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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天荒的,诸葛亮在盛典进行的第三日邀请貂蝉一同赏花灯。

她依旧红衣黑裤,肤白胜雪,诸葛亮递给她一盏花灯,打量了她一番又移开视线:“你很喜欢红色?”

貂蝉扬眉而笑,拉过他的衣襟,故作暧昧的在他耳旁轻喃:“我喜欢一样东西,自然要久一些,比如红色,也比如…仙君。”

她的眼眸时时洋溢着妩媚和天真两种浑然不同的色彩,带着点无伤大雅的坏,而诸葛亮却好像丝毫察觉不到她话中的意思,手指指向仙湖:“快放了吧。”

貂蝉只觉得好像千种情愫都被一盆冷水浇灭,气鼓鼓的将花灯往湖里一扔,眼看花灯摇摇晃晃的要沉下去,一双纤长的手将花灯扶住。

诸葛亮看着花灯飘向远方,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貂蝉,淡淡的道:“这是我挑了好久才选的花灯,底盘很结实,花灯飘得越远,你许的愿望才越容易实现。”

貂蝉愣了一下,继而噗嗤一笑:“哈!还好刚刚没被你气走,不然,我就想不到这是你第一次陪人放花灯了。”

不解她如何看出来的,诸葛亮疑惑的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第一次陪人放花灯?”

“因为将军至今未娶啊…”貂蝉笑意浓浓的搂住他的脖子,微微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任何姑娘听了你刚才的话,都会想嫁给你吧。”

不等诸葛亮回应什么,温柔缠绵的吻堵住了他想要说的一切话语,貂蝉想要的,没有人能拒绝,他搂住貂蝉的腰,手指缠绕在她的发间,与她溺于情爱之中。

而此时,魔殿燃起了熊熊烈火。参加盛典的魔族通通葬身火海,除了……

貂蝉震惊的看着自己暂住的宫殿化为一片废墟,甚至,她闻到了满空气中的烧焦的气味。

泪水夺眶而出,她死死抓住诸葛亮的衣袖,大喊道:“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

诸葛亮搂住她,沉默不语。

她一把推开他,眼泪泪从脸颊一路流向地面,她笑了:“十几个人来了,只剩我一个人回去?”

诸葛亮捏住她的手腕,只好拿出比她更强硬的态度:“所以,你在怪我什么呢?怪我救了你?还是怪我没有救所有人?”

她终是哭得无力了,瘫软在他的怀中,气若游丝的在他怀里哭道:“为什么要我在这种事发生之前爱上你?如果时间颠倒,我根本不会爱上你!”

他强行把貂蝉带到桃花源,来不及多说几句话,就被要求去调查魔殿失火一案,然而也只是走形势,谁都知道,那场火灾是仙太后指示的。

去现场走了一圈,再返回桃花源时,貂蝉已经不见了。

他询问门童:“神女走了吗?”

门童点点头。

“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门童摇摇头。

那就是还在怪他了。诸葛亮叹了一口气,躺在床上,心里想着就这样分开也好。

〔四〕

他决定忘掉她,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念她,以至于他在向仙太后请安时听到了貂蝉的哭声。

仙太后有一座地牢,他一直知道,浑然不顾仙太后的阻拦,他直直冲进了潮湿的地牢,他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貂蝉。

仙太后追来,不怒自威的盯着诸葛亮:“阿亮是要违抗孤的意思?”

诸葛亮看向貂蝉,她嘴唇干裂,面色苍白,身体上到处是血迹斑斑。

诸葛亮的行为出乎所有人都意料,他舀起一碗凉水毫不留情的泼到貂蝉的脸上,他眼睁睁的看着貂蝉从昏睡中醒过来,她浑身冷得发抖。

诸葛亮轻笑一声,又舀了一碗水,放在怀里暖着:“我怎敢违抗姑姑的旨意,只是不知何事让姑姑如此动怒?”

仙太后冷哼一声,指着貂蝉此时狼狈的小脸道:“跳舞?你们都被这丫头骗了!她的能力是续命,孤想让她为奕星续命,她却死活不同意!”

貂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已经说不出话了。

诸葛亮尽量不让自己的眼光停留在貂蝉身上,继续淡淡的问道:“姑姑不是不在意魔族外交官的预言吗?如此,又为何……”

“宁可信其有!”仙太后打断他,狠狠的看向貂蝉。

诸葛亮手一挥,碗里的水再次全数泼在貂蝉的脸上,他对仙太后行了个礼,又对刑官冷声道:“我知道了。你们行刑的时候时常泼点水,别让她昏过去装死。”

“是。”众人面面相觑,本以为仙君是对神女有情的,没想到他出手却如此狠辣,看来,是他们想多了。

诸葛亮从地牢里走出来,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正在修养的奕星,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硬生生将奕星带到了地牢,他在赌,赌奕星也对盛典上貂蝉那惊鸿一舞念念不忘,赌他也像自己一样,看见貂蝉受伤会恨不得杀光整个太后宫。

奕星看着伤痕累累的貂蝉,眼泪从眼眶中滑出,他轻轻的抚摸貂蝉受伤的手指,他道:“母后如此,是想折儿子的寿吗?”

