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光绪二年六月,西历1876年7月2日。
英国纽卡斯尔港口,八艘满员的战舰上高高飘扬着三角龙旗,身后三艘最低也超过五千吨级的运输船上浓烟升腾,蒸汽机正在全力运转着,积蓄着动力。
午后三点,随着一阵礼炮和高高的汽笛声响,在中国第一位驻外使臣郭嵩焘的目送下,这支舰队离开港口,向着英吉利海峡深处驶去。
“我们正在东方给自己培养一个对手!”码头边,一名海军上校这么的说着。他的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适中的年轻人,夏天里还穿的衣帽整齐,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礼帽。“议会才不管这些。每一艘战舰都意味着金钱,拒绝外国的战舰,造船主们可不答应。”这几年秦军跟英国之间的贸易增长迅速,大英帝国在秦军的整体外贸份额当中已经从微乎其微变成了跟美德两国平分秋色。谁也不能拒绝金钱!
至于为秦军培养海军人才,这更是得到了海军部绝大多数人的赞同。
站在世界巅峰的不列颠人,以轻视的眼光打量着遥远的东方。他们庞大的舰队足以让他们对中国海军实力的发展不屑一顾。大英帝国的皇家海军根本不认为中国的海军有成为他们对手的一日。所以,为秦军培养海军军官,他们只认为是在中国海军内部培养亲英派。
大势不可扭转。大英帝国与秦军未来几年的关系,在威妥玛处理兰芳事件上的态度得到伦敦认可时候,就已经定下了基调。
27岁的伦道夫叹了口气,作为第七代马尔博萝公爵的第三子。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勋爵,两年前刚刚进入下议院。现在还因为哥哥刚刚诱拐了王太子的情妇,他自己也跟威尔士亲王彻底闹翻。那是一种险些要拔高到决斗层次的闹翻,威尔士亲王扬言,谁再去伦道夫那里谁就不是他的朋友。伦道夫在伦敦已经无法立足了。
身边的朋友纷纷离他而去。伦道夫出来散散心,然后见到了纽卡斯尔港口的这一幕。身边的上校军官他甚至都不知道姓什么!
哦对了。伦道夫姓丘吉尔,两年前刚刚跟一个美国富商的女儿结婚,去年剩下了一个儿子,叫温斯顿.丘吉尔!
……
德国柏林医学院。
一名五六十岁的教授双手按在讲台上,环视了一圈教室中的数十名学生之后。似乎没有缺席的,开口道:“先生们。就在三十年前,还只有内科医师们才需要到大学里面进行系统专业的学习,而外科医师是没有这个必要的。当然,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外科医师的地位也远不如内科医师那么重要……”
“但是!”
猛地加重自己的语气,教授语气亢奋的说道:“这种情况在最近二十年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那就是麻醉药和外科消毒技术的出现,让外科学在近二十年间有了一个比较快速的发展!…………”
“大家都知道,相对于使用药物治疗的内科疾病来说,外科疾病主要分为:损伤、感染和肿瘤。现在的外科医师,除了解剖、生理、病理等一系列的常识之外,学习的知识还要加上药理学、细菌学、寄生虫学等刚刚兴起的学科。以及无菌、麻醉等眼下的热点话题,当然也缺少不了输血这样的前沿知识……”
……
李曼从回忆中惊醒,轮船的汽笛声让他回过神来。脸上表情很落寞。当初在柏林大学上第一节课的一幕幕还清晰可见,现在自己就要回国了。跟着二十多名已经结业的同学,乘坐轮船,一样经过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地中海,然后在亚历山大港等候着舰队的抵到。自己一行人将会乘坐中国的战舰回到祖国……
二十一岁的李曼还有少年的多愁善感,在即将离开德国之际。他想到了自己的教授、同学,自己最初寄居的澳伦先生家。想到了自己在德国这几年的一幕幕。
他在德国期间还自学了英语,懂得一定的法语。本想大学结业之后,游历一下欧洲各国,看一看欧洲各国的医学发展水平。但是东方传来的一封电报让他的计划永远停留在了纸面,这一别,也不知道自己日后还又没再到德国的机会。
……
台南府城。
州府大牢门口,嘉义县清河镇的吕伯平拢着袖子从牢房里面走出来,被晌午正当头的阳光刺得两眼流泪。他是因为前阵子在巡抚衙门前闹腾事儿,而被逮捕入狱的,刘暹连个罪名都没给他立,直接关了三个月。甚至于他本来是要关上一年的,是家里面卖了些田产凑银子‘赎了罪’,才给三个月就放了出来。
走出大门的这一刻,吕伯平发誓再也不扭着跟巡抚衙门抵了,大牢坐过一次的人就绝不会想着二进宫。那些牢头胥吏太不是玩意儿了。如果家里有钱有势,自是可以倍受优待,连过堂都安排的早一些,有路子肯花银子的都轻飘飘的放出去了。吕伯平家在嘉义也算是一个土豪,可是在府城就不算什么了。打通关系都慢不少,被关了三月。但是对比那些要在牢里待满一年的穷书生来讲,这已经是大幸运了。
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在牢里过了几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的吕伯平吐了一口气,对前来接他出去的三弟吕贤平苦笑道:“老三啊,这次真不怨别人,是我自己昏了头,迷了心窍,竟然跟巡抚大人顶牛。咱们巡抚大人是什么人?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物,怎么会被我们一群书生给掣肘手脚。”
吕伯平边说边是唏嘘,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百十个书生,举人都没有几个,还能拗得过手掌数万雄兵的巡抚大人?
