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都的日子轻松写意,江婪在下舍滔滔不绝,但凡是他做知道的绝对不做任何保留。
正在授课时,一只纸鹤翩翩飞来落在了江婪肩头,江婪侧耳听了几句神色焦急。
“廖迟,你去请贺先生来帮我上课,我临时有事要离开一趟”
江婪身化遁光刚要离开了文府,耳旁突然就穿来了燕老魔的声音。
“身为教谕,怎能如此不负责,你小子是不是皮痒痒了”
燕老魔除了对学生严厉之外,对于教习同样如此,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文府虽风气开放甚至百无禁忌,却依旧没有堕落邪道。
“今天是有特殊情况,我师娘正在产子”
“哦?这可是大事,你赶紧去吧”
遁光穿越清都直接落在了麻黄巷,当江婪刚要推门而进时,房内已经传出了一阵孩子的啼哭声。
江婪三步并做两步,卢道玄已死,他就是师娘的亲人。
江婪站在门外有些着急,搓了搓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直到产婆笑呵呵的出来。
“我能进去吗?”江婪轻声细语的问。
“您就是江教谕吧,当然可以了,恭喜了,是个小少爷,长的那叫一个俊秀啊”
江婪知道这产婆在胡说八道,刚生下来的孩子哪里能看得出来俊秀,但还是给她塞了一些银票。
进入房中以后,嫘红衣裹着衣被,襁褓里的孩子或许哭的太久,已经睡过去。
见到嫘红衣的表情沉闷,江婪小心翼翼的说道。
“师娘,您怎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嫘红衣看了看孩子的脸,满脸褶皱皮肤通红。
“道玄年轻时是御灵大陆少有的俊彦,我的长相也不差,怎么灯儿这么丑”
江婪不知道事该哭还是该笑,没想到自己师娘还有如此小女子姿态的一面。
“师娘,一看您就是第一次生孩子,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是这样,我小师弟已经算是好看了。
您看看这眼角,将来一定是和师傅一样的桃花眼,您再看看这嘴,像极了您,等孩子长开一定绝对比我师傅更招人喜欢,天知道要有多少人要为他守寡”
嫘红衣嗔怪的看了一眼江婪
“满口胡柴,就和你生过孩子一样”
不过听了江婪的话,嫘红衣总算是心情好了一些。
“你不是文府还有课吗?”
“现在天大地大,就是您和我这小师弟最大了,什么事情能比看看我师弟更重要?”
江婪小心翼翼的将卢灯抱起来。
“师娘,等再过几天咱们就给小师弟办一个满月酒吧”
“你师父已经没了,还办满月酒干什么”
“您交给我来操持就是了,师傅虽然没了但日子总还是要过的,我倒要看看谁敢不给咱们家面子”
江婪说的硬气只是为了宽慰嫘红衣,他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不过到时候就算是挨家挨户求,也要让他们来,江婪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师娘感觉到自己和孩子被冷落。
“说的没错,我师兄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谁不给面子我亲自到他们家去问候”
门外传来了魏昌黎的声音,魏昌黎并没有贸然进入房中,而是就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
江婪一直担心师娘会因为师傅的谢世而伤心,现在看来恢复的很好,想来的卢灯的出生让她又多了一些寄托。
江婪只要没有课就必定会来到这里照看孩子,可以说照顾的无微不至。
卢灯在江婪的怀中也安静的很,不吵不闹,用刚睁开的眼睛看着这个到处陌生到处新奇的世界。
丫丫和石遐心两人蹲在江婪身边,看着怀里的卢灯,一会儿用手小心翼翼的碰一下脸蛋,一会儿摸一下还没有伸展开的小手,玩的不亦乐乎。
“这弟弟好可爱”
丫丫刚说完,脑袋就被江婪敲了一下。
“这是你师爷的儿子,按辈分你应该叫师叔”
丫丫心里那有辈分观念,也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喊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叔叔,只是迫于江婪的淫威只能屈服罢了。
看到几人吵吵闹闹的样子,嫘红衣脸上带着会心的笑容。
在办半月酒之前,江婪就已经给清都几乎所有的大画师送去了请柬,动静惊动了半个云州,即便是太守府的嫡子都没有这样的大张旗鼓。
文府的那些教习和先生甚至都不用请柬,他们与卢道玄共事多年,这样的情面自然要给。
云州那些德高望重的老画师虽然表面上应承,可是自持身份,拉不下面子来给一个小奶娃庆贺,对于他们江婪也没有强求,老魏说过他会出面所以江婪也不担心。
只不过麻黄巷这么小的地方当然放不下这么多的文士,江婪准备花钱包下清都最大的酒楼眠月楼。
眠月楼的掌柜老孙上下打量着江婪,转着圈的已经看了好几回。
“您是江婪?文府那个最年轻的教谕”
“难道不像吗?”
