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吴俊泉不想过度耗损内力继续缠斗下去,于是他使了招“神龙摆尾”翻倒一片,便一把拉起吴原依的手纵身一跃,展开轻功,几个起落点地,双双落到绝情谷顶的山崖边。
这崖上硕大的岩石上篆刻着三个大字:
断情崖
吴原依单手捂着胸口,眼前开始一片馍糊,全身不禁开始发软无力。
聪明如他,很快便意识到是剑有问题。
他强撑着,不想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但还是未能瞒过心细的吴俊泉,他连忙询问吴原依的情况。
“吴二叔,您哪里不舒服了?”
吴原依想甩开吴俊泉的手,却发现已使不出力气,他叹了口气,道:“别管我啦!”
吴俊泉却根本不听,反而将他的手牢牢握住。
他突然定定的望着吴原依,道:“你想从这儿跳下去?”
之前他在他耳旁低语,说得便是:带我去崖边。
那时吴俊泉就已经猜到,并暗暗做了决定。
吴原依一时甩脱不掉,眼看反应过来的白如影便要追来,只得急道:“俊泉,放手!”
他这一着急牵引到胸前的伤口,不禁吸了口凉气,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却又惹得吴俊泉一阵焦急:“你为何那么傻,把自己扎的那么深?”
“我知道,你不敢面对她,”吴俊泉望着即将“飞”到面前的白如影和白如梦,坚定的说道:“但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他话一说完便搂起吴原依的腰身,低头望向深不见底的崖底,心中有些发怵。
“不要,原依……”白如影落到跟前,就要上前,却被吴原依厉声喝道:“不许过来!”
白如影立即停下脚步,两滴热泪顺着眼角落下,她颤声道:“你受伤了,留下来把伤养好,好吗?”
吴原依心中一暖,此刻他是多么想留下,但是他不能。
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面对白如影他发现自己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已经心痛的无法呼吸。
他向吴俊泉使了一个眼色,吴俊泉心领神会,一把搂住他,毫不犹豫纵身跳下……
“原依……”白如影崩溃大喊,欲要一起跳下,却被身后白如梦及时抱住,“姐姐,不可!”
此时此刻,莫邪和左一也终于冲了过来,他们担心更多的是吴俊泉。
“俊泉!”莫邪一贯冷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
“公子——”左一满身剑伤已染红他雪白的衣衫。他朝着崖底痛苦的大喊一声,一股气血上涌,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本就焦急的莫邪还是下意识把他接在了自己的怀中。
这时,左翼峰连忙冲了上来,他又是看了看崖底,又看着自己的儿子。整个人跪了下去:“公……子!”
“原依……”白如影跪倒在崖边,泪如雨水,悔恨交加:“我不该拿剑指他的,他定是伤心了!他伤心了!”
“姐姐,你不要这样?”白如梦急得不知所措:“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是我逼的,都是我逼他的……”白如影不停呢喃,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时候,所有的人也就停止了打斗。
他们开始反思这场架的意义,最后个个都低下了头。
“我要下去找他……”白如影说罢便要跳下去,白如梦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可白如影却像发了疯一般拼命挣开她,她失声吼道:“他被你下了药,此刻跌下山崖,他无法运起内力自保!”
白如梦急忙提醒道“姐姐,姐夫身边的那个少年武艺高强,内功深厚,定能护他周全!”
“姐夫?”白如影忽然愣住了,这个称呼居然莫名的让她心跳加速。
白如梦点了点头,肯定道:“姐夫他分明是对你有情,只是不知为何他还不敢面对你,姐姐你也不必再为情自苦了。我们即刻派人下到崖底,定能找到姐夫。”
白如影轻轻点了点头,恢复些理智。
十五年未见他,以为他早已将自己忘记。但看他今日的表现。他对自己分明……
看来一定有很多事情是自己没有弄明白的。
她缓缓站起身来,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如影妹子!”
她闻声回头,正是欧阳明。随后便是六大门派各人纷纷上前。
“欧阳大哥,这次真是对不住。让你们大家受苦了。”
欧阳明挥了挥头,表示不在意。
这时白如梦立即上前赔礼道:“各位,全是如梦干的,姐姐毫不知情。你们要怪就怪如梦吧。”
“你也未曾苛待我们,我们原谅你了。”千奴娇上前一步,先拱手笑道。
“如影妹子,你与吴二弟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纠缠?”欧阳明望着白如影,接着道:“我看吴二弟今日所做所为,对你分明还是情不自禁,难以忘情,你亦如此,即是这样,为何你们二人为何不能重归于好?”
