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玥和慕容拓将冷香凝救出来后,赶往了城南的一座别院,那里居住曲修宜的一名外室。定国公府和摄政王府名下的院落都太招摇了,像曲修宜这种花天酒地、外室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的人,比较容易混淆视听。
曲修宜接到消息,早早地带着小妾出去游玩,并给所有下人放了个长假,如今,偌大的院落空寂了。
这一回,桑玥通知了荀义朗。
梅树下,红花霞彩,映着冷香凝倾国倾城的脸,她纤长的睫羽有规律地动着,像两团冰丝所制的蒲扇,凌驾于两汪华光四射的清泉之上,竟是说不出的明艳动人。
外面的天地令她感到无比新奇,她探出手,摘一朵寒梅,拂去花瓣上晶莹的水滴,放在优美的鼻尖,闻着闻着,咧唇笑了。
“香凝。”
一别十五年,再见恍如隔世,荀义朗隔着青衫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感袭来,确定不是在做梦,才一步一步地朝着冷香凝走过去。
冷香凝循声侧目,眨巴着清澈无瑕的眸子,萌得像只无辜的小猫:“你认得我?”
荀义朗俊秀飘逸的气质陡然被寒风吹散,眉宇间的喜色渐渐凝结,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疑惑,他愣愣地望进这双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令他沉醉其间、无法自拔的绝美眼眸,深情款款道:“香凝,我是荀义朗,你……不记得我了?”
冷香凝嫣然一笑,换上一副“原来是你”的神色,荀义朗怦然心动,抬手,想要摸上她白皙的脸,却被一句话劈得僵在了半空。
冷香凝笑道:“听玥儿提起过你,说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可是我忘记了好多事,大概也就不记得你了。”讲到最后,语气已含了三分愧疚。
荀义朗如遭当头一棒,整个人呆怔了,岁月不曾带走她半分美貌,却抽空了她曾经视为珍宝的记忆,这叫造化弄人?
其实冷香凝自从被冷瑶灌了失魂草汤,脑海中记得的就只剩最爱的云傲和桑玥,以及最恨的冷瑶,荀义朗也好、姚凤兰也罢,统统随着那晚汤药自她脑海里剥离了。
荀义朗深吸一口气,咽下漫无边际的苦涩,化为嘴角一个暖人心扉的笑:“香凝,不记得没关系,我们从头再来。”说着,要去拉她的手。
冷香凝后退一步,歪着脑袋,疑惑不解道:“从头再来什么?”“嗯……”荀义朗冥思片刻,“像慕容拓和桑玥那样,好好地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冷香凝立马丢了手里的花,大惊失色:“不行的!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还要去找云傲的,我只和云傲在一起。”
她还记得云傲?荀义朗的心像被丢在了两块磨盘之间,碾压得血肉模糊,一个字也说出出了。
“怎么了?你……不高兴了吗?”冷香凝关切地问道。
荀义朗忍住五脏六腑拼命撕扯的剧痛,目光和暖道:“是桑玥告诉你必须和云傲在一起的吗?”
冷香凝拼命摆手:“不是的!是我告诉玥儿,我要和云傲在一起,不过,这个有点难哦,”神色一黯,垂眸,眼泪滑落,“云傲不要我了。”
荀义朗看着她为一个伤害过她的男人落泪,真想冲回大周将云傲那个王八蛋给杀了!
桑玥和慕容拓站在回廊以东,看着濒临失控的荀义朗,摇头叹息,本打算促成一桩美好姻缘,终究还是失败了,冷香凝对云傲的爱已深入骨髓,心心念念地只剩和云傲重归于好。
这真的……可能吗?
云傲如果有荀义朗对冷香凝一半的深爱,也不至于任由她流落他国十多年。
云傲究竟哪里好?
桑玥走下台阶,安抚了一会儿有些惊慌的冷香凝,静气道:“荀大人,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我娘的去留问题,冷瑶已经盯上了我,定国公府恐怕不安全了。”
荀义朗目光坚定沉稳:“我带香凝回大周,先住在荀家,等你解决了南越的问题,再去大周跟我们会和,冷瑶应该想不到我会在南越出现,更想不到香凝敢回大周。”
桑玥按了按眉心,有些迟疑,荀义朗接着道:“你担心冷瑶会传话给冷芸?你放心,以荀家在大周的声望和地位,没人能查到香凝的消息,就算云傲也不能将手伸进荀家。”
桑玥尚未开口,冷香凝抗议了,她紧紧地搂着桑玥,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像一条蜿蜒细密的小河,一直淌入桑玥的心底:“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玥儿,才不要离开玥儿!我要跟玥儿一起去找云傲,不跟你去!”
