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嘉严,是本督害了……”
那人头的面孔虽已是扭曲得狰狞无比,可面目却还是能辨认得清,年羹尧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但见其满脸伤感状地伸出了双手,似乎要去将那头颅捧起,口中更是痛苦不堪地呢喃着,一派的丧魂失魄之状,然则其双手方才伸到半道,却猛然一个加速,如一双鹰爪般狠戾无比地便抓向了岳钟琪的脖子,速度奇快无比,当真有若闪电一般,这一下要是抓实了,岳钟琪必受重伤无疑。&..
“啊……”
年羹尧这一出手可谓是突然已极,又快又狠,若是换了个人,仓促之间,断然摆脱得了伤重被擒之下场,然则岳钟琪却是早就有所防范了的,此无他,岳钟琪可是跟随了年羹尧近十年,实在是太了解年羹尧的冷血与狡诈,压根儿就不相信年羹尧会为了一名中军官而伤感若此,哪怕那名中军官乃是年羹尧的堂弟,也不会有甚例外可言,正因为心中有所提防,年羹尧方才一出手,岳钟琪已是暴喝了一嗓子,双手握拳便挥击了出去,势大力沉地迎上了扑面而来的双爪。
“嘭……”
双方势子都快,也都来不及变招,拳与爪当即便撞击在了一起,暴出了一声的闷响,旋即便见岳钟琪矮壮的身子有若皮球般地向后翻滚了开去,口角边更是有着一丝血线滴淌而下,显然在先前的交手中已是吃了个不小的亏,只是这么一个翻滚之下,年羹尧也就失去了追击的可能。
“本督自问待尔一向不薄,东美为何叛我,说罢,给本督一个解释。”
一招落空之下,年羹尧也没再进击,就这么大刺刺地端坐在文案后头,也没去理会弘晴与李敏行二人,眼神锐利如刀般地凝视着岳钟琪,从牙缝里挤出了句阴恻恻的话语。
“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敏行,给本王砍下这厮的狗头!”
似年羹尧这等人,只要给他机会,那就一准有被翻盘的危险,对此,弘晴可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又怎会犯下这等低级之错误,不等岳钟琪作出回答,弘晴已是阴冷地喝令了一嗓子。
“喳!”
听得弘晴此令,李敏行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身形一闪,已是如猎豹般向年羹尧扑杀了过去。
“弘晴逆贼,老子跟你拼了!”
年羹尧虽是进士出身,可一身武艺却是相当之高明,这一见李敏行扑击而来,立马便是一声大吼,双手一用力,将文案掀了起来,往外一推,试图以此阻挡住李敏行的进击方向,其口中倒是大喊着拼命,可人却是借力向后倒翻了开去,妄图冲进后帐逃生。
“噗!”
年羹尧反应倒是很快,规避的动作也不可谓不敏捷,可惜他就孤身一人,防住了李敏行,就难以再顾及其余,就在其翻身向后滚了一圈,正要蹿起身子之际,弘晴也已是杀到了,人随剑走,只一抖手,不知何时已然握在手中的软剑瞬间便抖得个笔直,毫不费力地便刺进了年羹尧的背心之中,当场便给其来了个透心凉。
“棋差一招,某败得不冤啊,呵呵,可惜了,若是年某早些发兵,此际也该能砍下你仁亲王的狗头了,哈,成王败寇,古来莫不……”
方一中剑,年羹尧便已是定定地站着不动了,先是看了眼胸前露出来的剑尖,而后缓缓地抬起了头来,也没试图转身去看弘晴的脸,就这么仰头感慨了起来,只是话尚未说完,气力已尽,身子摇晃了几下,便已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手足抽搐了几下,便即就此了了账。
“照计划进行!”
亲手斩杀了年羹尧这么个心腹大患,本该是件值得庆贺之事,然则弘晴却并未显出丝毫的自得之情,也不曾去感慨甚生命的脆弱,仅仅只是冷然地一抖手,将软剑收回了腰间,面色漠然地便下了令。
“喳!”
