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柳面露遗憾,道:“那就打吧。崔不离柳,柳不离崔,崔忠柳与柳忠崔,我们两个老家伙随君挑选。”崔震山嘿嘿冷笑:“怎么?不想一拥而上么?”
崔忠柳摇头道:“我们毕竟是旧识,而且颇有渊源,我们就不以多欺少了。你一会儿只消能打败我俩任一人,便有资格与我家公子比斗。”
眼前局面太过不利,不说白邦星域两艘战船虎视眈眈,便甲板上也是高手云集,人人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于情于理,自己都该低头退让。他沉吟半晌,忽见侄儿也在瞧着自己,两人目光交汇,只见侄儿目光满是惧怕迷茫,想来也怕极了这批白邦高手。
崔震山深深吸了口气,骤然之间,心中已有答案。当即道:“来,大家打吧。”
此言一出,众人错愕骇然,老陈、老林急急拉住了他,慌道:“二爷!你疯了么?咱们和那蔻矮星人非亲非故的,你……你到底想啥!”
崔震山朝侄儿看了一眼,淡淡地道:“我想给他做个榜样。”
全场人都傻了。崔碧忠浑身发抖,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勇气,霎时冲上前去,喊道:“坏人!别以为你们人多,便能欺侮我叔叔!滚过来,本少爷先教训教训你们!”
崔忠柳见他戟指大骂,不觉微微一愣:“怎么?这孩子是哪来的?可是你的儿子么?”
崔震山摇了摇头,把侄儿拉到了身后,道:“忠柳兄,这位是我大哥的儿子,咱们比武动手,纯是大人的事,劝你莫来牵扯他。”
崔忠柳笑道:“崔无敌的儿子?那可是名门之后了,更该较量较量了。”
眼看事情牵扯到侄儿身上,对方竟有见猎心喜之意,崔震山沉下了脸,森然道:“真心劝你一句。你要是弄伤了我的侄儿,十条性命也不够赔。”崔忠柳笑道:“怎么?你侄儿有靠山么?”崔震山厉声道:“听好了!他是魏无焰的女婿!”
“魏无焰”二字一出,崔忠柳脸色一变,笑容登时消散无踪。其余白邦武官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想来魏无焰武功之高,威望之大,当足以撼动天下群雄。
一片寂静中,忽听“啪”地一响,对面立起了一只高大黑影,正是那名英俊男子起身了。他拍了拍手,那崔忠柳闻讯转身,恭恭敬敬地向那人躬身,模样之谦卑恭顺,宛如晚辈之于长辈,全无先前说话时的张狂。
那英俊男子凝视着崔震山,轻轻说了几句白邦话出来,一旁申柏宇通译道:“我家主人说,你信守然诺,便算对一个素昧平生的路人,你也不肯相负。如此人物,天下间已很罕见了。”崔震山骂道:“废话连篇!你家老板若真佩服我,那便叫他趁早滚蛋,少在这儿纠缠。”
申柏宇摇头道:“对不住了。我家主人职责在身,为了保卫千千万万的白邦同胞,他定得带走那个蔻矮星人。”崔震山喝道:“少跟我来这套大义凛然的废话!你家老板到底有什么屁放!快些喷出来吧!”
申柏宇道:“我家公子说了,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你我双方各有苦衷,如若相争,死伤在所难免,如今崔老英雄不愿交人,可局面也不容我方退让,形势所迫,别无办法,他只能请你回去交代遗言。”
听得“遗言”二字,满船上下尽皆骇然,崔碧忠大怒道:“胡说八道!你们才要交代遗言!”