又看向桑玥,“玥儿,你不要我了?”
荀义朗的建议是最稳妥的,桑玥最初就是做的这个打算,才将冷香凝的消息告诉了荀义朗,可问题是,冷香凝对她失而复得,哪怕分开一会儿就像要了命似的,冷香凝是人,不是物品,她有权力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十四年的牺牲已经够了,不要再多,一点也不要。
思及此处,桑玥拍了拍冷香凝的背,擦去她眼角的泪珠,宽慰道:“好,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冷香凝破涕为笑,像只餍足的小猫:“有玥儿的地方,就是家。”
慕容拓凝眸,双指捏了捏弧度优美的下巴,目光远眺:“或许,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冷瑶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发现香凝皇后的‘死’有问题吧。”
“我也去。”
桑玥和慕容拓惊愕得异口同声:“你也去?”
荀义朗深呼吸,缓缓吐出,宠溺的眸光落在冷香凝梨花带雨的娇颜上:“我不会和香凝分开了,不论用什么方式,哪怕做个家丁守着她我也乐意。”
……
桑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将冷香凝安置在了五姨娘的院子,五姨娘的院子偏僻,平常鲜有人走动,几乎自成一个世外桃源,院子后面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小花园,即便冬季也盛开着光鲜的紫荆花和妖娆的一品红,闲来无事,五姨娘、九姨娘可以陪着冷香凝去花园里走走。
当冷香凝出现在五姨娘的房里时,五姨娘的惊呆了!手里的桑妍差点摔落,思焉眼疾手快地兜住,有些激动:“姚小姐,好久不见。”
五姨娘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转头看向这个从小与香凝一块儿长大的婢女,还是难以置信,直到红罗碳发出一声“噼啪”之响,敲断了她的呆怔,她才颤颤巍巍地走到冷香凝的面前,握住她的双臂,上下打量,喃喃自语:“没变,一点儿都没变,跟十五年前一模一样,这不是真的吧?我是在做梦吧?十五年了,你没变呢!”
边说,眼泪边冒。
思焉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姚小姐,不是做梦!你和娘娘终于见面了。”
“香凝,你这些都是怎么过的?你过得好不好?冷瑶真的囚禁你了吗?是不是玥儿救你出来的?”一口气问了四个问题,眼泪湿了胸前的衣襟,没有人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十五年,在异国他乡隐姓埋名十五年,总算见到了曾经的挚友,那种孤单,仿佛一下子就少了好多。
冷香凝没有五姨娘的满腹感慨,只疑惑地打量着五姨娘:“姚凤兰?”关于姚凤兰的事,思焉经常会提起,方才在路上,桑玥也讲了不少。
五姨娘又是一愣,香凝这么拿如此陌生的眼光看她?
此时,换了黑色小厮服饰的荀义朗掀了帘子进来,五姨娘看清来人后直接将孩子递给思焉,尔后掩面惊呼:“荀义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这……都是怎么回事?
桑玥扶额,为了不让五姨娘操心,所以关于荀义朗和冷香凝的事,她从未透露半句,难怪五姨娘会这般诧异了。她将五姨娘和冷香凝按到椅子上坐好,红玉赶紧沏了茶奉上。
她俯身,对着五姨娘的耳朵,小声道:“娘,香凝皇后失去了记忆,单纯得像个孩童,从今天起,她就住在你的院子,等事情办妥,我再带她离开。”
事情办妥?离开?五姨娘正拿着帕子抹泪的手僵住了,瞧了瞧屋子里的架势,这才回过神,桑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她的视线越发模糊了,心里突然缺了块边角,空空落落的,还有些酸楚,她低下头:“玥儿,既然你都知道了,以后,你叫我五姨娘吧。”
桑玥看得出,五姨娘在说这些话时,眼底的纠结和痛苦不亚于望着桑玄安被滕氏抱走时的难受,她握住五姨娘的手,坚定道:“香凝皇后是我的娘亲,你也是。”
“玥儿!”五姨娘忍住想要抱住桑玥嚎啕大哭的冲动,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傻孩子!”
