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貂蝉看着面前吃着烤串的男人，虽然动作还是不失上流社会用餐时的优雅，但似乎已经对这种小摊没有任何排斥感了。
只是…一个风度翩翩外貌清俊的男人居然坐在路边摊上吃着烤串，貂蝉看到这幅违和的画面就不由得想笑。
她笑眯眯地捧着脸蛋，栗色的眼里噙着笑意，大概是喝了点啤酒的缘故，白净的小脸带着点红晕，像是天边的晚霞般漂亮。
“总监，烧烤味道还不错吧？”
赵云唇角微扬，却注意到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他很快调整好了表情，放下竹签，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
“...一般。”
味道是很好，但是比起这个，尊严更加重要。
他绷着脸，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在脸上。
貂蝉视线落在他脚边那个几乎快要插满竹签的垃圾桶，撇了撇嘴，“...明明竹签子比我的还要多上一倍。”
赵云被她这句类似于戳穿的话噎住，装作不经意地坐直身子，意态疏懒地盯着街边来往的行人，语气也是轻飘飘的。
“你想被扣工资吗？”
“...”他怎么这么快就掌握到她的致命弱点了？
貂蝉没由来地懵了懵，很是没出息地低垂下眉眼。
“您当我什么都没说...”
赵云被她的反应逗笑，薄薄的嘴角扬着好看的弧度。
他的五官本就生得端正精致，这么一笑，就更是有种锦上添花的感觉，路过的女人们都忍不住往这边多看了几眼，个个眼里都藏着掩饰不住的惊艳，更有大胆的已经跃跃欲试，想走上前来要联系方式了，可是看到他身旁还坐着个女孩儿，又依依不舍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貂蝉总感觉自己似乎挡住了他的很多桃花。
她犹豫了下，目光小心翼翼地瞥向身旁的位置。
赵云压根没有注意到那些站在街边对他有所注意的女人们，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他很快站起了身，干脆利落地去付了钱，转过视线望向还坐在那里发呆的女孩儿。
“走吧。”
他顿了顿，“...你还想吃？”
“不...不是。”
貂蝉连忙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了。
“那个，总监...我要再买点烧烤给弟弟打包带回去，他还没吃饭呢。”
赵云的目光追了上来，“你还有个弟弟？”
她挠了挠头发——她的家庭状况的确没跟他提过。
赵云沉默了。
虽然他心里总觉得她的家庭状况似乎是很复杂的，但那毕竟是她的隐私，他不好过问，便无言地转过身，倚着路灯的柱子等着她。
貂蝉没敢让赵云多等，只是选了几样弟弟平日里爱吃的几道凉菜，提着白色的一次性餐盒急促地跑了过去。
“总监…”
路灯昏暗的光线下，男人清俊好看的五官上没什么表情，却被那光芒衬得更加立体精致。
貂蝉欲言又止，白皙的脸颊染着嫣红，栗色的眸里影绰着斑驳的光色。
他等她的下文等了好久都没有听到她再次开口，便淡然地移开视线。
“下班了就不用叫我‘总监’了，叫我名字就好。”
貂蝉愣了愣，无措地眨了眨眼睛，很快摆了摆手。
“还是...不了吧。”
这种回答实在是在他的意料之外，赵云皱起眉头，没有参透其中的原委，出于本能地发出疑问：
“为什么？”
“那个...其实是因为...”
貂蝉纠结了半天，漂亮的脸蛋紧绷着，似乎考虑到了说出真相后赵云会有如何的反应，便只能压低音量，目光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啦...”
赵云的表情果然不出她所料的完全阴沉下去。
“貂蝉...！”
被喊到名字的某人很没出息地缩了缩脖子，脸色涨得通红，随即又鼓足勇气仰起脸，抬着视线看着眼前变了脸色的赵云，眼神无辜。
“你又没跟我说过你的名字，这又不能怪我...”
