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烈骨盆破碎,剧痛传来,令他手上动作微动,范春便于空中倒转身形脱手,娇躯腾挪翻转,径自己如燕雀那般,片刻掠至远处之下。
不远处人群之间原被围簇的公孙汜,此前始终静观场中,方才那须臾之间的一幕变化,虽是短暂异常,但也为他所眼尖觉察。
“她这身法轻功迅捷灵动,不知从何处学来,竟是隐在小师弟之上……”
公孙汜眼眸低垂,斜眼探出,当下不由得凝神于心头呢喃自语道。
范春抬眸瞧了郭里一眼,自是从他的神态中,分明瞧出了紧张担忧之色,当下心中饶有所忌,是以并不开口说话言语,只是淡淡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未受伤。
“那便好。放心吧,你既是我的人了,我说什么也会护着你的。”郭里郑重道。
“好了,大家如今便都是同坐一条船上之众,山下仍有狂风恶浪不住裹挟席卷而来,倘或此船一番,你我这般争端谁做船首掌舵之人,又有何用?”
公孙汜当先一步踏出,来到两方势力中央处,负手昂首,朗声比喻道。
“二当家的所言不虚,正该当如此!”
场中靠郭里身后一侧,站立而出一名独眼男子,乃是郭里手下的随侍,他当先朝公孙汜抱拳示意,接着承其劝诫之言,朝向对面说道。
“道理虽明,但古语有言,‘攘外必先安内’,倘或我寨中内部忧患不除,却又如何能够众志一心,抵御外勠呢?”
那人话音本是铿锵有力,乍将落下时,隐隐说动得对方秦烈一伙之人,也心动彷徨,但紧接着,从旁来自雷薄的愤然话语,却又不免将之阻断道。
“七弟,你如何这般断言,我爱妾小小一名女子,便是这‘忧患’所在?我看寨中,恐怕令是有人其心不忠,故而暗自与敌私通,想要覆我雄风七寨罢?”
郭里抬手示意其随侍退下,他自行只手抚胸站立而出,环视了对方诸人一圈,最终方落将于秦烈身上,冷言说道。
雷薄斜长细眉微皱,目光冷冷逼视着不远处的郭里,只是在与之对视了片刻后,便及闪躲开去,心头似乎有何隐晦,不便再言。
“美人,我们走。”
郭里瞧得眼前包括秦烈在内的诸人,都不在出言驳斥自己话语,进而便是收回目光,于身侧范春耳畔,如此低声言语唤了一声,便及领着他,朝场边后院屋舍行去。
在踱至公孙汜身侧时,他肃然的目光这才为之渐缓,抬手请拍了拍其肩膀,开口低声相劝说道——
“二弟,盼你能约束好诸寨山头一干妄人,此番从乱之责,便落将于你的头上了。待诸事一了,我便辞退寨主一任,传由你手。”
他话音落下,再不多于原地停留,兀自重咳两声,任范春搀扶远去。
望着两道身影渐渐于屋舍处转行消失,公孙汜渐次抽离收回目光,唇角似带着三分不屑般,微微掀起,进而将手中握持展开的折扇,缓缓拨指收将。
“二哥,你瞧这眼下局势,该当如何应处?”
秦烈近身上前来,目光在不远处驻足整理前率部署的雷薄身上,稍顿停留,便及挪回,转向面对公孙汜,压低声音询问道。
“自然是闭门谢拒,恭送冒失来客。”
公孙汜转身及至崖边,目光朝山腰方向俯视开去,浅缓怡然言及道。
话毕,他则是拂袖转身,朝一旁意欲率众就此离去的雷薄处,拦唤走去。
“七弟,你若有甚难处,自可向兄弟我诉明。大哥他是血性之人,饶是躲不过这红粉胭脂,也决计怪不到他。他不体谅兄弟难处,我又如何法效?”
公孙汜向来智谋过人,否则也不至于武艺傍身,仍能当上这山头军师一职。
他方才片刻间察言观色,已是隐约看出雷薄神色有异,因而如今当下得空,便及向他直接询问出口道。
“二哥,我、我确有难言之隐呐……”
雷薄神色略显复杂,叹了一口气之后,目光四下张望开去,这才匆匆迈开脚步,朝旁侧的旷地边缘处行去。
公孙汜见状,知他行动若何,当下也不多言,径自跟秦烈嘱托了一声,便及负手跟去。
这雷薄医术在山头之上诸首当中,可谓首屈一指、盖难有第二人可与之匹敌,公孙汜自是不愿将之放过,势必要于日后拉拢一番不可。
两人此前于山头上交集不多,交情可深可浅,殊不明其所站意向,如今得此良机,公孙汜便可授之以柄,令雷薄不至反成他日之敌。
一番略作私窃交谈,公孙汜随即顿时恍然,原来雷薄家中寡母,竟于昨夜间失踪不见,后经他一番细细查探,才知是为人擒去。
可那片山头之上,魏军也尚未及攻山袭来,其母自不可能是山下之人所为。
如此略一思忖,雷薄便只想到了山中寨内所藏。何况当时他于家中还寻到一件器物,乃是一枚精致花簪,更莫有假,此番定是为女子所闯入,掳走其生母。
思来想去,雷薄唯有决定擒拿范春,向她威逼是否还有同党潜入山上。
“一名女子么?连你也未能瞧清她身影,看来定是身手功夫具皆非凡了……”
公孙汜细作沉吟,但卜一片刻思索待毕,便将是范春的可能性排除在外了。毕竟其母被擒去之时,范春人尚还在魏军手中呢。
想是那人有意闯山掳人,目的单纯是为引发七寨争端,并无意栽赃嫁祸旁人,只是雷薄一时心乱如麻,当局者迷,方不能思清这个中原委。
但公孙汜显然是不可能会去替范春澄清辩解的了,她只是暗暗在心头将此事记下,待得诸事了毕,再行于山间各处盘查,看对方究竟是何出身来历……
且说那另外一头,当范春搀扶着负伤捂胸的锅里,回至后院廊边一间茅舍中时,便及也匆忙撒手,脚下莲步挪移间,兀自退到了一旁,静伫站立。
在她广袖之下,仍旧还藏着那柄由公孙汜此前所给的喂毒匕首,任范春指间微动,隐隐似有将之抽离滑出掌心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