崔震山浑身震动,当知对方真有十成十的把握杀了自己。想起近日身体违和,血脉不畅,骤然间,心里出了一个不祥念头,他惊觉自己的大限已经到了。
人孰无死,庸庸碌碌,死了也就罢了。可侄儿年纪还小,家里的两个女儿也不曾出嫁,自己难道要和大哥一样命丧星海?崔震山心中酸楚,他慢慢低下头去,一时之间,心里起了投降之意。
崔碧忠见他迟迟不动,登时呐喊道:“叔叔!这些人好狂!你快打死他们一两个啊,让他们晓得你的厉害!”正催促间,却见叔叔转过身去,低声道:“老林、老陈,你俩随我来,我有几句话说。”
崔碧忠呆住了,万没料到英雄盖世的叔叔,真也有交代后事的一天。他眼眶一红,蓦地扑了过来,大哭道:“叔叔!叔叔!你别这样!要是真打不过他们,那咱们就投降吧!”
少年人易于激愤,一会儿叫嚣宣战,一会儿哭泣投降,终究是少了定性。听得侄儿的哭声,崔震山也不知该说什么,他见两名侍女也在瞧着自己,便道:“劳驾你俩,替我盯着他,别让他胡闹。”
两名侍女低下头去,轻声劝道:“崔二爷,事不关己……您这又是何苦……”崔震山摇头道:“两位姑娘,崔某也与你们非亲非故,可你俩今日若是遇险,崔某一样性命相护。”
那两名侍女听得此言,登时啊了一声,心里不禁起了敬重之心,崔震山把侄儿推给了她俩,喝道:“替我看着这小子!别让他哭哭啼啼,老是丢人现眼。”言罢便带着两名老下属,转身离去。
三人来到了甲板角落,崔震山环顾两名部属,沉声道:“老陈、老林,你俩跟了我一辈子,崔某自忖相待不薄。如今三件事交代,盼你俩日后给我办到。”
老陈无奈道:“二爷……您又做傻事了……”崔震山冷笑了一声,道:“傻就傻!这天底下若没几个傻人,那人间还有什么意思?”
两名老汉自知无法再劝,只能默默点头。崔震山冷冷地道:“三件事给你们。第一,我若是不幸战死,你俩便把我的尸身带到烟岛,葬在我大哥身旁,不必带我回联邦了。”
听得二爷决心要死,老林委实按捺不住,大喊道:“二爷,你又胡乱逞强了!你这般不明不白的死,您要我怎么跟嫂子说?”
想到了老婆女儿,崔震山睁着一双怪眼,泪珠在眼眶里滚动,道:“第……第二件事……我死之后,这艘船就送给弟兄们,盼你们相互扶持,以后每个月……每个月再拿一点……供养……供养……”说着此处,好似难以为继,只得咬紧了牙关,把头别了开来,勉力道:“供养我老婆孩子,崔某地下有知,感激涕零。”
两名老汉垂下头去,眼珠乱转,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崔震山咬住了牙,道:“最后一件事,是关于忠儿的。”
崔震山深深吸了口气,道:“记得,我死之后,你俩务必带着忠儿,把他交到魏无焰手里。就说这孩子从小没了爹娘,如今……如今叔叔又不幸客死途中,求魏无焰……求魏无焰……”说到此处,心中一酸,泪水终于滚落了腮边,呜咽道,“看在我大哥的面上,务必收他为徒……求他庇护!”
眼见两名部属眼神缥缈,崔震山沉声道,“不可擅作主张,你们不要打歪主意。”随后他整理了衣装步下场中。眼见柳忠崔已在等候,当即道:“柳兄,让你久等了。”
申柏宇淡淡问道:“崔老英雄,你的遗言都交代好了么?”
崔碧忠本在低头啜泣,听得此言,立时怒不可遏,正要冲上前来,却给两名侍女拉住了。崔震山坦然一笑,道:“多谢申老弟关心。在下只望诸位信守承诺,一会儿崔某若能取胜,你们能依约离去。”
申柏宇转头望着那名英俊公子,随即说道:“放心。我白邦武人最重诚信。一会儿崔老英雄若是不幸身死,我们也只会带走那名蔻矮星人,决不会为难你的侄儿。”
听得对方再次提及侄儿,崔震山眼中闪过怒色,他哼了一声,转到柳忠崔面前,大喝一声,把脚重重一跺,旋即肃然抱拳:“联邦崔二!请白邦高手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