她没有忽略桑玥那句“等事情办妥,我再带她离开”,桑玥终究是要离开的,一想到这里,她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桑玥不禁唏嘘,纵然孤傲如她、冷漠如她、歹毒如她,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五姨娘是个很伟大的女人。为了心爱的男子放弃高贵的世家身份,做了不入流的小妾,受尽冷落多年,非但没有丝毫怨言,还抚养着别人的孩子,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丈夫朝思暮想的女人。这份胸襟,她发誓她一辈子也不可能会有。
原先,她是存了一分带着五姨娘远走高飞的心思,可如今,五姨娘有了桑玄安和桑妍,又与父亲的关系一日千里,大概,她和父亲的下半辈子会过得无比幸福吧。
“凤兰,再苦下去,你这屋子就成水塘了。”荀义朗笑着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五姨娘抬眸,愕然的眸光自荀义朗的身上流转而过,忍俊不禁地笑了:“你今后都要在这儿做下人?”
“嗯。”
五姨娘“颐指气使”道:“那敢情好,小时候你可没少欺负我和香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荀义朗你也有落在我们手上的一天,水缸空了,挑水去吧。”
“是!”荀义朗行了个标准的礼,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冷香凝一事并未告知桑楚沐,不是不想,而是恰好桑楚沐再次返回临淄,不管选择投靠谁,那三十万大军的兵权都要牢牢地握在手中。原本,那三十万大军的军饷全部来自裴浩然,如今在慕容耀的示意下,裴浩然表面已经停止了对军队提供任何的经济支持,不过,裴浩然原本就暗地里效忠慕容宸瑞,只不过是多转了几道手而已,军饷依旧如期抵达。
裴家让出皇商之位后,生意是一落千丈,钟妈妈口中那名姓田的神秘人,几乎抢了裴家一半的生意,先是从京城着手,再蔓延到其他城池,甚至,江南一带因为安置灾民而兴建的作坊都被田家给整垮了。
裴浩然恼羞成怒,命人四处打探这名田公子的背景,最终得到的答案令他瞠目结舌:好像……不是南越人!
什么叫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花了天价的银子竟然只得到一句“好像”!真是气得他想吐血!
定国公府。
梅园里,韩玉身穿一件宝蓝色宽袍,遮住微微凸起的小腹,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害喜症状全无,按理说吃得饱、睡得香,脸色应红润光泽才对,她却有些没精神。
这可不能怪韩玉,任谁吃了人脑之后,都会很长时间活在恐惧中,也亏得她的身子极佳,换成其他孕妇,怕早就抵不过精神压力滑胎了。
她亲自摘下朵朵寒梅,放入诗韵拧着的篮子里,打算制作一些桑楚青爱喝的梅花酿。
滕氏给桑楚青送了两个通房丫鬟,只等着丫鬟们怀孕就开脸做姨娘,怀孕?哪那么容易?她与桑楚青成亲十八年,才初次有孕,两个不怎么受宠的通房,大概永远都只能是通房了。
诗韵摇了摇篮子:“二老爷今晚会来吧?”
韩玉面露欣喜道:“是啊,我的胎已坐稳,老夫人也不好再禁着二老爷和我,他着人传了话,晚上留宿我的院子。”
诗韵开心地笑着:“奴婢就说嘛,二老爷啊是真心爱夫人。”
爱么?韩玉叹了口气,他爱韩珍,或许也爱她,反正十七年来,各个方面,他对她都是不错的。
“真是巧啊,在这儿也能碰到婶娘。”府里突然多了个人没什么,但如果有人存了心思打探,就容易露馅,所以桑玥找到了韩玉。
桑玥袅袅娉婷而来,蓝色裙裾像一片移动的汪洋,在这寒梅映雪的满园丽色中显得格外清新淡雅,再配上那双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韩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一般,刚摘到手里的花酒那么掉进了雪地里。
“玥……玥儿。”大约冻得太久,所以笑容也不自然了,只是口中呵出的一道又一道白色彰显着她内心极不平静。
桑玥俯身,将那朵沾了些雪粒的梅花拾起,浅笑着放入诗韵的篮子,诗韵却像是突然接住了一块万年玄铁般,重得差点丢了篮子。
桑玥对二人噤若寒蝉的样子仿若不察,轻轻一笑,乌黑的瞳仁像两滴小溪里的琉璃,且美且圆、且冷且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儿来找婶娘是想请婶娘帮个忙。”
韩玉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上小腹,作保护状,笑得虚幻:“你……你说,但凡我能办的,都会尽心尽力办好。”
“这件事吧,可大可小。”桑玥幽幽说完,扫了诗韵一眼,诗韵像生怕被刀子割了头皮似的迅速福低身子,尔后捂住小腹,“二夫人,奴婢腹痛,想如厕。”
韩玉挥手:“去吧,待会儿我自个儿回。”
“是。”
诗韵退下后,子归守住门口,桑玥凑近韩玉的耳旁,压低了音量:“我有个朋友暂时住在五姨娘的院子,任何人包括我叔父在内想要查探她的消息,你都要拦住,拦不住就提前给我通风报信,明白吗?”