诸葛亮知道,天皇的一滴泪,胜过自己的千言万语,仙太后清高自负,别说一个诸葛亮,整个仙界她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对自己的儿子还有几分柔情。

诸葛亮躲在太后宫外的假山后,看见奕星将貂蝉抱出来,并请来神医为她治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半。

他在天皇为貂蝉安排的养伤殿前转了好久,终究还是决定进去,不亲眼看看,他仍是不放心的。

诸葛亮半跪在床边,轻轻的亲吻她受伤的手指,隔了一会儿,他决定要走了,就像没有来过一样,刚站起身,衣袖却被紧紧拽住。

貂蝉咬着牙,眼里好似有流光闪过:“你又要逃吗?”

“救你的是奕星。”诸葛亮不去看她,淡淡的道。

貂蝉笑了,眼泪却止不住的留下来,诸葛亮看着她,强行忍耐住为她擦去泪水的冲动,他想抽身而走,但又怕一用力将貂蝉摔着。

“为什么我每次想要靠近你,你就一次次将我推开?”貂蝉搂住他的腰,死死的攥住他的衣服,声嘶力竭的喊道:“在地牢里,我渴得快要死了,有个人泼了我一碗冷水,真冷啊!所有人都暗叹他的狠毒,可我知道,是他给了我救命的水!”

“诸葛亮,我恨不得将我这颗心同你交换,让你明白我到底将你放在了怎样的位置,你为什么却一次次想要从我身边离开?”她无声的哭泣,似是有千般委屈。

诸葛亮捏紧拳头,转过身,抚摸她的长发:“一周后我就要走了,仙界边境发生叛乱,需要我去平定。”

貂蝉望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的道:“我可以等!”

诸葛亮没有说话,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推开门走了出去,他没有回头,但那话却传进了貂蝉的耳里:“从私心里讲,我也希望你为奕星续命。”

“那是谣传,我根本没有续命的能力。”貂蝉别过头,冷声道。

诸葛亮没有相信她的话,淡淡的笑了笑:“如果你了解他,一定不会拒绝得如此果决。我七岁时他五岁,有天我发了疯的带他去马场,他不慎跌下马,满身是血,可他吩咐下人让他们不许吱声。

“小小年纪的他为了保全我可以做到这种地步,貂蝉,我希望你能救救他。”他的声音很轻,但貂蝉岂会听不到,她看着那扇门关上,沉默不语。

讲到这里,百里守约看着天空,语气平淡:“王上嘴上硬撑,心里其实也舍不得王后,在去边疆的前一周,王上与王后每日每夜耳鬓厮磨,王上将自己亲手雕刻的玉佩送给了王后。”

〔五〕

诸葛亮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放到貂蝉的手心里,还没来得及叮嘱,貂蝉就好奇的抛上抛下,对他笑盈盈的戏谑道:“就一块玉送给我?你的好东西是不是都给别的姑娘啦?”

诸葛亮气得打了一下她的头,夺过玉佩指着上面的“蝉”字,没好气的道:“没有别的姑娘,这是我亲自为你雕刻的,绝对不可以弄丢。”

边疆因为武陵仙君的到来,战乱开始缓和,一月之后,诸葛亮听闻貂蝉同意做奕星的护皇天师,还独自兴高采烈了很久,以为她终于愿意为奕星续命。

冬季的雪纷纷扬扬的飘了起来,边疆终于是安定了下来,他凯旋而归的那一天,不少人目睹了他的尴尬,刚踏入天皇脚下的土地,诸葛亮来不及换掉一身戎装,马不停蹄的奔赴与貂蝉约定好相见的仙池旁,他远远的便看见那抹鲜红的身影,一颗因她而鲜活的心不可掌控的砰砰砰越跳越快。

他刻意放轻了脚步,走进她,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他的声音又低又辞,让人心尖发颤:“蝉儿,我回来了。”貂蝉侧过头看向他,扬起嘴角,她的眼里是诸葛亮不曾见过的冰冷:“哦,回来了,可是'蝉'已经被我扔进沧江了。”她推开诸葛亮,笑得苍凉:“诸葛亮,你换个人去爱吧。”

那晚,是诸葛亮的庆功宴。奕星坐在最高位,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因常年生病,他的目光有些呆滞,貂蝉坐在他的身旁,慢条斯理的为他剥虾。

庆功宴上的人都讶异的感觉到,仙君看向天皇的眼神带着明目张胆的杀意,可还是有人不识时务的调笑道:“天师大人现在住在养勤殿,什么时候去天皇殿给我们仙界添个龙种啊?”

“啪!”酒杯被砸在桌子上的声音格外响亮,不等貂蝉做出什么反应,她就已经被诸葛亮拖出了宴席。

诸葛亮抓着她的肩膀,一双桃花般的眼眸此刻散发出慎人的压迫感,他盯着貂蝉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强调道:“不准你那么看奕星!”

“那样是哪样?”貂蝉笑着,眉眼一弯,眼神之中仿佛又万般风情流转:“是不是这样?”

不想再听她说出伤人的话,诸葛亮咬住她的嘴唇,貂蝉没有挣脱,任由着他,看着他的眼神,冰凉得刺骨,直到诸葛亮终于停下了,她才笑着道:“可以了?仙君就没有想过,我的能力是什么吗?”

