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时日,王桃丫该给张春花拆线了。
因着这事算是村里近一段时间口口相传的热闻,这一日王老二家也是高朋满座,因着李寡妇当日是和王桃丫两人下过赌注,因此这一日也早早就来了。
她一张脸偏瘦,又生的刻薄像,穿的花枝招展的。整个院子都是挤挤攘攘的,唯独她旁边空出来一圈。
王桃丫坐在堂屋,给张春花的手拆了线。
张春花那只被包裹的紧紧的手,得以重见光明,断掉的接口,有一圈红色的凸起,是长出来的新肉,要比其他地方的肉更红一些。
张春花瞧着,眼眶都红了。
外头的人也都是伸长了脖子瞧。他们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断掉的手,还能接上去的!
看那只手,确确实实好端端的长在了原来的胳膊上,一个个都张大了嘴惊叹。
独李寡妇抱着胳膊冷嗤一声,“接上算什么本事,要是这手不能用,那又如何?”
王周氏还有一两银子没给王桃丫,她瞧张春花算是熬过来了,正想方设法赖账哩。
闻言也连忙道:“对对对,我儿媳妇这手要是不能动,那接上不等于没接吗?”
王桃丫面不改色,道:“你试试手腕用力,拿筷子夹东西。”
张春花依言抬起手,脸上跃跃欲试带着期望,动作却有些吃力,折腾了半晌,她额头都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那只手都没抬起来。
李寡妇顿时放肆大笑道:“王桃丫,你这还真是纱布擦屁股,给我漏了一手!就这,算接上了?这跟废了有什么区别?正好现在大家伙都在,你就当着我的面承认,陆盈儿就是个荡妇!”
这可是上次赌注,王桃丫自己接了嘴的!只要王桃丫承认了陆盈儿是个荡妇,那就是要浸猪笼沉塘的!
王桃丫冷眸扫向她,“哼,要论荡妇,谁能比得过你?我今日若是输了,自然认栽!”
李寡妇顿时条被踩了尾巴的疯狗似的开始乱叫,“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满嘴喷粪,你才是荡妇,你全家都是荡妇!敢做不敢当,敢赌不敢认!你既然认栽还不赶紧给我承认!你以为你今日不认,这事儿就算了?咱们村里的人瞧得清清楚楚,你若是不敢认,便对着我磕三个响头,从我胯下爬过去!”
院子里顿时一阵唏嘘。
“这会不会太狠了?从一个妇人胯底下过,那这辈子怕是都要走霉运咯。”
“谁让桃丫当时要夸下海口呢,若是做不到,当日便不该接这活。”
“钻钱眼儿里了吧。”
“可好歹人救回来了不是?桃丫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众人你一嘴我一舌,说着都要朝王桃丫这边偏。毕竟都是一个村里住着的,吃了桃丫几顿肉,难免说两句好话。
王周氏见势不对,连忙跟着道:“桃丫,这事儿确实是你不对!我家儿媳妇这手没好,你得把说好了的银子退给我,当日你都说了,要是治不好得退的。”
正争的面红耳赤,人群中不知是谁“嗐”了一声,惊叫道:“夹起来了,夹起来了!”
什么夹起来了?
众人目光都扫了过来,顿时皆是一阵惊愕。
张春花那只断掉的手,此刻竟然真的夹起东西来了!虽说不算灵活,但显然是有劲儿了,能用了!
王周氏一脸失望的跑过去,“真好了?”
张春花点头,“好了。”
李寡妇也看的清楚,眼底一片阴霾,转身便要离开。
王桃丫笑笑,冷声道:“李寡妇,如何?你这厢出门,是去践诺的吗?”
李寡妇脚下没停,反而走的更快了些。
但院子里的人自发将人拦住,有那身材壮硕的婶子粗着嗓子道:“李寡妇,桃丫跟你说话呢。”
“你方才不还说自己敢作敢当吗?好歹也不能这么快就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对啊,说好去给陆家闺女赔礼认错的,总不能输不起吧?”
李寡妇一张脸刷白,拳头捏的死紧。
“你们欺负我一个没爹没娘,死了男人的寡妇?”
瞧这话说的,她逼别人甚至能逼到钻她裤裆的地步,别人不过让她践诺,就是欺负她死了男人了。
王桃丫笑盈盈上前,停在李寡妇面前。
“这跟你有没有男人没关系,话是你说出口的,今日盈儿正好在家,不若随我一道去吧。”
李寡妇哪里肯,她脸色一变,怕是气急攻心了,突然执起巴掌就朝桃丫脸上挥。
王桃丫却一丝一毫也没躲,扬手把李寡妇的手给隔开,另外一只手顺着甩了上去。
只听见一声脆响,“啪”的一声,李寡妇那半张脸,硬是活生生的肿起来了,不过片刻,便肿的跟个猪头似的。
王周氏瞧得心里直打鼓,她可是挨过桃丫两巴掌的,这会儿只觉得自己脸上也火辣辣的,怕那巴掌下一秒就落在自己脸上,也不敢琢磨赖掉那一两银子的事儿,赶忙从箱子底下摸出来一两银子塞给王桃丫。
满脸堆了笑,“这是剩下的那一两银子诊金,今日便算是结清了。”
王桃丫接过,点了点头。
王周氏如蒙大赦,连忙后退两步,离王桃丫远远的。
而李寡妇却在这空档,就势一滚,直接栽倒在地上,捂着脸就开始鬼哭狼嚎。
“打死人啦!打死人啦!要命啦!”
“里正呢?里正大人救命啊!”
“我要被王桃丫给打死了!”
一众人瞧得骂娘,这李寡妇骂起别人来是义正言辞,耍起泼来也是没脸没皮!
可她这样,怕是桃丫也拿她没办法吧?这种耍泼无赖的,最是难缠。
下一秒,王桃丫已经站在了李寡妇身旁,她从猪皮包里掏出来一根细长的银针,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一双眸子冷的毫无温度,慢条斯理道:“我数到三,你若是还不起来给盈儿赔礼道歉,我便用这针,扎你一针。”
李寡妇哪里受她恐吓,“你今日若是伤我半分,我便要告官,让你牢底坐穿!”
王桃丫唇边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我自不会伤你。”只要够疼,不就行了?
“一”
“二”
“三”
话音落,她弯腰便是一针扎了下去,仿佛是随便一针,李寡妇却疼的差点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