赵云脸色冰冷，语气逐渐变得毫不客气起来。
”回去抄‘赵云’两个字五百遍，明天上班的时候交给我。”
貂蝉懵了懵，“也不用那么多吧...你只要告诉我一次，我就能记住了…”
话音未落，男人脸上略显危险的神情让她只能选择妥协。
“好嘛好嘛，抄就抄嘛…”
她心有余悸地垂下脸，此时此刻也只敢拿余光偷偷瞄他，好像一旦直视到他那双情绪翻涌的眸子，会把她周身都灼伤。
赵云瞥了瞥身后女孩儿讪讪的表情，下颌低了低，突然转移了话题。
“…你手机号告诉我。”
似乎觉得这样直接有些不妥，他停顿了一秒，又补充道，“…工作需要。”
貂蝉犹疑地眨了下眼，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这个理由好像也没什么说不通的地方，便乖巧地把自己的号码流畅地报给了他。
赵云存了号码，方才阴郁的心情才算是有所好转。
“好了，我送你回家吧。”
貂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天色，方才在心底一掠而过的想法再次死灰复燃。
还是…得保持点距离才行。
毕竟只是上下级的关系，她这样站在他身边，万一影响到他谈恋爱之类的终身大事，她岂不是大错特错了？
想到这里，貂蝉低下眼帘，心底略略组织了下语言，便声线轻和地开口：
“总监，谢谢你不计前嫌给了我这份工作，还请我吃饭。但你是我的上司，我也实在没理由麻烦你，也不想耽误你宝贵的时间，所以…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
貂蝉思绪飘回，做贼心虚地放下了手里其中的两只笔。
“没…没啊，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那样呢…”
她心里突然庆幸自己是在家里，如果此时此刻跟他面对面的话，现在她这幅心虚得不行的表情只怕很快就会把她暴露出来。
她奄奄地趴回书桌，笔下的字迹愈发凌乱无序。
“总监…幸好你的名字笔画没那么复杂，你要是叫‘饕餮’之类的，我的手指就要废掉了。”
赵云被她幽怨的语气逗得忍俊不禁，却故意绷着声线吓唬她。
“你这个建议很不错，可以考虑。”
貂蝉以为他来真的，大脑立刻清醒了几分，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又苍白了些许，声音不由自主地染上了软软糯糯的哭腔。
“总监…赵饕餮这个名字不好听…”
那类似于撒娇的语调，在赵云心尖程度不深不浅地撩拨了一下，他眯了眯眼睛，眼前莫名浮现出女孩儿白白净净的脸颊染着嫣红的模样，也说不上他内里藏着怎样的情绪，简单一点来说就是…
有些躁。
赵云本能地压抑住内心翻涌而起的莫名情绪，眼神渐深，笑色逐渐从他眼底缓慢褪尽。
第六感告诉他，该适可而止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规避那般压低了声线。
“不说了，你早点睡。”
貂蝉听着手机里突然传来的一阵通话结束的忙音，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挂断电话了，气恼地憋出一句话来：
“让我抄五百遍名字还让我早点睡？我怎么早点睡？！这个赵饕餮！”
——————
翌日清晨，貂蝉没有想再麻烦弈星送她去公司，而是自己赶公交去上班。
然而正值上班高峰期，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严重的塞车现象，貂蝉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表情焦急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本来提前半个小时去就是为了争取到在附近买早点的时间，这下别说买早点，连上班恐怕都要迟到了。
她站起身探了探前方的路况，看到塞车仍然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只好要求司机中途把她放下了车。
她庆幸着幸好堵车的地段离公司只有十分钟路程，这个时候赶过去，应该也还有十多分钟吃早点的时间。
而与此同时，赵云注意到前方有堵车的现象，便明智地选择了去绕另一条路。
宝蓝色的跑车转了个弯，驶进了另一条不算宽阔的小路。
新路线一路畅通无阻，只是比原先那条路的正常所需时间多走了几分钟而已，赵云握着方向盘，盯着不远处的公司大楼，微踩了踩刹车，把车速降了下来。
他不经意地朝副驾驶的车窗外瞥去。
超市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门口，手里捏着只面包，仿佛饿了三天三夜的流浪汉那般饥肠辘辘地啃着。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踩下刹车。
赵云扭过头，眯着眼看着斜后方的超市大门，在确定那个蹲在门口啃面包的身影就是貂蝉本人之后，他好笑般地勾了勾唇。
他的小助理，每天都变着花样给他惊喜是不是？
跑车开始往后缓缓倒车，最后稳稳地在超市门口停了下来。
貂蝉还没有注意到这里，还在大口大口地啃着面包，眼睛满足地眯着。
赵云放下副驾驶的车窗，侧过脸皱着眉头看着她这副实在算不上雅观的吃相。
貂蝉嚼着面包，抬起眸的刹那，恰好撞上了那双蔚蓝的眼睛。
嘴里咀嚼的动作立刻停止，她一怔，手一松，只啃了一半的面包就这样贡献给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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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车厢里，气氛因为方才的那一幕而显得怪异。
