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周现在的子民与开国之时不知增长了凡几,而盐税却与开国之时相差甚远,已经不足当年的两成。臣以为里面必然有天大的猫腻,故而才前来求见陛下,请陛下下旨彻查盐税之事。”说着便跪伏余地。
看了淳于彦上的奏折,马晋的脸色阴沉似水。一时间整个养心殿中寂静无比,巨大的压力让淳于彦的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将头紧紧的贴着地面。
“你觉得是哪里处了问题?”马晋的锐利的目光,让淳于彦如芒刺在背。
“臣以为是由六个方面造成的!”
“哦?是那六个?你到说说看。”听到淳于彦的回奏,马晋的目光不由变得柔和了些,饶有兴趣的说道。
淳于彦跪伏余地,头微抬说道:
“臣以为,
一是因地方盐司横行霸道,导致盐场灶丁饱受欺压大量逃散,致使盐产量连年下降。
二是盐司滥发盐引,因发行太多无法支付现盐,严重打击了盐商们的积极性。
三是私盐泛滥,官盐价格高昂比不过私盐价格低廉,导致官盐滞销。
四是盐司已经发放盐引收取盐税,但地方仍私设盐关征收盐税。导致盐商成本增加,大多都去转销私盐,以为牟利。
五是地方盐司懈怠,监管不力或相互勾结,导致私盐泛滥,而致使官盐产销量锐减
六是各地盐司各行其事,朝廷盐铁都司形同虚设。致使盐市场失控,各地盐商夸辖区买卖,冲击地方市场。”
……
良久之后,马晋方才开口道:“来人,宣长孙无忌、谢玄、寇准、徐瑾、陆炳、张行与前来觐见。”
“你且平身吧!”淳于彦听道马晋让他起身,不由松了口气,连忙叩首谢恩,站起身来。
不多时,长孙无忌、寇准、张行与等人纷纷来到养心殿前。长孙无忌等人脸色肃然,心中有些惶惶。刚才从传旨小太监口中得知,马晋现在十分生气,让他们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时,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从殿内走了出来,对长孙无忌、寇准几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大人,陛下正等着你们呢!”
在王承恩的引领下,长孙无忌几人来到大殿内,却见刚刚领了户部差事的淳于彦也在这里,心中不由的又凝重了几分,难道是跟国库亏空有关?
待长孙无忌等人行礼之后,马晋面无表情的拿起淳于彦的奏折说道:“这是淳于爱卿刚刚上的奏折,你们都看看吧!”说着,马晋便将奏折递给了王承恩。
王承恩小心接过奏章之后,转身来到几人身前递给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躬身双手接过奏折,打开仔细观看起来,不一会脸色便变得铁起来。
而后不发一言的将奏折递给寇准,寇准见长孙无忌脸色铁青,心中一突。急忙接过细细看了起来,一看之下,不由眉头紧皱。最后一言不发的将奏折递给下首的陆炳。
……待几人看完之后,马晋淡声问道:“张大人,你身为户部尚书有什么说头吗?”
张行与听到马晋的问话,身体一颤伏身跪地,叩头道:“老臣该死!”
户部尚书张行与。此人历经宣武、昭武、神武三朝,任户部尚书已达十年之久,能力到是甚为出众。但为人圆滑,缺少担当,又性好渔色。损公私肥的事没少做,但其能力出类拔萃,因此深的昭武帝喜爱。到了马晋这里又因缺少堪用的人才,只用让其继续留在任上。
“你该不该死那是大理寺的事!朕问你!朝廷的盐引为何会滥发?”马晋冷声问道。
“回陛下!因为国库入不敷出,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多发盐引,以弥补国库亏空。”
“那为何今年盐税却只有不足六百万两!”
“老臣……老臣……实在是盐政积弊已久……老臣……无话可说……”张行与跪伏余地颤声道。
看着张行与颤颤发抖跪俯于地的样子,马晋自然知道盐税一事牵涉重大,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享用这块肥肉,根本就不是他这个户部尚书能管的了的。
“你起来吧!众位爱卿可有什么想说的?”马晋有些厌恶的让张行与起身,又对其他人问道。
此时长孙无忌出列道:
“启奏陛下,自太祖立国之时朝廷便将盐全数官产。太宗时为了解决边军粮饷紧缺,太宗下旨盐商可向边军缴纳粮饷,换取盐引。然后持盐引到盐场支盐,谓之为开中法。此法有二利,一是边军粮草无需朝廷筹措而自给自足,二是可以让朝廷官盐行销天下,无滞销之忧。但到了先帝昭武五年户部尚书刘琦取消纳粮到边改为纳银取引之后,我朝盐政便彻地败坏……”
参政徐瑾闻言也上前奏道:“陛下,当年宣帝数次征战南北,为我大周扩疆万里,我大周仍四海升平,此法居功至伟!”
马晋听到此处,不由问道:“如此良法,为何后来会崩坏了呢?”
长孙无忌直言奏道:“回陛下,一则盐引泛滥,引比盐多,导致盐商只能等盐,有的盐商手中竟然持有五十年前的盐引,可见盐商等盐之苦!”