韩玉瞧着桑玥郑重其事的样子,当即明白桑玥口中的朋友只怕大有来头,这么一想,自己对桑玥而来还算有些用处,她神色稍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曾经做了那么多混事,你肯让我将功赎罪已是仁至义尽,但凡一点风吹草动,我都会压住,决不让人将消息传过那片湖。”
“婶娘是个聪明人,”桑玥露出赞赏的神色,又道:“还有,你要当心桑飞燕,记住,我们跟靖王府不再是一条船上的人,唯独她走火入魔了似的,非要喜欢靖王殿下。”桑飞燕心仪慕容耀,难保慕容耀不会通过她来打探定国公府的消息。
桑飞燕同靖王府的牵扯,韩玉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慕容歆曾许了桑飞燕的侧妃之位,所以桑飞燕才会尽心替慕容歆办事,眼下慕容歆虽然死了,可慕容耀还健在,桑飞燕那丫头是铁了心要嫁入靖王府!
突然,韩玉想到了什么,眼珠一动,哀求道:“玥儿,你让我做牛做马都行,求你别伤害你叔父,成吗?”
呵,看来桑楚青是打算成全桑飞燕和慕容耀了。她笑得莞尔:“你放心,叔父从没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我自然不会为难叔父了。”
从前没有,以后未必了,只要桑楚青对得起她,她自然不会对他动手。反之,她可是丝毫不会顾及骨血亲情的。
韩玉听懂了桑玥的话外之音,双腿一软,差点要给桑玥跪下,桑玥托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道:“所以,婶娘不要给叔父犯错的机会就好,你现在胎儿坐稳了,就多留叔父在院子里,白日呢,和叔父说说话,解解闷,权当提前教导了腹中的孩子,多有意思!”
韩玉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桑玥满意一笑,转身离开了梅园。
下午,慕容耀前来拜访滕氏和桑楚青,送了许多价值不菲的天材地宝,滕氏和桑楚青不太过问朝政,桑楚沐也并未出言制止府里的人中断和慕容耀的来往,因而滕氏和桑楚青待慕容耀是颇为和气的。
慕容耀走后,桑玄夜去往了棠梨院,桑玥正喝着钟妈妈炖的补汤,拜钟妈妈所赐,她这副身板儿可真是比前世销魂了太多,尤其……她低头,挑开衣襟往里一看,双颊有些燥热,干脆不喝了。
桑玄夜一进门就看到桑玥这个有些勾人的动作,喉头滑动,眸子轻眨,道:“玥儿。”
“大哥。”桑玥起身给桑玄夜见了礼,笑道:“大哥怎么有空过来看我?春试就要到了,大哥不用准备吗?”
桑玄夜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好,丫鬟们刚好都被派去清扫院子,室内便只剩他们两个。桑玥将窗子开到最大,寒风灌入,温度将了不少,她给桑玄夜倒了杯茶,桑玄夜不喝,只和颜悦色道:“父亲去临淄了,我怕你不习惯,所以过来看看。”
桑玥喝了口茶水,道:“没什么不习惯的,往年父亲都只呆一个月,那么多年不也过了?今年真是皇恩浩荡。”
桑玄夜附和地应了声,宠溺一笑:“父亲临行前嘱咐我好好照顾你,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桑玥的眉梢微挑,眸子里划过意味难辨的波光,唇角微扬:“我好着呢,桑飞燕卧病在床,二夫人怀孕足不出户,没人找我麻烦,大哥且宽心。”
桑玄夜的表情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凝重无比:“靖王殿下的事,父亲都跟我说了,没想到他这么卑鄙,明着让父亲去刺杀慕容世子,暗地里却派人追杀父亲,妄想得到那三十万大军的兵符,我算是看透他了!”