不想听。诸葛亮来不及捂住她的嘴,脑海中却已然闪过自己的猜测。

催眠。

貂蝉轻轻的抚摸他的脸颊,眼神如丝:“每当我看着你,就是在为你催眠,诸葛亮,你只是我随手捡来,又随意扔掉的一枚棋子罢了。”

是了,如果没有诸葛亮,她怎能接触天皇?

她说出了最伤人的话,如果说世间上还有比这更让人痛心疾首的话,便是诸葛亮接下来的这一句——

“我爱你。”

简直觉得他不可理喻,貂蝉别过头不去看他:“都说了不是爱,是我在对你催眠。”

诸葛亮笑了,掰过她的脸,轻轻抚摸她的发丝:“我在边疆明明没有看到你的眼睛,没有被你催眠,却依然很想念你。”明明知道她一开始接近他就是有目的的,却还是义无反顾的陷了下去,他想,这大概就是真的爱了。

“王上时刻关注着王后,渐渐发现王后与天皇分开的时间永远不会超过一天。”百里守约看向失魂落魄的诸葛亮,白皙纤细的手指捏了起来,浅红色的眼瞳写满了嘲讽:“若非如此,王后大概致死都不会让你知道这件事。”

〔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天皇二十五岁的生日在诸葛亮去边疆后的一个月来临,恰逢重阳,按照惯例,天皇需游历一遍仙界境内太后偏执,也不死心,非要貂蝉跟着奕星一起去,貂蝉违抗不了旨意便跟着去了。

奕星一路上处处留意她的喜好,时常讲些笑话为她解闷,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他会活不过二十五岁,而且他二十五岁将至,气色也未见不好,并没有要暴毙的现象,甚至连貂蝉都怀疑,是不是那外交官的预言出了差错?

直到仙车经过沧山,山崩的一刹,貂蝉整个人被晃出了车厢,她以为自己这次一定死定了,可她看见了奕星向她伸出了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貂蝉哭着喊道:“为什么要抱着我跳下来?你的侍卫虽顾不上我,却一定会护你周全!”

奕星浅浅的笑着,风几乎将他的声音吹散:“因为你太重要,蝉儿,我无法看着你死。”

初见时,她绝代风华,肆无忌惮的接纳所有人都爱慕,那样的她,在第一眼就占据了他心中重要的位置。

“别哭,我会保护你的。”跌入沧江的一瞬,奕星凝聚所有的仙气,将貂蝉推上了岸,自己却被滚滚的波涛冲得越来越远。

貂蝉怎么也想不到,奕星活不过二十五岁,竟然是为了救她!她沿着沧江,一路寻到了在淤泥滩里奄奄一息的奕星,她对他做了催眠,保全了他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从此,奕星凭借貂蝉的催眠而活。

但再长的梦也有醒的时候,一旦求生意识消失了,奕星就真的死了,所以,貂蝉绝对不能离开奕星超过一天的时间。

名为“蝉”的玉佩,不是貂蝉扔掉的,正是在那时掉入了沧江。

“蝉儿,今日是我生辰,吃完饭再走吧。”诸葛亮挡在她面前,如桃花般潋滟的容貌添上了几分让人心醉神怆的憔悴,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哀求。

貂蝉心软了,留下来吃了长寿面,诸葛亮却没吃,他没完没了的喝酒,直到貂蝉准备走了,他迅速起身一把抱起她走向床铺,好像酒后乱性了一般,亲吻她柔嫩的皮肤和嘴唇。

貂蝉闭上眼睛,不忍看这个男人失态的模样,她太明白,他变成这样是谁造成的,但时间耽误不起,她冷淡的道:“你明明没有醉,为什么要装呢?”

诸葛亮抬起眼眸,眸底一片清醒,他捧住貂蝉的脸:“如果不这样,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留住你,蝉儿,今晚别走,陪我过完这个生日,好吗?”

这个男人,在哀求她,舍弃了一切高贵和尊严,他只想要她。貂蝉轻轻推开他,又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她声音轻柔:“好,我不走,我不仅不走,还要为你唱一首歌,我们魔族的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她的歌不复杂,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诸葛亮正想询问,却突然困意来袭,防不胜防的昏睡了过去。

暗卫按照诸葛亮事前的吩咐,一路跟着貂蝉去了天皇殿,暗卫将看到的一切告诉了诸葛亮,那一天,诸葛亮终于知道了奕星的秘密。

诸葛亮掌握着仙界最重的兵权,在知道真相后,毫不犹豫的策划起了逼宫,那些曾经追随这奕星的人一朝之内通通变戈,因为,武陵仙君告诉他们,他们的天皇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诸葛亮,你不要去!我求求你,你不要去,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奕星是你弟弟啊!”眼睛被黑布蒙上,她再也无法阻止诸葛亮的任何动作。

诸葛亮勾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间轻轻一啄:“蝉儿,乖乖等着我回来,也别唱歌,否则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忍痛打晕你。”这才是诸葛亮本来的面目,冷酷残忍、不择手段,曾经的他,对貂蝉实在太过温柔和放纵。