自己的本事就是秀才。三次考举人都落第,如果去婆罗洲,能当个镇长也是好的啊。就算要学洋人的一些玩意儿,那学就是了。拗个什么拗?婆罗洲久在外化,情况不比国内,不学些洋人的玩意可能到时候真就玩不转。巡抚衙门都一条条解释了,自己怎么就不醒悟呢?非要执迷不悟!现在好了,家里的田产卖了两成,自己也被刷落了资格。
作为台湾本地人,巡抚大人照顾台湾父老,自己本不需要考试,有秀才功名,只需读懂了初级数学、政治、条律三本书就能当官,能有一个镇长就该知足了。现在,全毁了。在想当官,也要跟福建、广东的穷酸们一样,必须考试合格,才能去婆罗洲了。
“老三,回去后你我兄弟好好读一读那些书,等下一次巡抚大人开考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参加吧。”
吕伯平当官之心,炽烈滚烫,根本没有因为这个打击而熄灭。
这一年多,大批的岭南百姓被送去了婆罗洲,后者有两个广东省那么大,土地肥沃,地广人稀,兰芳领境内一年多来村镇增多了上百个。并且大批的兰芳领原有下层头人被革职,兰芳领的‘官府’系统直接下到了村一级政权,继续大批的有识之人来充任这些中低层官职。这些只靠兰芳领境内的华人是当然不够的。
在婆罗洲站稳脚跟上百年的兰芳领,财富上相当充实,但是在文教上就差的很了。二十万华人识字率都不到百分之二,那罗芳伯当年之所以能短短时间里聚集起大势,他自己教书育人和秀才身份是起到了大用的。从国内下南洋的人,近乎十成十的都是赤贫。那有几个识文断字的。
问题被梁路义反映到刘暹手中,于是就有了刘暹招募‘官员’的一幕出现。
本着就近解决,并且拉拢台湾本地人的想法,他首先在台湾境内招募起读书人来,再从秦军文官体系的一系列教材里抽调出初等数学、政治和条律三本书,只要是秀才功名,再把这三本书读通了,到去婆罗洲就能当官了。
可谁曾想一片好心换来了驴肝肺。刘暹的好意就惹来了上百台湾士子的抗议。虽然这里头举人只有两个,秀才有十四个,剩下的全是生员。但刘暹也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这是打脸啊!
气怒之下,他也就根本就没忍耐,也没下令暗中的军情处动手。而是等到这百十人都聚集到巡抚衙门前了,直接出动亲卫,一通毒打,把人全部拿下,全关进了大牢之中。
还好,这件事确确实实只是一群读书人‘不忿’西学而引起的。并没有幕后黑手在其中操作。
吕伯平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第二次科举不成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接手家中的生意了。那当然就免不了要算账看账本了,再有农田的事物他也管过,对于通读那三本书,考一个镇长出来,是很有信心的。
虽然化外之地的镇长根本没法与大陆比,甚至比不得台湾。但好歹是个官啊,他吕伯平十多年苦读诗书,为的不就是一顶官帽子。明明轻易就能到手的东西,硬生生的被自己推走了,吕伯平想想,觉得自己这场牢狱之灾坐的不冤。这教训一定要牢牢地记在心头上!
巡抚衙门。
“大人,已经在京师放了流言:说您招募文士,养心腹于海外,有不臣之心!左都御史全庆已准备弹劾……”范德榜拿着绝密电报对刘暹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