桑玥欣慰地笑了:“大哥能悬崖勒马是好事,刺杀父亲夺取兵权应该是慕容歆的主意,但慕容耀并未阻止或者暗示我们多加防范,证明他心底根本受不了权位的诱惑,他的良心已经被权位给一口一口地吞噬了,跟这种打交道,最后只能是化为一块他平步青云的垫脚石,大哥虚与他委蛇就好,别深交。”
“方才他去拜会祖母和叔父,我推脱身体不适避开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哥做得好。”桑玥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喝了口幽香的音韵茶,“大哥,既然你不需要帮着慕容耀监视我了,就把棠梨院附近的暗卫给撤了吧。”
桑玄夜没想到桑玥会突然说起这个,其实,慕容耀的嘱托和他的私心一半一半,所以,他并不想撤走暗卫,他温和地笑了:“玥儿,他们不会干涉你和慕容拓来往,只是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不用了,大哥,九姨娘把子归送给我了,子归的武功远在暗卫之上,你还是把他们调去更合适的岗位吧。”桑玥说完,见桑玄夜仍不松口,目光冷了一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桑玄夜尴尬地愣了愣,一口应下:“好,我先去见妙芝,回头我就将暗卫撤走。”
……
今晚,滕氏叫了所有子女一同用膳,大姨娘、六姨娘和许姨娘在旁侧服侍,五姨娘要带孩子、九姨娘“生病”,于是没来。
桑秋许久不见桑玥,挽住她的胳膊,娇嗔道:“二姐,我想死你了,你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找你几回都扑空了,你到底在忙什么呀?”
桑玥摇摇头,笑了:“你呀,再过几天就该满十四了吧,都能嫁人了,还粘糊着我,没得让人笑话。”
“我就粘糊二姐,嫁人了我也粘糊你。”
桑飞燕在紫兰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来,见到一副姐妹情深的场景,心脏像被泼了盆辣椒水,每跳动一下都火辣辣地疼,面上却笑得温顺可爱:“二姐姐,三姐姐。”
桑秋不悦地扫了她一眼,撇过脸不理。
这个三妹的性子倒真不像原先那般怯弱了,桑玥唇角微勾,目光寒凉似水:“四妹恢复得真好,想必过几日就能正常行走了吧。”
桑飞燕两眼一亮,软语侬侬道:“嗯,大夫说过了年就会好。”
“我听说下午靖王殿下去看了四妹呢,四妹这可谓是因祸得福,我提前恭祝四妹成为靖王府侧妃。”桑玥似嘲似讥地说着,刻意咬重了“侧妃”二字,桑飞燕的脸顿时白了三分,惊慌失措道,“二姐姐,你言重了,靖王殿下就是顺便探望我,我们之前清清白白,什么关系也没有。”
桑秋递给桑玥一块紫薯,用极小的声音道:“靖王殿下喜欢的是二姐,对不对?我瞧他给你送的东西最多最好了。”
“那是以前,以后未必了。”
“难道殿下移情别恋了?会是谁?”
谈话音量虽小,桑飞燕仍是耳朵尖地听着了,气得浑身颤抖,随手拿起一个杯子往嘴里灌。
“噗——”口里一痛,她转过身,刚好滕氏在刘妈妈的搀扶下朝着饭桌做来,阴差阳错之下喷了滕氏一身,“天啊!好辣好辣!”
刘妈妈赶忙抽出帕子给滕氏擦,滕氏最近忙得团团转,许久没跟孩子们一同用晚膳了,她百忙之中抽点儿空来一享天伦之乐,却被桑飞燕吐了一身,她真是怒不可遏,用指头狠狠地戳了戳桑飞燕的脑门儿:“瞧你这样,哪像个世家千金?与那田野村妇一个德行!”
桑飞燕骇然失色,抬眸一看,居然是祖母!她捂住差点凹陷的额头,扑通跪在了滕氏的跟前,战战兢兢道:“祖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太辣了!”
桑玥打了个圆场:“祖母,您别怪四妹,她是错把辣椒水当成茶水了。”
滕氏看了眼桌上的杯子,横眉冷对:“连辣椒水和茶水都分不清吗?明明器皿有天壤之别,你这个丫头,分明是故意报复我、给我难堪!怪我惩罚你了,是吧?”
滕氏火气极大,疑心病又重,桑飞燕不长眼睛似的朝她喷辣椒水,她不怀疑桑飞燕的居心叵测才怪?毕竟,桑飞燕是有前科的,她可没忘那整得她搔痒难耐的跳蚤!
“祖母,我陪您去换上衣裳吧。”桑玥恭敬地起身,扶住滕氏,滕氏对着桑玥不好发火,“刘妈妈陪我去就好,你坐着吧。”瞪了桑飞燕一眼,喝道:“你的伤没好,就安心地养着,不用每日前来给我请安了!省得别人怪我这老婆子不近人情!”
桑飞燕的心陡然一沉,不敢多言,只得含泪称是。她的余光扫过谈笑风生的桑玥和桑秋,唇角的笑渐渐变得狰狞。
晚膳刚刚吃到一半,莲珠就慌张失措地跑来了:“老夫人,二小姐,不好了!棠梨院走水了!”
桑玄夜腾地起身,眸光盈盈攒动:“有没有人受伤?怎么会突然走水?”
