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过后,无言沉默一阵,蒋老头慢慢地平静下来。
毫无征兆的,突然问两人:“你们是不是不打算考研?”
关于这个问题,姜书杳没有发言权。
身旁人倒是利落,未做思考淡淡回答:“对。”
老头听完拿鼻腔哼了一下:“难怪。”
姜书杳轻轻笑了笑。
其实老头不糊涂,只是到了他这个年纪,很多事都看得很开。
加之一心搞学术,自然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看人看事,基本不会往深层次去计较。
然而令她意外的,却是裴大少爷的反应。
换作从前,别提什么尊师重道,不把老师打进医院就很给面子了,今天竟能为了维护蒋老头,而明目张胆地去把另一位老师得罪个彻底。
出于好奇,姜书杳问及某人当年的恶劣行径。
那家伙给出的答案,足以令她记一辈子。
“一个老师品行不正,还来教书育人,简直可笑。”
裴衍脚步懒散,顿了顿继续道:“猥·亵女学生,恰好被老子撞见,你说那种人该不该打。”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时只在新闻上看到的事,真会出现在自己的学校里。
一时间不知道该表扬还是谴责他。
“你可以找校委举报,不一定得动手啊,蒋老头说得对,你这性格迟早得吃大亏。”
姜书杳语重心长地说完,身旁人随之陷入谜一般的沉默。
她发现他的不对劲,偏过头去问:“怎么,我说的不对?”
裴衍淡笑着摇头。
过了一会儿,他才干涩涩地道:“那时候,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打完人后觉得很爽,还想打第二次,第三次。”
“……”听起来混账,可姜书杳心里止不住的发疼。
她忘了,转学到云中之前,他的病还没痊愈。
那段时间,该是他心理治疗的关键时期,只要稍微受到外界刺激,暴躁情绪就会被激发出来。
难以想象,作为父亲,裴叔叔到底每天过得有多胆战心惊。
有些事可以捐一栋楼,赔点钱解决。
可很多时候无法把控,万一裴衍出了什么事,那将会是一辈子的伤痛。
裴叔叔是真的很不容易,这家伙以后要是敢不孝顺,她都不放过。
“公主,又在心里骂我什么?”
头顶冷不丁冒出一句,将她思绪拉回。
姜书杳顾左言他:“谁骂你了,我们去基地吧,江序白说想商讨下竞赛的事。”
“不用商讨,题目我定了。”
啊?
她无语地瞪着某人。
回到基地,江序白不在,留言说有事出去一趟,最迟一个小时后回来。
大多这种时候,是张欣欣来拜访过基地,别说一个小时,保守来看怎么得两小时起步。
刚才东西收拾到一半就被叫去蒋老头办公室,趁着江序白不在,她打算先回宿舍一趟。
临走前裴老板已经坐在电脑前进入了状态,她拿起杯子替他把水接满,抱枕垫在他腰后,环视一圈没什么遗漏才满意离开。
今天,618寝室人员难得聚齐。
方唯在厕所洗澡,何舒苗靠在床头安详地敷着面膜,而神龙不见尾的某乐队老大此时正......
姜书杳看着走道里那两口大箱子,诧异地问:“钟原,你要搬走?”
“嗯。”
“搬去哪儿?”
“工作室。”钟原在寝室向来惜字如金,动作麻利地卷完铺盖,从床上跳下来,顺手将一串钥匙扔进姜书杳怀里。
这什么。
“取一把下来,放你那儿。”
还没问原因,揭开面膜的何舒苗同学顶着吹弹可破的脸从旁边经过。
啧啧感慨了句:“真羡慕,都有自己的工作室了,以后夏天可以舒服地待在空调屋里,比这儿凉快不止多少倍。”
钟原不合群,这么久以来大家都习以为常。
何舒苗作为一班之长,她一直在努力地调和,尽管没什么用。
刚才一口气说那么多,还暗自朝姜书杳使眼色,只是不想在分别之际留下遗憾。
她读懂班长的意思,偏头跟钟原说:“晚上有空吗,我们寝室一起吃个饭吧。”
洗完澡出来的方唯,听后下意识止住了擦头的动作,皱着眉看向里面。
明明有四个人,但空气里却听不到一丝声音。
钟原面无表情地盯着女孩,确切来讲,是她那双充满期许的眼睛。
沉默一阵,继续收拾东西。
何舒苗泄了口气,直觉没得搞,摇摇头打算去阳台外洗脸,一条腿跨过地上的行李箱时,听旁边响起淡淡的嗓音:“时间和地点,等会儿发我微信。”
这句是对姜书杳说的。
声音主人做事利索,三两下拉好行李箱的拉链,拖着两口箱子就往门外走。
“你一个人能行吗,我送你。”
“不用。”
望着那道清瘦的背影,姜书杳张了张嘴,那句‘天台给你留着’终是没说出口。
乐队想要发展,拥有自己的创作空间是必然。
她低头看了眼躺在手里的钥匙,一股莫名的情绪慢慢涌上心头。
打开微信,给钟原留言。
【星途璀璨,大红大紫。】
很难想象,这么夸张的用词会是她的风格。
姜书杳握着手机不自觉笑了笑,目光一转,突然对上不远处满脸冷漠的方唯。
她看过去的时候,对方轻轻撇开脸,“我晚上有事,饭你们去吃吧。”
何舒苗第一个不干,踱着小碎步跑到方唯面前,“室长大人别呀,你是618的主心骨,你不去没意思。”
方唯铁打不动:“我这个人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如果你们欠虐,我不奉陪。”
何舒苗还打算再劝,被姜书杳拦住。
她知道从开学到现在,方唯对钟原基本没什么好感,甚至偶尔不经意间还会流露出厌恶。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可姜书杳打心底希望,两人可以化解误会。
“天台上的铁门并不是打不开。”她轻声说。
何舒苗和方唯朝她看来。
三月初春,黄昏余晖斜斜洒入厕所外面的洗漱台。
那里曾并排放置着四个漱口杯,永远是三个紧挨,另一个保持生人勿近的距离。
但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有那样的画面,对于方唯来说算是眼不见为净,可只有姜书杳知道,其实曾在潜移默化间,旁边那只杯子,正在以肉眼不可察觉的速度,一点点向着她们三个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