“是呀!是呀!”江一笑也忍不住问道:“十六年前你们分明是两情相悦,然而原依没过多久便消失于江湖,今日他面对你时,分明留恋的很,可为何宁可跳崖也不肯留下?”
白如影轻叹了口气,往事如烟。本以为情到浓处情转薄。不想这十五年未见,这一见就是再也无法自拔。
那些江湖人士见势头已灭,也都纷纷告辞离去,风风火火。乌泱泱的来,乌泱泱的去。
偌大的绝情谷只剩下白如梦带着一众女弟子善后。
白如影面对昔日的故人好友,仿佛一下子就回到那年少时光。
欧阳明,江一笑,凌晨,杨十六,云罗和千奴娇全都齐齐的望着她。
江一笑与杨十六随意的坐在草丛间,凌晨与欧阳明坐在石凳上,云罗和千奴娇则坐在大树下拴着的秋千架上,岳云雪与他们年龄虽然相差大,但还是很感兴趣的留了下来……
她只是觉得白如影实在太美了,便想忍不住多看几眼。
白如影望着众人,十六年来,第一次打开心扉……
“十六年前……”
这一年,十六岁的吴原依已经是一个翩翩美少年,而且已成名江湖。
一个春日,他随哥哥吴原风去姑妈家拜访,在饭桌上第一次见到了从苦寒之地寻回的表哥,那双眼睛特别亮,直勾勾的盯着吴原依。
吴原依充满好奇,便问吴可人:“姑妈,这位是?”
“瞧我这记性,忘记给你们介绍了!”吴可人温柔笑道:“这是义儿,幼年时和我们夫妻走散,你姑父刚从极寒之地将他寻回,这两位是你的吴原风表哥和吴原依表弟!”
“表哥好!”吴原依对着皇甫义甜甜一笑。
这一笑就笑到了黄甫义的心田里,他只盯着吴原依一个人看,露出回家来唯一一个笑容。
从此以后,他便天天跟在吴原依的身后。吴原依去哪他便去哪!
黄甫义是一个十分安静的人,而且你根本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表情。不知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些什么。使他不像正常的少年那般单纯。
只有在面对吴原依时,他的脸上才会露出轻松愉快的笑容。
刚开始吴原依还是很开心的,也很乐意将他带在身边,细心的教他接人待物,还一起练剑,切磋武艺。
直到一日,三人上街,碰到一个街霸在欺负一个良家妇女。
那女孩看上去二八年华,正是花季。她也原想反抗,不过那街霸带了五六个人大汉,看上去凶神恶煞。
小姑娘吓得浑身发抖。只能像只受惊的小鹿拼命的闪躲退后,几个大汉站到他的身后,正咧着嘴等着她撞上来。
吴原依便上前教训了那个街霸,将他踢翻在地,并赏那个大汉一人一个耳光。
那几人先是不服气,冲上来便要来揍吴原依,于是又多挨了几下。
毕竟这种人武力值并不是很强。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只是空有一些蛮力和简单的经验。欺负普通老百姓是很厉害,但是面对像吴原依这样的绝世高手,根本不够看。
在吴原依的眼里那速度简直是慢如蜗牛。
直到打他们满脸乌青,毫无反抗之力这才跪地求饶,吴原依这才放他们离去。
原本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过去了也就算了。
但到了夜间,吴原依一个人在房间睡不着,便来到了院子里的一棵老树下,飞身一跃三丈高便到了树上,斜躺在树间,他取下腰间酒葫芦。
一连就喝了好几口,望着月色,好不自在。
月色下他看见一个黑影从院子里翻墙出去。
吴原依一时好奇便跟了过去,那黑影怎么如此熟悉?
好像是……
吴原依悄悄的跟在身后,直到一个花街巷子口,几个大汉醉醺醺的的走进巷子里,那黑影直接出现在几人面前。
那几个大汉正是白天调戏良家妇女的街霸和他的手下。
“你是谁?”街霸似乎意识到了不对,酒也醒了大半。
“你没资格知道,去死吧……”话音一落,只见他挥出手中的剑。
月色下,只见寒光一闪,那几人竟已倒在血泊之中。
甚至连惊恐和惨叫都来不及反应。
吴原依拔出宝剑飞身跃向那黑影,只一瞬间便已到他身后,他用剑抵在他身后。
那黑影缓缓回头,在月色下,吴原依看的清清楚楚。
那人就是皇甫义。
在月色下,皇甫义也将吴原依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原依……你怎么会在此处?”
吴原依怒道:“我还正想问表哥呢?你为何将他们给杀了?”
皇甫义冷冷道:“他们该死!”