莲珠喉头干涩,咽下唾沫,上气不接下气道:“茉莉和两名二等丫鬟收了轻伤,大家都跑出来了,至于走水的原因,奴婢不清楚。”
“还有人受伤了?看来火势不小,”桑玄夜焦虑得道:“玥儿,你房里有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我去替你拿出来!”
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微眯了一下,眸光深远,意味深长:“都是些金银首饰和银票,还有摄政王妃送的裙衫,身外之物而已,倒不值得大哥冒这个险。”
桑玄夜的明眸眨了眨,似松了口气,道:“能挽回多少损失是多少吧,毕竟,王妃送的东西也很尊贵,她要是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可就不妙了”顿了顿,又道:“你确定,没有其它的重要物件吗?”
桑玥浅浅一笑,摇头:“没有。”
“我去救火,你陪祖母用膳。”桑玄夜说完,拍了拍桑玥的肩膀,与莲珠一同赶往了棠梨院。
棠梨院只是外院起火,烧了几个下人居住的房间,内院并未被波及,所以当桑玄夜提出让桑玥换个院子居住时,桑玥婉言相拒了。
夜空繁星璀璨,映着一地白雪。
桑玥合上轩窗,带动一阵冷风,吹得烛火摇曳生辉,地上的人影仿佛也颤了几下,她眸光清冷,语气寒凉:“看清楚了?”
子归答道:“看清楚了,是大少爷的暗卫放的火。”
“果然是他。”桑玥的右唇角微微勾起,笑得令人发怵,“难怪慕容耀舍得对我父亲痛下杀手,原来他早就物色好了合适的定国公府继承人!”
从春玲在院子里浇火油那件事开始,桑玥就对桑玄夜起了疑心,春玲会武功,骗过茉莉、莲珠和钟妈妈很简单,但绝不可能会骗过桑玄夜的暗卫。桑玄夜隐忍不发,估计是想将计就计,像今天一样,烧了棠梨院,好逼着她说出兵符的位置。父亲命陈侍卫将装了兵符的锦盒交给她,韩玉偷偷瞧见了,桑玄夜的暗卫未必不能。
今天她提出让桑玄夜撤走暗卫,其实是想证实心里的猜测,桑玄夜如果坦荡无匹,当即就会将暗卫撤走,他却非要拖到明天,当时,她就猜今晚可能会不太平,好巧不巧的是,滕氏宣了所有子女前去福寿院用膳,她表面上带走了子归,实际却让子归以如厕的名义返回了棠梨院附近,悄然观察桑玄夜到底会刷什么花样。
当桑玄夜大义凛然地问她屋子里有没有贵重物品时,她差点儿就憋不住笑意了,跟她耍心计?桑玄夜真以为在铲除大夫人的过程中随随便便打了几回酱油就聪明机智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父亲北上会遭遇各种追杀,桑玄夜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为了当上世子,为了当上定国公,他竟然背叛如此厚爱他的父亲!禽兽,简直是个衣冠禽兽!
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林妙芝!
“小姐。”莲珠推门,跨过外屋,打了帘子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双手呈上。
桑玥清冽的眸光轻轻扫过,语气淡淡道:“既然是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那玉佩是滕氏赏给桑玄夜的,十八年了,他从不离身,看来,这回他是下了血本啊。
莲珠跪下,低头,将钗举过头顶,笃定道:“奴婢是喜欢大少爷,去年奴婢差点被小厮们强暴的时候,大少爷英勇地出现在奴婢跟前,从那时起,奴婢心里就装了大少爷。但奴婢不会为了他而背叛小姐,奴婢知道,是小姐让大少爷去救奴婢的,奴婢真正该谢的人……是小姐!”
倔强地说完,她已满面泪水。
她就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一旦认了主,就要一门心思地办事,一年来的点点滴滴萦绕在脑海,桑玥待她比待普通下人好多了,何况,上回在摄政王府,要不是桑玥拼尽全力推开她,那名杀手早就一剑砍下了她的头颅,奴婢为主子抛头颅洒热血天经地义,但断没有主子为了救奴婢而放弃生路的道理。这样的主子,她没办法背叛!
桑玥侧过身,拨弄着几片海棠盆栽的叶子,道:“刚刚送给你的?”
莲珠直言不讳:“是!刚刚大少爷随奴婢一同前来救火的路上,送给奴婢的,奴婢想留下证据,便假意收下了。”
桑玥摘了片叶子,放在手心揉搓着:“他想让你监视我?”
“不是,他问奴婢大老爷是不是将兵符交给小姐了?奴婢说不知道,他让奴婢伺机询问小姐。小姐,要不……奴婢像丁香那样?”
