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惊棠正在酣睡,梦中景象模糊,连地上长的是花是草都看不清。
忽然一条重物打在她背上,发出“咔嚓”骨裂声。
她痛苦地趴在地上,感觉到面前的男人正在靠近。
刚想看清男人的脸,房门被敲响,她从梦中惊醒。
她望着帐顶,摸了摸额头上的薄汗。
“惊棠,外头来人,说要找天灵公主。”温寻站在房门口。
“找天灵公主关我什么事……”苏惊棠嘟囔,抬手遮住额头。
“天灵公主邬惊语。”
——“邬惊语,你的名字。”祁麟的话历历在目。
苏惊棠神色微动,慢吞吞下了床,放在床头的衣物自动加身,很快穿戴整齐。
她随着温寻一路走向大门,因没睡好哼哼唧唧。
“他自称是天界司命,有要事相商。”温寻道。
“先是老相好闻人,又是邻居哥哥祁麟,现在还来了个天界司命,莫不是骗子?千万别放骗子进门。”
二人说着,到了门口,拉开门,看到的便是男人笑容和蔼的样子。
男人不惑之年,脸型圆润,留着一圈胡须,穿着花里胡哨的锦袍,笑起来脸颊两边会显出两层肉,格外友善。
苏惊棠不确定:“司命大人?”
“哟,小公举还记得我呢,上次见还是在上次,转眼这么大了。”男人比了比腰间,又比了比苏惊棠的高度。
“你是我哥哥派来带我回去的?”苏惊棠狐疑。
“你哥哥?万山圣主回去了?不是说他还在和南海太子对弈吗?”司命想了想,恍然大悟,“想必是得知您醒了,就算认输也要推了棋局回来见您。不过我今日要说的事和您兄长没有太大关系。”
他态度熟络,对过往不甚了解,不像是假的。
苏惊棠又问:“你如何证明自己是真的司命?”
司命愣了,口音都出来了:“小公举啊,我们虽然很久没见,但你也是拿了我转运珠了的啊,不能翻脸不认仙啊!”
“她失忆了。”温寻看出司命不像作假,拉着苏惊棠让路,“司命进来说吧。”
“失忆了啊……”司命一边往里走,一边怜爱地看着苏惊棠,“小可怜哟,万山圣主知道后要心疼死了。”
每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哥哥有多在乎自己,苏惊棠便格外高兴:“失忆总比丢命好,好过见不到哥哥。”
司命点点头:“看来恢复了一些记忆。”随即又颇为嫌弃地看了眼温寻,“但不多。”
温寻:?
几个意思?
入了正厅,司命苦恼地坐在苏惊棠对面:“我也是最近看了命簿才知道您醒了,您怎么就好巧不巧入了萧景珩的情劫呢?”
“啊?”苏惊棠没听明白,温寻先皱起了眉头。
“差点忘了,您不记得他了。萧景珩,凡间的皇帝,也是您兄长的朋友,空闲时没少去万山见你,拿您当亲妹妹看待,如今下凡历劫,没了记忆,竟对你生了情。”司命不住地摇头。
难怪萧景珩说对她一见如故……
苏惊棠半晌缓过神,呆呆摇头:“不可能,我和他认识没多久,他怎么会喜欢我?”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不可能,在他的命簿里,本要和坞县花魁纠缠一生,最后功德圆满,回到天界,要是和您纠缠……这、这不妥。”
“是不妥。”温寻搂过苏惊棠肩膀,一本正经,“要怎么破?”
司命不太待见地扫了他一眼,继续和蔼地对苏惊棠道:“如今萧景珩对您只是心生欢喜,尚未情根深种,公主只需要趁早离开即可。”
“嗯……过几天我要参加朋友的喜宴,吃完喜酒后我会离开,这几天我会跟萧景珩讲清楚,让他掐断对我的心思。”
“那就先谢过公主了。”司命抱拳。
离开苏宅前,司命犹犹豫豫看了温寻好几眼,一步三回头。
温寻咬牙笑:“司命有话直说,为何一直这样看我?”
司命绕开他,对苏惊棠郑重其事:“我身为司命,本不该干涉命运,但身为朋……长、长辈,我希望公主能尽早回到万山圣主身边,省得在外头被人骗。”
她点点头:“外头骗子是很多,总有人冒充我的熟人要带我走。”
“有我护着她,司命不要怕。”温寻笑着摸摸苏惊棠的脑袋,眯起眼睛看着司命。
司命:……
有你才害怕啊,腾蛇族天赋异禀的坏小子!
*
苏惊棠前往衙门见萧景珩,正巧碰到他整装待发,踩着脚凳要上马车。
侍从小声提醒:“陛下,苏姑娘来了。”
萧景珩转头,看她奔向自己,心情爽朗:“惊棠姑娘。”
“萧景珩,我有话要跟你说。”苏惊棠抬头看着他。
他笑着点头:“我正准备去找你,听说坞县的魁舞好看,想邀你一同观赏。”
“好啊。”
少顷,马车驾着二人到了茶楼。
今日茶楼被县令清了场,一楼搭了个舞台,座下除了萧景珩和苏惊棠,只有一个在旁边候着侍从。
台上众人坐在舞台边弹唱,咿呀咿呀婉转动听。
帘布掀开,身形纤瘦的姑娘蒙着面纱、举着琵琶、踏着莲步走上台,她身着纱裙赤着脚,头上戴着厚重的头冠,但走起路上依旧轻飘飘的样子,腰肢灵活,眸光睇转之间,顾盼生辉。
“没想到你会来找我。”萧景珩拈起一小块点心吃下,拿着侍从递来的帕子擦擦手,端起热腾腾的金骏眉。
“你是不是喜欢我?”
“咳咳咳……”萧景珩被茶水呛到,溅了几滴到衣摆上,侍从从苏惊棠大胆的言语中回神,跪下为其擦拭,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为何这样问,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萧景珩问苏惊棠。
“你带人道歉、请我游玩、送我蝴蝶,如若对我没有喜爱之情,那便是别有所图。”
萧景珩长叹一声,无奈笑道:“你这话说得,我只能承认自己对你有喜爱之情了。”
苏惊棠不以为意:“喜欢一个人又不可耻,为何不能承认?”
他莞尔,点点头:“我身为皇帝,对情爱之事没你们坦诚,所有的坦诚都用在江山社稷上了。”
“你明白呀,我是妖,你是人,你不是普通人,而是皇帝。”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是妖,所以才觉得你和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像是漫漫白雪中的一点红,若是捕捉到,那往后余生不再是一片白。”萧景珩一脸憧憬,目光透过花魁手里舞动的琵琶飘远,莫名有种空洞和孤独感。
苏惊棠想,或许是当年她孤身去学院修习,人生地不熟,还被妖瞧不起的感觉……
嗯不对,应该是她每日刻苦练习,受了伤吃了苦,却无人可说的感觉?
他应该很想有个不一样的人陪他解闷吧?
苏惊棠手指点了点萧景珩,微微歪着头,眸光澄澈:“你想知道你将来还会遇到什么颜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