预料到诸葛亮下一秒就要出发,貂蝉拉住诸葛亮的衣袖,苦苦哀求道:“让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保证不给奕星再催眠。”

诸葛亮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于是给了她最后的恩典。

黑布让貂蝉摸不清方向,她跌跌撞撞的在天皇殿内寻找奕星所在的位置,终于,她听到了奕星气若游丝的声音,她一把甩开诸葛亮的手,跪坐到奕星身旁,手指颤抖的抚摸上他的脸颊:“奕星…奕星……”

诸葛亮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紧紧攥紧了拳头。

奕星温柔的笑着,艰难的擦去貂蝉的泪水:“蝉儿,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做什么都比别人晚——”

“三岁说话,七岁看雪,直到二十四岁才遇到自己心爱的女子。”

“二十四岁还很年轻,可我一共能有几年呢?”

无法告诉她,自己的爱,生怕她因此有负罪感而无法好好的活下去,奕星浅浅的笑着,他望向诸葛亮:“无法治国,无法生育,我这样的天皇活着,是六界的不幸……”他重新望向貂蝉,轻轻安抚她颤抖的身子:“蝉儿,能笑笑吗?你笑起来,能让人忘记一切痛苦。”

貂蝉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嘴角上扬,却没有听到回应。诸葛亮走到她身边,轻轻搂住她:“起来吧蝉儿,奕星他…死了。”

“噗!”一口鲜血毫无防备的从貂蝉口中喷出,诸葛亮毫无防备的瞪大眼睛,震惊无比,她一把推开诸葛亮,扯掉遮眼布,她将自己的血一点一点擦在诸葛亮身上,她脸上挂着笑,眼泪合着血液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诸葛亮,你是个没有心的人,弟弟可杀,亲人可灭,我貂蝉的死能让你难过几天?”

女子讲到这里自顾自的拿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居高临下的看着诸葛亮:“王上没想到,王后虽然先前不肯为奕星天皇续命,最终还是答应了,一旦奕星天皇死去,王后也无法独活,您让下神追查王后的死因,下神已然查出,杀了王后的正是您自己!”

那一天,百神聚集在圣殿等待早朝,却迟迟没有等来他们都新皇。又隔了好久,诸葛亮终于出现了,他穿着一身沾满鲜血的仙袍,接受百神的膜拜,六界之民都说,诸葛亮是个孤独的天皇,偌大的天皇殿里,只有他自己,以及天后沾血的衣袍。

很少有刚上位就做暴君的,但诸葛亮做了,做得义无反顾,他勒令将沧江的水抽干,只为寻找天后的一块玉佩;他举动六界所有财力人力修建天后祠,然后每日每夜醉死在那里,他将天后祠取名为桃花源,他曾经寝宫的名字,因为貂蝉说过喜欢那里。

貂蝉倚在桃树下,看着目光涣散的诸葛亮,不忍的移开视线:“王上您当初为什么逼宫,您都忘了吗?”

是啊,为什么逼宫?嫉妒吗?他让史官将奕星写成贪婪暴政的昏君——

那个少年临死前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慈悲:“无法治国,无法生育,我这样的天皇活着,是六界的不幸。”

这番话为他逼宫篡位造了一个有力的理由。但诸葛亮知道,貂蝉也知道,奕星很好,真的太好了,可是事实已然摆在这里,再提又能如何呢?

貂蝉摘下树上的一枝桃花,放在自己的坟冢前,笑了笑,给自己送葬花还真是很奇妙的感受。

她对奕星滋生出来的不是爱,而是愧疚和怜惜,可是诸葛亮的做法太过残忍,她无法接受,只能默默离开,逼宫那晚,她催眠了自己,做出假死的征兆,又在下葬的时候设法逃走,貂蝉本以为与诸葛亮会再无瓜葛,可如今的六界混乱不堪,她是诸葛亮的隐痛,于是她冒险再次来到这里,催眠了诸葛亮,让他忘记了百里守约是个清俊的男子,于是,她以百里守约的身份与诸葛亮谈了一天的心。

诸葛亮拾起那枝桃花,看向貂蝉的背影,不自觉的站了起来,手已经伸出却无力去拥抱她。

貂蝉浑然不知诸葛亮的神情,她抬头望向天空,轻而易举的闻到了满祠堂的桃花香,回过头对诸葛亮笑着说道:“王后一定希望您能当个好天皇,下神也希望您能振作起来。”

诸葛亮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貂蝉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他的指腹磨蹭着墓碑上面的字:“你说得很好。”

貂蝉咯咯的笑了:“夸下神说得好,不如给下神长点俸禄,下神家里还有个弟弟,日子可真是穷酸得很呢。”

诸葛亮笑得很勉强,但终究也是笑了:“好,给你涨一百两。”

桃花纷纷扬扬的飘散在祠堂里,貂蝉扬长而去,最后看了一眼诸葛亮的背影:“王上好生照顾自己。”

诸葛亮艰难的动了动嘴,却再怎么也说不出那句

“好”——好的,蝉儿。

貂蝉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座格外隐蔽的宅子,几下脱下今天顺手从这儿“拿”的百里守约的仙服。

百里大人,辛苦了一天,给你涨了一百两的俸禄,你可怎么谢谢我?她毫不在意的把仙服往百里宅里一扔,似乎惊到了里面的人,那人咋咋呼呼的道:“哇哥哥,你的衣服回来了!”