“桑飞燕是女子,桑玄夜是男子,更何况桑玄夜可比桑飞燕谨慎多了,想要骗过他不容易,你明日直接将玉佩还给他就是了,他不值得我将你搭进去。”
谁都不值得!
莲珠心头一暖,笑呵呵地擦掉泪水:“是,小姐。”
子归将一切尽收眼底,面无表情,眼眸里却有流光飞逝。
……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各式各样的糕点、小食被送到每个主子的住处。赵娘子亲自挑选了满满两篮子坚果和蜜糖糕,往五姨娘的院子而去。
赵娘子是刘妈妈向滕氏举荐的人,办事利落,悟性极高,深得滕氏器重,于是才将给宝贝孙子、孙女儿送年货的任务交到她的头上。她喜滋滋地往湖边走去,快行至湖边的假山附近时,碰到了紫兰用轮椅推着桑飞燕从另一套小路而来。
桑飞燕穿一件玫红色掐腰长袄,远远望去,就像一朵暮春怒放的月季,走近了,赵娘子才发现这位小姐打扮得真是光彩照人:精致的眼妆,鲜艳的唇色,发髻上坠下的五彩流苏轻轻晃动,在阳光下交织出潋滟夺目的辉光。赵娘子心生感慨:四小姐,真真是个美人,不过,较之从前的大小姐还是差了些。
“奴婢见过四小姐。”赵娘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桑飞燕静静地望着这个将紫兰恶整了一番的人,眼眸里划过一丝冷光,但很快,冷光化作了唇角一个天真的笑:“赵娘子这是要去给五姨娘送东西么?”
赵娘子和和气气,脸上没有半分愧疚,仿佛和紫兰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争执似的:“回四小姐的话,老夫人让奴婢给三少爷和六小姐送点年货。”
这么说也就是面子上好听,两个不到半岁的奶娃,哪里咬得动?
桑飞燕睁大烟波浩渺的眸子,甜甜地道:“我正好要去看望三弟弟和六妹妹,我们一起吧。”
赵娘子恬着一副笑脸:“是!跟四小姐同行,简直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分。”
紫兰心里恨得牙痒痒,上回在膳房赵娘子可不是这般说的!真是不要脸的丑女人!
桑飞燕和赵娘子走后没多久,假山后洒扫的丫鬟拔腿就朝韩玉的院子赶去。
桑飞燕和赵娘子走了大约一刻钟才到达僻静优雅的湖边,而沿着湖边绕上大半圈,大约再走两刻钟就能到达五姨娘的院子了。
谁料,二人尚未走到一半,便见着红玉迈着小碎步迎面而来。
红玉给桑飞燕行了个礼,笑道:“奴婢参见四小姐,四小姐和赵娘子一同给三少爷和六小姐送年货吗?奴婢正打算去领呢!”
桑飞燕恬静地笑着,似江南水乡的一片霞云,柔和静美,却不失妩媚:“嗯,我想三弟弟和六妹妹了,就去看看。”
“赵娘子,我原本就是要去领年货的,晚了一步,倒是劳烦你亲自奔走,五姨娘若知道,又当过意不去了。”红玉略有些自责地说着,伸手从赵娘子的手中接过篮子,赵姨娘的袖子一沉,眼皮慕地一跳,捏了捏“发酸”的手腕,不着痕迹地捋过袖子里沉甸甸的东西,心中一怔,摸大小,少不得十两啊!
她压制住想要大笑的冲动,道:“说的什么话?五姨娘是三少爷和六小姐的生母,给五姨娘跑腿儿我觉得很荣幸呢!”
方才口口声声说给桑玄安和桑妍送年货,这会子改口给五姨娘送了,可见,拿人的当真手短。
红玉又趁机向赵娘子请教了几道家常小菜的做法,时间不多不少,刚好够桑楚青的下人唤桑飞燕回去。
“四小姐,二老爷找您呢!”
“现在?”
“是的,让你即刻去他院子,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红玉抢过话柄:“四小姐要去看望三少爷和六小姐也不行吗?要不,让丫鬟给二老爷说一声,四小姐看完了三少爷和六小姐再去也不迟。”
丫鬟面露难色:“这……”
“算了,下次吧!我先去看父亲。”桑飞燕不得已,只能和赵娘子一起原路返回。
望着三人渐渐消失的背影,红玉长吁一口气,好险!
