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省,苗疆。
在等待路引的这几天里,言宣也没闲着,他经常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有时候会有几个小朋友经过,好奇地张望着他,言宣就拿了块饴糖引诱着他们上前。
他一边逗着小孩,一边问道:“有启蒙吗?村里有夫子吗?”
均得到了小孩迷茫的眼神,他就知道是没有了,言宣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想识字吗?”
小孩子吮吸着手指,呆呆地看着他,言宣知道他们可能不清楚这事,便让他们找大人过来,“找过来的小朋友还有糖!”
孩子们一窝蜂地跑走了,言宣在心里默默想着等会儿见到大人来的时候要说的话,若是直接说让那些孩子跟着他读书什么的,时间也不够,但学点算术啥的,还是足够的。
他等了好一会儿,都快等到中午了,才有三三两两的大人结伴过来,有些是农忙回来经过这边,有些则是被小孩子拉着过来的,他均拦了下来。
言宣站了起来,笑意盈盈地问道:“你们有曾读过书吗?”
见拦着的是苗疆圣女,众人都停了下来,认真地听她说话。
有一个扛着锄头的大汉操着一口土话,叽里咕噜地道:“啥子书嘞,咱们一代代都在山上,能够养活一家老小就木事了,读啥子书?”
“你们就没有想着同外村的交流吗?”
“就一辆牛车,出去还麻烦。”另一个脖子上挂着毛巾的男人插话道。
“而且我们这里有世世代代布置的陷阱,不是我们村的,连找都找不到位置。”另一个男人道。
言宣无语凝噎,他思考了良久。
“那圣女,俺们就走了,还得回家淆饭呢。”他们正要走。
言宣抬头看他们:“你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这里的,就算你们不出去,但你们的儿女孙子孙女不会出去吗?万一因为不识字被外面的小子给骗了,或者去做生意,连个钱都算不好,你们不能不为他们考虑吗?”
“这种思……”
旁边的人撞了撞他,抬头看向圣女:“可我们没条件养一个读书人,也没有余钱请一个夫子。”
言宣见他们态度软化,再激再励地道:“也不需要多会读书,只要认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就好。”
“等明天,你们将家里的孩子聚集在此处,我给他们教些字,你们若是有空的话也来听听,不要钱。”言宣道,“我在走之前将书本弄好,你们每家都借阅一下看看。”
有个汉子道:“圣女你教我们,怎么教一半就走了啊。”
“基本的东西我这几天就教会你们,等出了村,你们也不慌。”言宣解释道,“再多点的,就得你们去县城里学了。”
“其实我也不是强制要你们的孩子来,想学就过来,不想学就当个文盲。”他又来一句,微笑着挥挥手,“现在你们先去烧饭吧,明天天亮之后想学的就把孩子带过来。”
“您怎么这样……”有人生气道。
言宣微笑地看着他们,不再说话。
众人忻忻然地回去了。
言宣回到屋子里,就去找了村长要了些可以用的写字的东西,好在虽然村庄落后,但因为要养蛊,还是有能够记录的东西,言宣便拿了一本,捡了烧柴火剩下的木炭,现在地上试了试,好不容易试出了点感觉来,字也不大不小了,放在纸上也有些糊。
言宣这时想到了李期邈向厨房要的炭笔,忽然就理解了他迫切想要一个能写字的炭笔的无奈感。
他试了好几次,浪费了好几张纸,这才上手,他废了一晚上的工夫,连饭都是在里屋里吃的,村长媳妇给他点的宝贵油灯,都熄了。好在他虽然法力全无,但夜视能力还在,熬了一晚上了,第二天都是精神奕奕的。
就是他吃早饭的时候,明显吃了更多的食物来补充失去的精神力。
等到约定好的时间,只有几个家长带着拿着红薯,窝窝的小孩子过来,言宣也没说什么,只是给大家分了炭笔和黄纸。
开始教起了拼音。
“a,嘴巴张大,是a。”
“a”
“o,像个小鱼儿,吐泡泡,ooo。公鸡怎么叫?”
“oooo。”
“e,看夫子口型,e。”
“e”
“u,嘴巴嘟起来,跟着我念u……”
“u”
“yu,马儿怎么叫,吁。”
……
太阳慢慢地升了上来,村长家门口坐着小朋友陆陆续续地变多了。
言宣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几个拼音的教学,等大家都能说了之后,再进行音标的教学。
“a,平平地跟我念,a-”
“a-”
“a\/,很惊讶,a\/”
“a\/”
“aV,跟着我这样念。”言宣将头晃成了个“V”字,“aV。”
“aV。”小朋友和大朋友跟着他一起晃脑。
“a\\”言宣做了个受惊地动作,“被吓到了,a\\”
“a\\”
……
等到一个上午结束,言宣只教到了“o\\”便赶他们回家吃饭了,本来说没什么用的大人们,倒比孩子们学的起劲,等他提醒他们该去吃饭了,才恍然惊觉自己家还有饭在烧,急匆匆地跑回去了。
村长媳妇给他倒了杯水,同他说:“等会儿饭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我等会儿过来叫你。”
眼中是谦恭与崇敬,没有刚来的时候的拘谨,却多了些感激。
“谢谢你下凡过来给我们带来知识。”村长从厨房里冒着个头,擦着头上的汗水,憨憨笑着,被村长媳妇又赶去做饭了。
言宣摇摇头,轻声道:“也谢谢你们为我提供一个可以临时休憩的港湾。”
下午言宣又继续了教学,就这么他白天教学,晚上补充文案,连轴转了五日,这路引也办好了。
村长欲言又止,却也没说什么,言宣却道:“我再留个五天。”
然后十五天,二十天,直到待了一个月,言宣才从村里出来。
他嘱咐他们即使他走了也要继续学习,等找到他的朋友后,再过来教他们。
看着村长和一众村民不舍而又遗憾的表情,那时候的言宣还不知道,可能这一别,就是永远。
他坐着牛车出去,带着大包小包,全都是村长和村民们集资给他买的,坐在牛车上,言宣看着手上的一个金色蛊虫,搓了搓手。
“这是我们最厉害的蛊师养的蛊,平时你将其温养在血液中,可以解百毒,免百疫。”村长示意他赶快将这虫子一口吞下,言宣微笑着,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只是挤了点血给它喝,然后这个虫子就如同醉酒一般迷迷糊糊地不动了。
言宣还以为他把这蛊虫给弄死了,有经验的村民睁大眼睛:“这金蚕要化蛾了。”
言宣用木匣收好正在休眠的金蚕,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