四个老家伙。”
江青眼神锐利，面容严肃，如临大敌，“仙祠村的事刚收尾，他们就要求召开视频会议，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说话间，两人已然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脚步骤然停住。
江青侧头交代了一声，“这边我来处理，你们继续联系局长。”
“明白！”
说完，他推门走了进去。
明亮的白炽灯，四面雪白的墙壁，长长的会议桌前，是一面巨大的电子显示屏。
灯光刺眼，猛然推门而入的江青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抬手挡了挡，另一只手关上了门。
等到适应了灯光，他抬步走到了会议桌旁，拉开椅子，顺势坐下。
他身姿挺拔，凌厉的眼睛如同猎鹰一般，谨慎冷冽，面无表情的看向正前方电子显示屏上的四张面孔。
他们年纪看起来都已经不小，年纪大点的六十多岁，最小的，也有将近五十岁。
此时，他们也都通过摄像头，打量着面前的江青。
许久。
那个六十多岁，头发花白，长着驼峰鼻的老人扶了扶眼睛，脸上挤出一抹笑，最先开口。
“怎么是江队长啊？江队长今天这么闲没出任务？”
“局长有事，会议由我暂替他来开。”
江青从容不迫，语调也十分平稳，“几位怎么突然想着这个时候临时开会？是有什么事吗？”
“啊……确实是有。”
老人脸上笑容更加亲和。
“其实吧，这事本来不该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掺和的，但是思来想去，影响不小，所以还是决定，大家一块儿来商量商量。”
江青似笑不笑的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四张脸，随手拿起会议桌上的遥控器，在手中翻看，粗粝的指腹摸索着遥控器最上面的开关按钮。
沉默。
长久的沉默。
从老人话音落下之后，他就一个字都不说。
屏幕上的四人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终于。
老人实在忍不住，再一次开了口。
“听说——陵城分局那边，新招收了一个实习队员，叫做离若岚，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