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 苗头六
“首长，情况是这样的……”
陈铨详细地向胡斐汇报了情况，原来是安江县的太平镇金星村的几个打工归来的农民工，不过，他们还算是聪明没有直接找到县政府去闹事，而是找到镇政府去讨说法，说什么签字的是他们的娘老子，老太太不懂情况之类的。
还说什么老太太没有跟他们交代清楚等等。
总之，这些个人这么可着劲地闹腾就一个目的，毁约，以毁约的名义提高耕地租赁价格，跟承租公司多要钱。
“首长，这可是个很不好的苗头啊。”
见胡斐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陈铨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春节过后，我还去安江县走了一趟，没听周原提到这件事。”
“没想到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的声音一顿，“那几个人只是去镇里反应情况，提要求，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安江县政府那边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嗯，安江县政府的做法是妥当的，不管他们怎么闹腾，农民毕竟是弱势群体，现在又是网络信息时代，一个处理不当就可能造成很坏的影响。”
胡斐点点头，“要尽可能和平地解决这件事情，实在不行就诉诸法律，要是他们有过激的举动，也要避免发生冲突，让公安局的人出门。”
“还有，你要建议安江县委县政府组织普法教育，签字画押了就要执行，要不然的话，今天张三毁约，明天李四要提高出租价格，人家公司还怎么经营？”
周原是安江县的县委书记。
“首长，周原他们也在暗地里做了工作的。”
陈铨喝了口水，接着说道，“根据他们了解的情况，这几个农民工在岭南那边打工很多年没有回来了，尤其是其中一个叫赵亮的人，平常对家里的年迈的老母亲也不怎么关心，这次突然回来过年，很有些可疑。”
“哦，怎么个可疑法？”
胡斐一愣，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脸色一沉，“陈铨，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但是也必须按照法律来，不能搞诬陷那一套！”
“首长，这绝对不是诬陷，我敢保证。”
陈铨一愣，立即挺直了腰杆，“我的性格您也是了解的，哪怕是试点工作出了问题，我也绝对不会无耻到没有下限的程度。”
“陈铨，不是我不相信你。”
胡斐叹了口气，放下水杯，“我是对基层的一小撮干部不放心啊，这些人心黑着呢，甚至有些时候不把老百姓当人！”
“我了解的情况是周原来汇报的。”
陈铨闻言一愣，他一直在省直机关工作，根本不了解基层乡镇的那些事情，不过他知道胡斐就是从乡镇干起来的，还在公安系统工作过一段时间，对这些情况非常了解。
“好，你先说说什么情况？”
胡斐点点头，抓起香烟，摸出一颗烟扔给陈铨。
“周原他们知道这个情况也是一个巧合，安江县治安大队在春节的时候抓了一批小偷，无意间得知道了一件事情，赵亮这些年在岭南专门偷盗那些失足妇女的出租房……”
陈铨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情况，原来是赵亮的同伙在安江县作案的时候被抓了，无意间说出来的。
“这个情况周原什么时候知道的？”
胡斐眉头一拧，“过春节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怎么周原现在才知道？”
“首长，安江县政法委书记杜林跟周原的关系不怎么融洽。”
陈铨摇摇头，“赵亮去太平镇找领导理论之后，安江县太平镇的派出所长跟人喝酒的时候说的，他说赵亮这个叫在岭南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偷，居然还学会讲理了。”
他的声音一顿，看着胡斐，“后来这事情就被周原知道了，他再暗中一查，赵亮同伙被抓之后，赵亮也被带进公安局了，不过他只在公安局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放出来了。”
这事情是透着些古怪，胡斐吸了口烟，安江县的公安局长杜林跟县委书记周原之间有矛盾，杜林想给周原上一上眼药也是也有可能。
只要把事态控制住不要闹大了，就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而试点工作事关重大，逸阳市委也很重视，必然会对周原有所不满。
但是，这真的就是事情的全部？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也没什么，但是就怕有人看出来农民们眼红的苗头，然后利用这些农民们煽风点火。
这种可能性也会有的，陈铨显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回来汇报的。
“春节过后，赵亮就没有去岭南了，而是留在村子里说是要在家种地，然后每天在外面瞎晃悠，到处散布政府强占他家的田地的言论。”
陈铨叹了口气，“太平镇也有不少农民眼红别人赚钱了，不想把地租出去了想要毁约，其实还是因为承租公司赚钱了，他们眼红觉得承租价格低了，想要多要钱而已，于是他们就纠集到了一起。”
看着胡斐凝重的表情，陈铨小心翼翼地说道，“首长，我觉得这事儿里外透着奇怪啊，杜林就算是跟周原之间有矛盾，他也应该知道耕地转租的工作事关重大，堂堂县委常委他心里难道还分不出事情的轻重缓急，他敢拿这种大事情做文章？”
他的声音一顿，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一旦市委领导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这个公安局长还要不要干了？”
言外之意就是，安江县公安局长杜林只是一个执行者，他的背后肯定还有更高级别的人在操纵。
沉思了片刻，胡斐说话了，“陈铨，你去找宋琦汇报这些情况。顺便你再告诉他，耕地转租试点工作已经在全省十四个州市铺开了，逸阳市的试点并不会影响到大局。”
“其他的就不用说了。”
他的声音一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另外，你们怎么处理我不管，但是，有一点必须提醒你们，绝对不能因为这事儿引发冲突！”
“是，首长，我这就去向宋书记汇报。”
陈铨知道今天的谈话结束了。
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呢，胡斐手指头摩挲着水杯陷入了沉思，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性。
如果是这样的话，谁是这幕后推手呢？
王茂良是不可能的，管平志也不可能，江南搞耕地转租试点是农业部都很支持的，而且成功了的话，他是省政府的一把手，这工作是在他的领导下完成的，他完全可以在述职的时候把这个归到他的政绩里面去。
唯一的嫌疑人就是杜威。
当然了，也有可能仅仅是安江官场的内部斗争，杜林想借助耕地转租试点来搞到周原，省里市里都很关注，这要是安江县闹出点事情来，即便是后面解决了，周原在领导眼里也是失分不少，甚至威信大跌。
至于结果到底如何，就等着逸阳市委的调查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