吵得貂蝉堵起耳朵,这孩子,凌晨她来“借用”百里守约的衣服时就差点被他发现,早上起那么早,怎么到了这黄昏还这么有活力?年轻就是好啊,貂蝉无奈的耸耸肩。

初见的那年桃花开得正好,当时的她只是在盛典之上瞧见了个顺眼的,就执意将人家拉入了是非,如果重来一次她还会如此吗?大概还是会的吧,即使错过了盛典起舞,还有后来的赏花灯,更有“蝉”这枚意义深重的玉佩……诸葛亮这个人,又岂是想躲就躲得掉的?

诸葛亮他啊,大概会娶一个门第高贵、雍容美丽的女子,生一堆少年老成的孩子,很久以后也许他们还会去放花灯,赏桃花。

貂蝉伸了个懒腰,睡在了桃花树下,娇柔的桃花落了她一身,她浅浅的笑着,浑然不顾路人讶异的眼光。

百里大人,这名字起得可真好,不远百里,也要守护约定,我在这片由他掌控的世界寂静老去,约定着在某一天花开时相遇,又或许,永不相遇。

你看啊,河道边第一枝桃花开了,你听啊,是谁在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壹.』

“刘玄德!给本小姐出来!我的点心呢!”身着绿衣的马尾辫少女正怒气冲冲地喊着。

蓝发男子从屏风后转出,手上托着盘子,温润如玉地笑着:“夫人,再吃的话,你可比啾啾都胖了。”他帽檐上的红色小肉球——不,小鸟,它不知是真的听懂了他的话,还是巧合,示威般晃了晃身子。

“刘备信不信我一炮轰了你!”孙尚香跃过去一把夺走盘子,“还有……不许叫我夫人!”面颊染上几分绯红,急忙抓起一块桃酥塞进嘴里:“要叫我大,小,姐!”

刘备抬手拭去孙尚香嘴角的残留,俯身贴在她耳旁:“知道了,夫人。”棕色的眼中满是温柔。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孙尚香脸上飞起几朵红云。随手抹了抹嘴唇,赌气般一撇嘴,又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

“什么嘛……”

『贰.』

“刘备!”

“在。”

“快来给我梳头!”

“来了。”

孙尚香坐下,任凭刘备摆弄她的头发。

“好了,夫人。”

孙尚香跳起来,嗔怪地瞪了刘备一眼,晃了晃双马尾:“手艺有长进哦。”刘备笑着,在阳光下更是明亮温暖:“那是形容下厨的吧。”“玄德!我们到院子里练枪好不好!”孙尚香急忙转开了话题。刘备也不多言:“好啊。”

“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小姐的枪法!”“好啊。”孙尚香挑起枪支直指向院子里的树干。“砰”地一声响起,远处树皮飞溅。

“怎么样?”孙尚香炫耀般地抬头,甩了甩枪管。刘备接过枪来放在一旁,温和地笑着:“嗯,正中靶心。夫——““又要出去?”孙尚香透过窗户看着放在榻上的衣袍,兀自打断了刘备的话。

刘备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去将战袍挂上墙。

“哎问你话呢?”孙尚香嘟着嘴跑进门挽住刘备的胳膊。“是啊,又要出去。”刘备敛了些笑容,“诸葛军师的安排。”“那记得要平安回来啊,别忘了你说过要教我做桂花糕。“孙尚香扭头看着窗外,迅速隐藏起了眼中的担忧。刘备只是点点头,宠溺地笑笑,不语。

他不知道跟着孙尚香眼中忧虑一起隐藏的还有一句话。

若是你我能活着回来的话。

是出发的日子了。

刘备起了个大早,穿好了衣服悄悄出门去。

跨上战马。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又坐正了身子。马儿奔跑起来。

已是初秋,略有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刘……”风中夹杂着的喊声让刘备迅速转过身,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一个娇小的影子正逐渐变大。

“你怎么来了。”刘备跃下马,心疼地抖开衣服替她挡风。

“走这么早,也不跟我说一声。”孙尚香喘着气,掏出三个还带着温热的包子塞进刘备手中,“哎我才不是特地过来的,就是买了几个,正好看见你顺路给你带过来。”

看看人烟稀少的远方,刘备弯起嘴角,把包子放回孙尚香怀里,然后翻身上马,俯下身来:“包子你拿回去吃吧。”拍了拍眼前人的脑袋,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吻:“啾啾由你照顾,等我回来,夫人。”两腿一夹马肚子,战马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孙尚香眨眨眼,掩下眼眶里的水光。俄顷,冲着远处的一团尘雾大喊道:

“刘玄德!记得本小姐的桂花糕!”