“二是宣武以后,大周国势强盛,边关安宁,开支较少,使得官盐滞销。朝廷无法,只能允许盐商用银直接买盐场之盐,此为刘琦改变盐法之首因。
三是盐价高而粮价低,利差数倍以上,盐商获利颇丰。江淮之盐虽居天下之半数,但盐商却尽为并雍之人,为江淮官商所忌。刘琦扬州人也,大倡纳银取引之法,其岂不知朝廷转运粮草之费,数倍于纳银取引之所获?其实乃私心作祟!”
听了两人诉说的前尘过往,马晋基本明白了盐政崩坏的初因。便问道:“如果朝廷要改革盐法,应该如何做?”
长孙无忌肃容回道:“回陛下,臣主政一年来,朝廷每次发放盐引,都是按照盐场所产盐的总数发买。因盐引可以买卖,加上历年积攒之下,未支盐引十之八九都握在朝廷勋贵和世家大族的手中,盐商只能受其盘剥或另行向盐司购买盐引,致使盐引超发,此为盐政大弊之一。”
“而私盐之利,也在豪商巨贾,世族勋贵之家,其“勾结官府、豢养武装,与盐司税丁抗争夺利”,使得地方难制,此为盐政大弊之二。”
两条说完,马晋脸色已经铁青一片。此时淳于彦突然跪地奏道:“臣查扬州盐铁司去年过称的引盐有六千余万斤,然盐商所缴纳截角盐引却不足十分之二,其余尽数被侵占——若不兴革,我大周危矣!”
马晋听了几人细细讲解了盐法崩溃的危害之后,心知盐政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而且越早的改革,国库亏空的情况就会越早的得到改善。理了理心中的思路,马晋继续问道:“既然弊端已经知道了,那如何改革呢?”说完,直视长孙无忌等人,看看他们有什么好办法。
长孙无忌道:“臣的意思是,可以增加官盐产量,将未支盐引全数兑付,然后重开开中之法!”
马晋听了点点头,转头看向淳于彦问道:“现在积存的盐引有多少?”
淳于彦躬身回道:“禀陛下,经微臣所查计有九百万六十盐引未付,约十六万万斤”
“年产几何?”
“禀陛下,神武二年,全国产盐九万万余斤。”
淳于彦又奏道:“陛下,我大周盐都司所辖扬州盐司、益州盐司、凉州盐司、幽州盐司、青州盐司,若督促得力,臣估摸着或可增产一倍,仅扬州一地便可得盐十万万斤,其余四司总量也可增产至八万万斤。”
马晋又问道:“此时盐价多少?”
张行与出列道:“回陛下,盐价大概一斤盐二文钱,此为盐商取盐之价。”
淳于彦接过话头说道:“但盐商取盐后,加上运费、过境费和额外摊派,至神都售卖时,盐价大概五十文一斤。其他地方,视离盐场远近,低者三十文,高者二、三百文不等。”
马晋心中冷笑,眼光锐利的盯着殿下众臣。冷笑连连,劈头问道:“三十文一斤,朕的百姓吃得起吗?我看朕都未必吃的起!”长孙无忌等人默然,其其跪伏于地。
马晋让长孙无忌等人起身,思虑一番,心里便有了决断。说道:“朕这里也有一法,既然现行盐法已不堪用,那就推倒重来。朕打算以后将归属盐司的盐场都交于商人们经营管理,各地盐司行监督之权,不在管理盐的生产销售,朕谓之为官督商办即扑买制。”
马晋又道:“从此以后,盐商们可以拿着盐司开具的盐场许可凭据,自行建设盐场贩卖食盐,朝廷不在过问。
“而许可凭据,由盐商向朝廷购买,盐场所交之税悉数归入盐场凭据售价之中。如此以来,盐商可随意生产买卖,他们自然会想尽办法,提高产量用以牟利。到时候盐产量大增,盐价自然会下降。”
“朕打算撤销盐铁都司在朝廷设立盐政衙门,归于户部管辖。其职责为发买许可凭证,平衡盐价,稽查盐务,惩治不法,在天下各州俱设分司专责盐务。众卿以为如何?”
“启奏陛下!如果盐商沆瀣一气,相互勾连,肆意控制盐价,又该如何?”长孙无忌出列道。
“以后盐政每年都要依照实际按地区定制一个最高指导盐价,报于内阁;如有盐商敢于肆意加价,都要严厉打击,苛以重刑。这也是盐政衙门平衡盐价的职责所在。”
长孙无忌,又问道:“那陛下!现有的盐场如何分配?”
马晋道:“由内阁发函天下,朝廷盐场予以拍卖,价高者得,由户部主持。所拍卖之盐场内盐丁由盐商自行雇佣,不愿再从事盐业者朝廷给予田地转为农户。所得之钱财尽数充入国库!”
这时马晋接着道:“既然制盐要有许可凭据,这食盐销售自然也要有售盐许可。由各州盐政分司发买售盐凭证,将售盐之税都纳入凭据售价之中,其所得一半归入国库一半归入地方,但要控制发买凭证数量,而且要有使用年限,盐政可以按年限重复发买。
“朝廷可在各州盐政分司设常平盐仓,待发现某地盐价波动异常,关系民生时,由常平仓出盐平抑市价。”
“众卿以为如何?”
注:盐引截角,大周查禁私盐之法。凡盐商支盐出场、运司告验、批验所捡斤、盐售毕、引缴州县时,每次各截去一角,封送运司,解户部注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