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灯光下,应晚晚还在沉睡。其实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始终拧着。迟衍衡只觉得心痛无比。上前握着她的手,眼里满是怜惜和自责。应隽邦守在一边,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出声,就只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
他内心清楚迟衍衡一定会来,所以才先把其它应家人打发走。不然迟衍衡现在绝对不要想着进门。他不喜欢迟衍衡,但是他更心疼晚晚。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闭上眼睛假寐,也算是给迟衍衡的一个考察了。
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期间迟衍衡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哪怕此时的他,是又累,又痛,又饿。可是对应晚晚的担心,已经压倒一切了。
及至半夜,应晚晚终于又一次睁开了眼睛。迟衍衡一直守着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快速的坐直了身体:“晚晚,你醒了?”
应晚晚没有说话,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又睡了一觉,长长的梦境让她的睡眠特别不好。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迟衍衡,在看清他是谁之后,第一反应是想要推开她。
“来,喝点水。”迟衍衡倒来一杯水,递到她唇边,小心的半扶起她的身体,喂她喝水。
应晚晚根本不想理他。可是他确实是渴了,不光是渴,还饿了。肩膀上的伤提醒着她之前的事。喝完水之后,她转开脸不想去理迟衍衡。目光看到坐在一边的应隽邦:“二哥,我饿了。”
应隽邦早在应晚晚醒来的时候也跟着坐正了身体,听到这话点了点头:“你等一下,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应晚晚点头,她还在难受。全身都不舒服。也不想看到迟衍衡。应隽邦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了应晚晚跟迟衍衡两人。
“晚晚。你还在生气吗?对不起,这次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发誓,下次不会了。还有,那一枪真的不是我开的。我——”
“迟衍衡。”应晚晚的伤还很痛,她没有力气,也不想跟迟衍衡纠缠下去:“我们分手吧。”
“晚晚?”迟衍衡脸色苍白,不敢相信的看着应晚晚。她怎么可以对他这么绝情:“我说了,这次的事是个意外。我保证不会有下次。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职业,我可以——”
如果她实在是不放心,不愿意,他可以换一个职业。哪怕在他心里,他实在不愿意脱掉这一身绿色军装。
他说得急切,握着应晚晚的手微微用力,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表明自己的心,让应晚晚相信他。可是他不知道,应晚晚现在对他的信任,是零。
“晚晚,你信我一次,我——”
“杨蝶是谁?”应晚晚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回,依然苍白瘦弱的脸,带着几分讽刺,几分憔悴。看着他蓦地变了脸色。她又问了一句:“你告诉我,杨蝶是谁?”
迟衍衡的脸僵在那里,他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杨蝶,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好好的提起杨蝶:“晚晚,你?”
“我什么?”应晚晚觉得累,是真的累。她早在见识过应隽邦跟家里的关系之后,她就已经决定了,她要找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男人。
可是她没有想到,迟衍衡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欺骗她,伤害她,脚踏两只船。
“你以为你可以骗我一辈子吗?”应晚晚面无表情,苍白的脸上不敢嘲讽:“你欺骗我的时候,你就应该会想到,谎言总会有拆穿的一天。”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迟衍衡不知道应晚晚是怎么知道的,可是他现在却必须为自己过去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我以为——”
“你以为你可以骗我一辈子嘛。迟衍衡,脚踏两只船的感觉很好吧?看着我被你骗得团团转,你是不是觉得很开心?觉得我很可笑?”
“什么?”什么脚踏两只船?迟衍衡一下子懞了:“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应晚晚嗤笑:“你到底是哪来的信心?一边把带回家,一边跟另一个女人搂搂抱抱?一边对我说着爱我一辈子,一边跟另一个女人承诺要对她负责?迟衍衡,你告诉我啊?”
“不是。”迟衍衡这下是真的急了。他没想到,应晚晚会对他产生这么大的误会:“我跟杨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
“你走吧。”应晚晚没有恋爱过,可是对感情,她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你不必跟我解释了。我不想听。我要跟你分手。”
她受了枪伤,肩膀现在还火辣辣的疼,说这么大一串话,已经让她耗光了体力。这会是闭上眼睛,再也不愿意听迟衍衡解释了。
“晚晚。”迟衍衡慌了,伸出手去握着应晚晚的手。应晚晚有伤在身,根本没有多少力气,想抽也抽不出来,她也不想理他,闭上眼睛装睡。
“晚晚。”迟衍衡是真的慌了,他想解释的,却突然发现,他有些无从解释的感觉。要怎么说?说他以前有多混?说他以前有多爱玩?说他是怎么玩出人命来的?
他说不出口。可是他不说,应晚晚就会误会。
应晚晚又试了一次,手抽不回来。心里更恼:“你再不放手,呆会我二哥回来,我一定让他揍得你起不来。”
她心里有些生气,三个哥哥只留下一个,不是说了要让迟衍衡跟她分手吗?这样怎么拦着迟衍衡啊?
“晚晚。”迟衍衡没想到她态度这么激烈。幸好他现在受伤了,力气也不大。他握着她的手握得很紧,完全不让她有机会挣脱。
应隽邦还没有回来,他的时间有限。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把话说清楚,只怕应晚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到时候就真的是绝望了。
“对不起。对不起。”迟衍衡将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也不管她是不是愿意听:“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杨蝶的。可是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要娶你,跟我说要照顾她一辈子,这两件事情,其实并不冲突。”感觉到应晚晚的手又想抽出来,他不由得再次抓紧了:“晚晚,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是要照顾她的。因为她现在变成这样,是我害的啊。”
什么?应晚晚倏地转过脸去,肩膀上的伤都顾不上了,她瞪大眼睛盯着迟衍衡。
迟衍衡有些不敢面对她的目光。他一直希望自己在应晚晚心里是一个完美的模样,可是现实不让人如愿。他曾经做过的错事,就是他最不自信的一点。
“对不起。我,我之前一直没有跟你说,不是因为我想骗你,而是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晚晚,我爱的人是你。但是我对杨蝶,有责任。我——”要把自己最不堪的模样摊在恋人面前,放在阳光下是很难的。迟衍衡之前是想着等杨蝶身体好了,再来说服应晚晚,可是现在——
“十二年前,我才十七岁。当时十八岁的杨蝶在天上人间当服务生。”迟衍衡说到这里时停了一下,看着应晚晚的脸色,她脸上带着怀疑,带着疑惑,那是完全不信任他的表情。
他一咬牙,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我以前跟厉阳玩得很好。我跟他,有一段时间很混。有一次因为喝多了,我们——”
迟衍衡的语速不算快,那一段过往,却说得很清楚。十二年,他几乎很少,或者说是尽量不去回忆当初自己的行为。因为每回忆一次,就让他羞愧一次。
他也曾经想过,什么都不告诉应晚晚。就这样瞒着她,他永远是她心里的那个模样。可是没有想到,世界上真的没有永远的秘密。艰涩的说完那一段过往,迟衍衡的后背都是汗。
明明病房里有空调,他却觉得很闷,很热:“事实上,当时我家里人没有一个告诉我,杨蝶没有死。厉阳出国,我被扔去了部队,后来上了军校。晚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你。我对杨蝶有愧疚,有自责,有懊悔。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误会,可是我想告诉你。我说要照顾她,真的是因为把她害成这样的人是我。我原来想的是,等她的病好了。我就安心了。可是没想到你会知道,晚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你。从来没有。我只是——”
不知道要怎么说,不知道要怎么把那个曾经那么不堪的自己摊在你面前。我只是不知道,我到底要怎么样做,才可以配得上你。我只是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