『叁.』

“还没有回来么……”一袭粉红色衣,马尾用粉色缎带高高扎起,伫立在桂花树下也是靓丽的风景。“没有任何音讯吗?”扭头询问。“没有,小姐。”一旁的人低头道。

“刘玄德啊……桂花已经结骨朵了,你说好要教我做桂花糕的。”孙尚香摩挲桂花树干,喃喃。

“小姐,目前战局对蜀国极不利——”“那刘玄德他……”孙尚香霍地站起,急促地道。没等那人说话,她紧皱着眉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来人道:“不能啊……难道……”

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心头。

“若是再打下去,他怕是,怕是……”“怕是什么?”孙尚香一把抓住来者的衣服。“小姐,您先,放放放手行吗?”孙尚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手指。

“再打下去怕是回不来了。”来通报的人低下头去,身子颤抖着。他怕面前的小姐会突然失控把桌子砸了什么的。

孙尚香出人意料地没有担忧的神情,也没有急切的语气,只轻轻地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是时候了……吧。

不敢啊。

但是他需要。蜀国需要。

第二天早上。

有些叶片缓缓下落,几只大雁在朝阳的映照下划过天空。一切如此静谧祥和。

周府。

“婉儿,你真好啊。”孙尚香坐在床边,看着正送周瑜出门的小乔。“嗯什么?”小乔蹦蹦跳跳地回来,笑眯眯地问。孙尚香轻叹了口气,垂下头:“我说,有周公瑾陪着你啊。”“是呢,嘟嘟最好了!”小乔听到周瑜的名字,就好像得到了糖吃的孩童,甜甜地笑着。

“小乔啊,如果周瑜他出去打仗了,一去……一去不复返的话,”孙尚香最终是轻轻开口,“你会怎么做?我是说,如果。”小乔歪着头:“我啊……不知道呢。嘟嘟他不会的吧。我等他回来,他一定会回来的。如果他不回来的话,嗯……那我就去找他。”少女笑得甜蜜:“我总得把他找回来吧。”

孙尚香垂下眼帘:“谢谢啊,婉儿。我先回去了。”“那,改天再来哦。”小乔挥挥手。

她没有看到背影下孙尚香的苦笑。

玄德啊,如果我只是等你回来,你会吗?

也许不会吧。

那……本小姐可就采取行动咯。

主意已定,她从袖中掏出信封来轻轻放在桌子上。望了望家的屋顶,毅然转过身去。

茫茫人海中,她没有回头。

“小姐!小姐不见了!”惊慌失措的喊声。“有信,她有写信!”

“信?”

静默。

最终还是有一个人上前,拿起信封。信封没有封口,只轻轻一掸那信纸便掉了下来。

是孙尚香熟悉的秀丽字迹。

“我知道我该这么做。

我必须这么做了。

另外,请照顾好啾啾。”

『肆.』

冰凉的台面。

反着寒光的仪器。

以及决绝的人。

“孙小姐,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确定——”

“我确定。”

“那,请您躺下,对,放松。”

她躺到操作台上。

可真冷啊。

到时候……会更冷吧。

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复又坐起。

“有什么事吗,孙小姐?”“你们……能不能……都出去一下。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就一会儿。”她开口轻声道。“请便。到时按铃便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缓缓躺倒。

这会是自己……最后一次有这方面的记忆了吗。战况如此严重呵。玄德,每一次你出征,我的命,好像都押上了呢。刘玄德啊,这是我最后一次思念你了吧。但你若能平安归来……我愿付出一切。

一滴泪顺着眼角淌下来。

“嗒。”

短暂一秒的温热,随机是透心的冰凉。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拭去眼旁的泪痕。

本小姐……本小姐才不会轻易哭呢。可不能让那个姓刘的看扁了。

挥手搭在一旁的按键上,迟疑了一秒,指尖渐渐加力,直到按到底端。

“叮铃。”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身体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软软地卧在台子上。

然后是掀动仪器的声音。

感觉到冰冷在一点点侵入肌肤,蔓入骨髓里。刺骨的寒意传来,扎得生疼。脸颊被什么东西覆盖,随即感觉一阵刺痛,就像成百上千根细针同时扎入皮肤。腿部也失去了温暖,瑟缩在空气中,但马上又有铁一般的触觉。

寒意一点点深入,穿透皮肤和肌肉,没入骨骼,渗透进大脑……

玄德,我好冷哦……

渐渐失去知觉。

……

『接上.』

“改造完成。”机器音响起。

不由自主地坐起,站立。

看一眼吧,看一眼自己。

被操控着又像是遵从自己内心一般走到了巨大的镜子前。

仍然是绿色却大有不同。机甲的鳞片泛着幽幽的冷光,闪烁的马尾不再柔顺而是填满了绿色的碎片。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飞扬而变得有些冷漠,红唇在绿色的映衬下没有半点儿俗气,取而代之的是冷艳。黑洞洞的炮口深不可测,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脑海里又想起声音。“孙尚香,末日机甲,x号。接受任务,请接受任务。”

被人操控般抬起手来,轻触太阳穴。“攻击目标:吕布,末日机甲,Y号。另,保护蜀国,保护蜀国。请出发,完成任务。”

该出发了。

再好好想想。

我是谁?

末日机甲,孙尚香,x号。

任务是什么?