赵云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一个劲盯着车窗外的女孩儿，知道她现在心里窘迫得不行，脑海里又不由得联想到她啃面包的样子，实在觉得好笑。
“以后，不要蹲在门口吃东西，你现在是我的秘书，麻烦注意点形象。”
“哦…”
貂蝉侧着脸，听到他这句话，更是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
赵云没有等到意料中她理亏的道歉，便侧脸睖了她一眼，“干嘛这个反应？”
她把脸贴向车窗，看着窗上倒映着自己的轮廓，苦着一张脸委屈巴巴的。
“不然我还能说什么？都被你看到了…”
好像是天要塌下来似的，她盯着车窗上映着自己此刻生无可恋的表情，以及赵云依旧冷静漠然的侧脸，她眼睛转了转，又很不放心地扭过脑袋看向他。
“您不会要开除我吧？”
从来没有这个打算的赵云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她怎么随时都在担心他会不会开除她？
难道他给她留下的印象，真的就差到不讲道理的地步吗？
他绷着脸，故意没有显露任何表情让她去猜。
“说不定。所以你要好好表现，我才会考虑把你留着。”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貂蝉没精打采地垂了垂脑袋，余光瞄着一旁正专注开车的男人，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小声地辩解道。
“我又不知道食物能不能带进办公室…边走边吃又容易把灰尘吃进肚子里，也是赶时间才蹲在超市门口啃面包的嘛…刚刚堵车了，我也不想迟到…”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又添了几分幽怨。
“自行车被你撞坏了，没办法只能赶公交。”
赵云经她这么一提，才想起那辆彻底报废的烂自行车。
天晓得她那辆自行车骑了多少年，不然怎么能轻轻一撞就完全坏掉呢？
赵云在公司门口泊好了车，为了节省时间，照例将钥匙递给门口的保安，由他把车驶进地下车库停放好。
保安接过钥匙，眼见着从副驾驶的位置上走下来一个漂亮的女孩儿，脸上的表情怔了怔。
从未见过总监的车里坐过女人，他对总监的其中一个印象就是洁身自好，所以造成这一情况的原因大概只能是…
他头脑灵活地转动了一下，将脑海里形成的那个称呼脱口而出，语气还带着谄媚讨好的意味。
“总监夫人…？”
话音刚落，额头就被狠狠地拍了一下。
赵云郑重其事地收回手，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是我助理。”
——————
貂蝉随着赵云进了办公室，从刚才开始他就沉默得有点反常，她也不懂自己是哪里又惹到他了，只能也跟着不言不语。
万一他哪根神经不对，要扣她工资，那可就不妙了。
貂蝉忽然想起自己抄有他五百遍名字的纸还放在包里。
趁着赵云在办公椅上坐下休息的空当，她连忙从包包里翻出那张被小心对折起来的A4纸，摊开放到他的办公桌上。
做完这一切她就低垂着脑袋，用余光偷偷瞄着他的反应。
赵云侧眼瞥了她一眼，伸手拿起那张薄薄的纸，看不出喜怒的眼神在纸面上匆匆浏览了一遍，想都不想便直接中肯地吐槽：
“字越来越丑。”
一开始的字迹倒是娟秀漂亮，一到后面就开始七歪八扭，不成样子了。
不过…这也可以间接证明她没有偷懒。
“你又没说一定要工整。”
貂蝉条件反射地顶嘴，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又连忙赔笑脸，“我是说…我的字本来就不好看嘛…”
赵云放下写满他名字的纸张，十指交叉着撑起下巴看着她，又是那么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貂蝉大脑里的警报再次拉响——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次他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是让她打扫整个公司的时候吧？
“那么貂蝉小姐，昨天没打扫完的楼层，今天继续吧？”
果不其然。
貂蝉闭了闭眼睛，微蹙着秀气的眉，连着漂亮的脸都绷得紧紧的。
到底还是没能逃过…
所以说，魔鬼就是魔鬼，不会因为请她吃了一顿烧烤就变成天使的。
貂蝉压着声线，略微气恼地应了一声：
“知道了！”
听到她恼怒的语气，赵云反而感觉她没什么杀伤力，与其说是在给他甩脸色，倒不如说是在跟她自己赌气一样。他心情愉悦地低声笑了，睨着她的背影离开办公室，关门动作故意显得很快，却又在即将合上门的那一刻不敢放肆地放缓了速度，最后无声地关上了门。
宽敞的办公室重新沉入安静。
赵云脸上的笑容渐收，目光落在放置在桌上的那张写满他名字的纸张，蔚蓝的眸子带着点微亮的光泽，笑色斑驳。
稍顿了一下，他拿起那张薄薄的A4纸，将它放进了办公桌专门放置重要文件的抽屉里。
做完这一切，他又重新靠回椅背，若有所思地盯着落地窗外的世界。
女孩儿早晨在车里说的那句话言犹在耳。
“自行车被你撞坏了，没办法只能赶公交。”
他垂下眸，想起那辆被装得面目全非的破烂自行车，又想到她可怜兮兮地蹲在超市门口啃面包的模样。
赵云眼神微闪着，犹豫了片刻，还是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