弘晴此令一下,岳、李二人自是都不敢稍有怠慢,齐齐躬身应了诺,出帐召来了几名戈什哈,就此忙活开了。
“咚咚咚……”
酉时六刻,中军大帐处突然响起了一阵激昂的鼓声,原本尚算宁静的军营里顿时便沸腾了起来,各营游击将军以上的将领们全都被惊动了,飞快地披挂整齐,乱纷纷地便策马向中军大帐处赶了去,没旁的,只因此乃聚将鼓,三通鼓不至,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以年羹尧治军之严,自是没谁敢拿自家小命来开玩笑的,只是到了地头之后,诸将们才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往常负责警卫的年羹尧之亲卫营不见了,换上的赫然是副将岳钟琪的兵马,甚至连年嘉严这个中军官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岳钟琪的亲卫队长,一见及此,诸将们自不免为之疑惑万千,然则不管诸将们是怎生想法,只要是一到了地头,立马便被武装到了牙齿的士兵引领进了中军大帐,不由分说地全都看管了起来。
反抗?那是找死,不说每名将领身后都伺候着两名大刀已然出了鞘的士兵,就说岳钟琪正龙盘虎踞地高坐在主位的文案后头,那一脸的杀气腾腾的样子,瞧着就令人胆寒不已的,这当口上,众将们纵使是满腹的不解与猜疑,却也没谁敢出言询问的,也就只能是老老实实地各自就了位——参将以上者可以有座,至于游击将军们么,也就只能是忐忑不安地分两列站候着。
“诸位,今夜急召尔等前来,是有一事要宣布,有请钦差王爷!”
须臾,三通鼓歇,各营游击将军以上的将领皆已到齐了,盘坐在文案后头的岳钟琪霍然起了身,满脸杀气地环视了一下众人,中气十足地宣布了一句道。
“本王弘晴,奉陛下旨意前来平叛,有密旨在此!”
岳钟琪这么一宣,诸将们自都不免为之一惊,然则还不等众将们作出反应,却见已然穿戴好整齐朝服的弘晴已是大步从后帐行了出来,双目迥然地环视了一下诸将,而后将手中捧着的诏书高高地举过了头顶,亢声地宣了一嗓子。
“末将岳钟琪在此听令!”
听得弘晴自报家门,诸将们顿时便哄乱了起来,正自不知所措间,却见岳钟琪已是率先跪倒在了地上,高声表了态。
“末将王庐在此听令!”
“末将陈其三在此听令!”
“末将……”
……
岳钟琪这么一跪下,其手下的将领自是纷纷有样学样,到了末了,满帐将领们全都跪了下来,便是那些个年羹尧的亲信将领们也不例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惊闻西北有变,朕心甚忧,特令仁亲王弘晴为钦差,总制西北军政大局,凡四川、陕西、甘肃、青海、山西之诸般军政事宜,皆受仁亲王之节制,有敢违抗者,便是谋逆之恶行,当夷灭九族,钦此!”
待得诸将们全都跪下之后,弘晴这才不紧不慢地宣了密旨。
“末将等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密旨一宣完,又是岳钟琪领着众将们磕头谢恩不已,只是这等谢恩之声显得颇为的凌乱,毫无疑问,诸将们此际的心全都是悬着的。
“端上来!”
众将们都已是三呼了万岁,然则弘晴却并未叫起,而是运足了中气地断喝了一嗓子,旋即便听后帐里有人高声应了诺,一名戈什哈手捧着个大托盘从内里行了出来,那托盘上赫然摆放着颗血淋淋的人头!
“啊,是提督大人!”
“怎么回事?为何如此!”
“啊,是年大人!”
……
大帐里火烛通明,诸将们自是都能瞧得清那人头的模样,这一发现居然是年羹尧的首级,顿时便是一阵大乱。
“肃静,有敢高声喧哗者,杀无赦!”
众将们这么一乱,领兵在一旁监视着的李敏行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但见其一扬手中的三尺青锋,厉声便断喝了一嗓子,强行弹压住了众将们的骚动。
“尔等没有看错,这首级正是反贼年羹尧的,此獠不请旨而擅调大军越境,反形已是毕露,又暗中部署造反事宜,妄图兵发西安,谋刺本王,已是罪不容恕,本王不得已,只能斩之,此乃其咎由自取,本王相信此阴谋事当与诸位无关,故,本王只斩年羹尧一人,绝不大肆株连,诸位只消听从调遣,不但无罪,反是有大功于社稷,待得西北事了,皆有重赏,尔等可愿听本王之令行事否?若愿,请袒右臂高举!”
眼下这支川军其实算不得精锐,然,于弘晴下一步行事却有着大用之处,出于此等考虑,弘晴自不愿大开杀戒,这便将所有的罪行全都推到了年羹尧一人的身上,很是大度地赦免了所有人等之过。
“末将愿听从调遣!”
“末将愿听王爷之令行事!”
“末将愿为王爷效死沙场!”
……
弘晴此言一出,又是岳钟琪率先带头举起了右臂,其一系的将领自是纷纷跟上,而原本属于年羹尧一系的将领们也仅仅只是稍作犹豫,便即跟着也表了态,不多会,满大帐里已是胳膊林立,效忠之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