攻击末日机甲,吕布,Y号。另,保护蜀国,保护蜀国。

保护蜀国。

没有他。

『伍.』

战场上硝烟弥漫,男子一头蓝发已经覆盖了灰尘。血液从右臂流出,染上了原本就鲜红的战袍。战袍已经破烂不堪。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说他有点怪。准备出发的时候,他总要望望南方;而当要杀敌的时候,他每次都要喊一声桂花糕什么的。

而如今……不再有人评论。

四周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裤管被血浸泡着,每走一步都撕心裂肺地痛。但对于他来说,这点痛和心里的感觉相比,算不上什么。

输了,他要输了。

刘备颓丧地蹲下身,掩面。

“吕布,是吕布啊!”

刘备猛地站起,又愣了一秒,然后笑了。无助地笑了。

他没有退,而是径直向前走去。远处的橙色光芒是如此刺眼。“末日机甲……”他摇摇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枪。

敌不过呵。

就这样吧,拼死一搏好了。

碎片构成的雉翎羽闪烁着金属的光,即便是漫天尘土也无法盖住那暗橙色的光辉。刘备端起枪射向吕布的头盖骨,却只看见几点火星随着“叮”的一声响迸溅开来。“该死。”刘备暗自咒骂了一句,再次抬起枪口,瞄准吕布胸口最强的光源。几颗黑色的子弹向前冲去复被弹开,但黑色的铠甲毫发无损,钢铁的身躯仍在向前开进。

子弹很快打完了。

『接上.』

刘备丢开枪,头一点点垂下。

他早该预料到吕布被改造的。

晚了呵。

双股剑早已不知去向,即使在自己手里……也无济于事。

他仿佛听到吕布的狞笑,他能看到对面举起了胳膊,只是挥动了一下方天画戟,却准确无误地从刘备身前挑过,巨大的冲击波将他掀翻。

刘备艰难地直起身子,看到了吕布再次挥起的方天画戟。“只有另一个末日机甲才能与我抗衡。”吕布的嘲讽传来,“可惜你们没有了。”

刘备闭上了眼。

夫人,吾不能给你做桂花糕了。对不起啊。

他等待着肌肉被撕裂的痛楚,但却迟迟没有传来。

他睁开眼。

一抹绿色的身影闪过,马尾辫的尖端差点划到他的脸。“又是末日机甲?他们到底改造了多少?”他不仅喊出了声。但他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才真正让他震惊。

只听那人清亮的声音:“谁说没有?”

等等?那,来着提着的炮,和马尾辫又是?“孙……尚香?”

那人闻声转过身来,被机甲覆盖了一部分的面庞依旧熟悉。

“夫人!”

『陆.』

夫人?

孙尚香握紧了左手,去打量躺在地上的人。

蓝色头发,棕色眼睛,脸庞熟悉的棱角……

“夫人,再吃的话……”

“知道了,夫人……”

痛。头好痛。眼前男人的脸突然模糊。

温暖的话语转瞬即逝,疼痛和不适感随之而去。孙尚香晃了一下左手,向操控者发出信号。

“他是谁?”

没有回应。

“他是谁?”

依旧沉默。

“他——”“请执行任务。”机械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吕布的吼声。思绪被打断。

她转过了身。

对面吕布正对着她。“末日机甲,孙尚香。何不与我并肩,然后赢得这场战斗?”他跺了一下大地,“多么轻而易举的事。”

孙尚香的脑海中闪过一秒的果断。

绝不。

她看到吕布向她伸出了手,但她只是后退了一步,轻声重复:

“攻击目标:吕布,末日机甲,Y号。另,保护蜀国,保护蜀国。”右手抬起捂上左胸口,“立即执行任务。”向左前方翻滚,炮弹向吕布的腹部打去,但被他躲开了。

“谈判,破裂了哦。”

『接上.』

吕布一挥方天画戟,孙尚香快速向一旁跳去,但方天画戟的尖端还是重重敲在孙尚香肩部的铠甲上。钝痛感传来。“嘶……”

还真是,不容小觑呢。

“嗒嗒”发出两枚子弹,计算好时机将手雷向前方扔去暂时阻断敌方前进,同时将炮弹填入炮筒后斜地里一个前滚翻,发射出的炮弹正击吕布胯部。那里的铁片被炸开一个小口。

但吕布的方天画戟此时也挑向了她的左臂,使她整个人凌空飞起。孙尚香一时慌了手脚,快速抬臂、转身,这才落地。

没有一秒的犹豫,飞身跃起,几梭子弹飞出,炮弹紧随其后,直砸向吕布心脏部位——能量源。铁甲被掀开一层。

孙尚香的嘴角勾起胜利的笑。

但灾难很快来临。

『柒.』

当她抬枪再想瞄准时,吕布的身影已不见了。

不见了?