“他们是混蛋!但是,罪不至死!你怎可随意杀人?”吴原依不可置信道。
皇甫义心中一痛,无法承受吴原依对他的失望眼神,他缓缓上前,一步步走向吴原依:“他们都是该死之人,如果你觉得我做错了?那今日你便杀了我,替他们报仇!”
吴原依反被他逼得步步后退,直到身体贴到身后的墙角,他才急了:“你不要上前了,我不杀你!”
见识到皇甫义的疯狂,他急忙收回宝剑,以免误伤到他。
皇甫义心中一喜,声音软了下来:“原依,你还是在乎我的死活的,对吗?”他双手撑着墙壁,将吴原依圈住,不再像平时那样温顺,而是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逼问道。
他的呼吸喷洒在吴原依脸上,吴原依不自觉的捌过头去,冷冷道:“我自然不会把你怎么样,以后自有姑父,姑妈管教于你,你是好是坏,与我无关。”
说罢吴原依拍开他的手,握着剑径自走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皇甫义双目一沉,脸上露出一丝寒霜。
吴原依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冷声道:“明日我便和哥哥离开,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皇甫义双目猩红,全身颤抖急道:“你要离开……”
“是的,你我不是一路人,以后你多保重……”
皇甫义目色一沉,忽然快步上前一记手刀劈在吴原依的肩颈处。
吴原依毫无防备便浑身一软,失去了意识。皇甫义顺势将吴原依接回怀中……
从那夜起他们再也没有回皇甫山庄,吴原风和吴可人找遍整座城市也找不到吴原依和皇甫义的影子。
却不知他们早已不在这座城市。
当吴原依醒来时,自己是在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厢里。
而他的脖子上套着一根长长的锁链,两只手也被上了锁,紧紧的锁在一起。
他用力挣扎不止,那锁链却丝毫未动。
“别费劲了!这是千年寒铁打造,天地间只有飞天才能将它劈断。”
车厢里传来冷冷的男音。
正是皇甫义。
“你居然锁着我?”吴原依又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内力全无,便又急着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皇甫义却冷冷一笑,道:“表弟不用担心,只是喂你吃了些药,封住你的内力罢了……”
“你……你几时学会这下三滥的招数?”
皇甫义冷笑不语。
“你虽杀了人,但我不会告诉姑父姑母的。你何至于做到如此?”吴原依不再挣扎,慢慢道:“快将我放了,你我从此陌路……”
话未尽皇甫义用力一把拉过锁链,吴原依便不由得被他扯到跟前,整个身子狼跄不已,还未等他坐稳便被皇甫义按住头,恶狠狠道:“父母管教我根本不在意,这十多年我流落在苦寒之地,早已对他们没了感情。你想从此陌路,我偏不逐你意,我要将你囚在我身边,跟我一样,我们一起堕落吧。”
吴原依瞪大眼睛,仿佛从来不曾认识眼前这人。
皇甫义也盯着吴原依,忽然柔声问道:“表弟,你怎么不说话?”
仿佛刚才恶狠狠的样子,只是一个幻觉。
吴原依全身泛起一阵寒意:“你简直疯了……”
皇甫义道:“我一直就是这样,是你今天才看清。”
吴原依忽然喊道:“要疯你自己疯,不要拉着我,快放开我……”
话未尽,却被皇甫义狠狠一个巴掌甩翻在车厢的软榻上。
顿时他的半边脸便高高肿起,他似乎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只觉得头昏沉沉的,嘴里一阵喘息,好一会儿才恢复清明。
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皇甫义忽然慌张起来,他又扶起吴原依,查看一番,心中顿时后悔不已。
“对不起,表弟!”皇甫义自责道。
吴原依冷冷的看着他,却又将他激怒,他又松开吴原依,坐回自己的位置,冷冷道:“以后不许惹怒我。”
吴原依定定望着他,道:“真是没有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皇甫义握紧拳头,俊美的脸上肌肉忍不住颤动,声音却更冷了:“这十多年来我在苦寒之地,受尽人世苦楚,早已不是良善之人,你既然此时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让我感受了那生命中的一丝美好,又怎可轻易离去?休想离开我。”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但却让吴原依感觉到他浑身都透露一股执拗。
从那以后,皇甫义走到哪儿都带着吴原依,吴原依已不愿与他说话,他气得打他骂他,吴原依就是不理他。
皇甫义想尽办法逼吴原依求饶。他要把吴原依的自尊狠狠的踩在脚底。
皇甫义也曾几天不给他食物吃,不给他水喝,可吴原依饿极了也不肯低头,渴极了只要叫一声表哥便有水喝,他也不依。
到最后都是皇甫义自己妥?,扔给他馒头和水,因为他不是真的要吴原依死。
即便如此,吴原依也日渐憔悴。意气风发的美少年被他折磨成了一个病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