坐在轮椅上的桑飞燕扬起手里的袖珍铜镜,眼底堆满了笑意……
当消息传回棠梨院时,桑玥无比讽刺地笑了,那笑意里夹杂了几分沉重,她知道偷梁换柱一事瞒不了冷瑶太久,只是不曾想到会这么短!冷瑶,远比她预计的聪颖。慕容耀昨日刚探望了桑飞燕,桑飞燕今天就要去五姨娘的院子,之所以不来她的院子,是因为昨儿桑玄夜已经查过了。
冷瑶,你慌了吗?手段如此雷霆,是怕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想和慕容耀联手除掉我,做梦!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话音响起,她已被某人圈入怀中。
“在想怎么应付冷瑶,对了,你父王那边的情况如何?他处置容侧妃了吗?”桑玥转身,望着他俊逸的面庞,清澈无瑕的眸子里有怒意升腾,她抬手,抚平那蹙起的浓眉,“依旧没有处置容青瑶?”
不处置容青瑶,就意味着慕容宸瑞没有同冷瑶撕破脸,定国公府已经做出了明确的让步,如果摄政王府的态度仍然不能明朗的话,就着手令人难以心安了。
慕容拓抱着她,一反常态地没有上下其手,只是紧紧地抱着:“我实在很难理解,爱一个人究竟要深到什么程度才能连她的替身都舍不得伤害?从前,我存了一分侥幸心理,认为父王其实早洞悉了冷瑶的奸计,不过是配合着演一场戏而已,我大哥把证据交给父王,目的是逼他早些结束这场戏,可是……当我看到他坐在容青瑶的床前,一声不响地凝视她的睡姿时,那种神态……”
后面的话慕容拓没说,桑玥已经明了,慕容拓曾无数次地守在她床前,一看就是一整夜,又怎么不知这是一种爱到了骨子里的表现?一个替身,就能吸引他的凝视,真不敢想象,如果慕容宸瑞知晓了冷香凝的存在,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另一方面,容青瑶是冷香凝的替身,冷瑶又何尝不是?一个神似、一个形似,慕容宸瑞舍不得容青瑶,自然也舍不得冷瑶了。或许,即便慕容宸瑞荣登九五,也会金屋藏娇,宠着冷瑶一辈子。他是要对付冷瑶,可仅仅想剪除她的党羽、削弱她的势力,并不想了结她的性命。
现在,她终于明白慕容拓的深情是遗传谁的了。
“慕容拓,”她双手交叉,勾住他的脖子,额头抵住他的,“你很为难吧。”冷瑶是慕容宸瑞的一片小逆鳞,杀了她,便会彻底惹恼慕容宸瑞。
慕容拓阖眸,道:“我没有想着它有多难,我只想着怎么解决,那么多风浪我们都过来了,眼下这个也一定难不倒我们,我从来没有动摇过杀死冷瑶的决心,你不用怀疑我。”
话虽如此,他低落的情绪却没能瞒过桑玥犀利的眼眸,要在以往,他不是吻就是摸的,似乎能占多少便宜是多少,今天,正经得太不正常,而略微叫人心酸。
桑玥扬眉,主动送上香吻:“嗯,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
……
翌日,太后懿旨抵达定国公府,赫然是册封桑楚青为爵爷、册封韩玉为正三品淑人!
此次降服北齐,慕容锦和桑楚沐都是功臣,如果大夫人健在,被册封的人应该是她,但大夫人去了,滕氏早已贵为一品诰命夫人,府里能接受封赏的只剩下二房的桑楚青和韩玉了。
爵爷不比侯爷那般尊贵,在南越却能世袭三代,无官职,不用替朝廷效命,轻轻松松领俸禄,当真是梦寐以求的职位。
不过,这早不来玩不来的封赏落在桑玥的眼中,味道就变了。冷瑶无法从桑飞燕的身上获取更有价值的信息,便转而将主意打到韩玉的头上。
秦公公宣完旨后,下午桑楚青就和韩玉一道进宫面见圣上、叩谢皇恩。
临行前,桑玥在马车旁叫住了韩玉:“此次进宫,你必定会见到太后,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心里清楚。要是你让太后发现了端倪,春玲的下场就是你腹中胎儿的下场!当然,你要是不喜欢春玲的,桑柔和韩珍的,你任选一个,我都成全你!”
韩玉大惊失色!天啊,桑玥究竟在府里藏了个什么人?跟太后有牵扯吗?饶是她活了三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比桑玥更可怕的人!她刚刚分明承认了韩珍和桑柔是她害死的!她连嫡母和嫡姐都能杀,区区一个婶娘,不在话下吧?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透露半句你朋友的消息。”
“不,你要小心翼翼地透露!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冒然选择这个方式宣你进宫,我会安排一辆马车,赶往大周,你必须让太后相信,她要找的人就在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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