孙尚香暗叫一声不好,抬头看去,吕布正从天上跃下,想逃时四周已经围上了铁链。

那就是吕布作为末日机甲的最后招数。只能使用一次但杀伤力巨大。

进退不得。

她一闪身避开了吕布砸向大地的一击,却在狭小的空间内被他的方天画戟捅中了心窝。

撕裂般的痛感自左胸口蔓延开来,孙尚香向左后方退去,瞬间又一波更加强烈的痛楚传遍了全身。机甲锋利的碎片那不规则的边缘嵌进了伤口中,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染红了铠甲。

吕布拾起方天画戟,看蚂蚁般瞥了一眼孙尚香,挥了挥手中的武器。

方天画戟尖端所带的血液和着碎片一起溅到她脸上,像是盛开一朵朵玫瑰,美丽娇艳却又生长着尖利的倒刺。

『接上.』

吕布一步跨向正在试图起身却因重心不稳又摔倒的刘备。

她的瞳孔猛地方大。

不,不能。

左手捂住心脏部位,用尽了力气站起身来两腿发力。又一次翻滚。滑腻的液体从指缝间流出,又一次涂抹在她的双颊。

红得美艳,红得耀眼,红得坚决。

红得触目惊心。

她最终停在刘备身前,方天画戟也跟着改横劈为竖砍,砸碎了背后坚硬的缎带。伤口撞上什么东西,疼到几乎昏厥,牙关紧咬却仍然迸出忍耐不住的呻吟。吕布胸口旋开大洞,呼呼风声差点让她失去意识。

天旋地转。

“尚香!孙尚香!”

嗯?

叫我……

叫我大小姐。

眼皮微颤。那熟悉的蓝发,温暖的棕色眼眸悉数涌进脑海。一波波剧痛掺杂着甜蜜的回忆唤醒了他的记忆。

她的唇角绽放开痛苦但舒心的笑。

『接上.』

记起来了。

全部都记起来了。

凝聚最后的力量,炮口对准吕布能量源的瞬间释放出惊人的能量——是,她将这一招留到了最后。

孙尚香竖起拇指,微笑着点点头。

正中靶心。

她缓缓睁开了眼。

“为什么你还没有死?我明明击中了你的能量源!”吕布的吼声传来。孙尚香轻轻笑了,放下炮筒抬起手:“我没有将能量源装在左边。”她点了点右胸口:“这里,才是我的能量源。”又拍了拍左胸口,疼痛让他差点叫出声:“呼……这里,是我和总部联系的地方。当我开始执行任务时你就该注意到的。”

爆炸声传来,在冲天的火光中有炸裂和撞击的声音。待烟雾消散,地上只有吕布倒地的残骸。

孙尚香长呼了一口气,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刚才的活动是她硬拼出力气才得以支持自己没有倒下,而现在全身的伤痛一齐涌来,仿佛一群野兽狂啸着将她撕成碎片。

眼前猛地一黑。

『接上.』

沉重的眼皮慢慢抬起。她轻轻抬手,冰凉的指尖覆上刘备的唇:“要叫我……大小姐。”歪歪头撇嘴道:“不许……不许叫我夫人。”

“尚香,你怎么样?”刘备抚上孙尚香的额头,“我带你离开这里。”

“等一下。”孙尚香喘息着,“该断开联系了。”

幽绿色的机甲逐渐失去了光芒,头顶绿色的碎片开始恢复头发的光泽,头盔咔地一声裂开,肩部的护甲从中间断掉一同掉落,其余部位的铠甲在一阵响声后也落到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左手缓缓挪离左胸口,不经意间掠过了唇边,温热的猩红色血液如藤蔓般温柔地抚摸缠绕,她微勾起嘴角。白暂如瓷娃娃的脸将那抹原本鲜艳的红衬得愈发凄凉。冰冷的双眸此刻在恢复光泽,水波灵动重新回到那墨玉般的眸子中。

“呼!似乎有点累了,容我休息一下。”孙尚香疲惫地闭上眼。头昏昏沉沉。

“不行,夫人,你不能睡啊!夫人!”刘备摇晃着孙尚香的肩膀。只见她悠悠醒转,手指触碰刘备的脸颊:“嗯……你还在。咳……”

刘备正欲开口,却被孙尚香赌了回去。声音轻到差点听不见,只有她自己知道,随着声音的发出,她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

“玄德啊,回去之后吧啾啾照顾好哦。可惜啊,我可能要死了呢,不能用剩下的时光来陪你了。”她深吸一口气,嘴角漾开甜蜜的笑,“不过,这也足够了。”“怎么会!不是没有击中能量源吗?”刘备惊声。

『接上.』

孙尚香试图指一下自己的伤口,却发现双臂早已麻木。“是啊,能量源,在右边。”

“但是,心脏,在左边。”

痛,又痛又冷。

“不会的,不会的。”刘备一时六神无主。

“桂……桂花。桂花……开了吧。”嘴角涌出一团血沫,“可惜……啊。”

“玄德,本……本小姐……心……”

好累,没有力气了呢。

有谁,在拍我吗?

唔。水,是水滴到我脸上了。下雨了吗?不过……还有温度呢。喂,玄德,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眼皮跳动了一下。真冷啊,比任何时候都冷。孙尚香头倚着一块碎片,悄悄闭上了眼。

别哭,本小姐,心悦你呢。

估计是没机会跟你一块儿做桂花糕啦,你自己留着吃好咯。

意识慢慢模糊,身体僵硬却有些轻飘飘的。

再也……见不到你了吧。

我不后悔啊。

一滴泪静静凝固在眼角,倒映着血色的天边。少女颤抖的身体归于沉寂。

先走一步咯。

那,再见啦。

一群伏尸,一片血迹,一阵硝烟。

一个少女,一袭绿衣,一地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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