江婪被这双热烈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甚至还在心中臆想,老家伙不会是也有那样的癖好吧。
“果然是...果然是...”
老孙词汇量或许不足以让他夸赞眼前的人,江婪会以为起码会说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但没想到老孙也是一个实诚人,憋了半天才说道
“果然是奇人异相啊”
这就让江婪有些尴尬,想要赶紧结束与这不会聊天的老孙的交谈。
“孙老板说吧,包下你这眠月楼需要多少钱”
“我这眠月楼在清都开了六代了,文府出来的画师几乎都是我这里的常客,想要包下来绝无可能”
“我不缺钱”江婪急忙说道。
“巧了,我也不缺钱”
这让那个江婪有些头疼,都是清都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当然也不好逼迫,刚想着作罢时老孙又说道。
“若是旁人想包下眠月楼就算搬一座金山都不行,但是谁让你是江教谕呢?我分文不取,你想用几天便用几天”老孙痛快的说道。
“我是要给我师傅的独子摆满月酒,我知道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不会有些打扫了这里的雅致吧,我可以多付一些钱”
江婪也有些担忧,没想到这却引来了老孙的不满。
“说什么呢,这么与我见外?”
“你师傅卢教谕就是眠月楼常客,卢先生每次来都会与我闲聊一阵,还与我喝过酒,卢先生这么给我脸我当然要兜着。
卢先生多好的人,虽然人没了可你若是在跟我提钱,那就是在打我的脸了。”很显然老孙头有些快要生气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行”
老孙头说话一会儿一转弯,这让江婪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不知道老头子又想要干什么。
“不单单不能给钱,酒宴所有开销都得由我眠月楼来出,我这就让人去把老酒街最好的酒全搬过来”
“还是不行,我得自己去,老酒街那帮酒鬼最近往酒里勾兑的水太厉害,不看着点岂不是砸了招牌”
江婪苦笑着,看着老孙头执拗的离开。
卢道玄不止在文府有很高的声望,在清都寻常百姓眼里更是亲和的很,走在大街上无论谁与他搭话都能闲聊好一阵。
酒宴当天,清都的文士络绎不绝而来,云州二十三城的太守除却赵归真以后外,居然全部到齐。
清都老画师也纷纷到场,连原先镇守云麓的人也都赶回。
有很多人江婪自己都不认识,还是一旁的陈倒树在旁边介绍着。
当人到齐以后,魏昌黎坐着羊车怀里抱着卢灯,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拜见魏大人”
“拜我干什么,今日这孩子才是咱们的小寿星”
魏昌黎将卢灯举过头顶,然后一老一小亲昵的顶了顶额头。
满月宴最重要的一项便是点礼,魏昌黎抱着卢灯站起身,然后食指在准备好的砚台上沾了一点红色的颜料,点在了卢灯的额头。
“这一点朱红,愿你无灾无病,一生平安”
点礼是清都传统,是长辈对于晚辈最忠心的期盼。
“卢教谕的儿子,未来绝对是咱们文府另外一个万象必尽啊”傅抱山笑道。
“卢道玄的画技加上江教谕的画技,两派画技若是融会贯通,我倒觉得甚至能超越卢道玄”钟庆离道。
“来,让我抱抱这孩子”
陆廉拄着拐,居然从坐位上走了过来。陆廉抱着卢灯,一个劲的说像,说着说着老眼便开始落泪。
江婪当然知道卢老爷年轻时候也有过荒唐的一阵子,而这老头子就是师娘嫘红衣曾经的情敌。
而且卢道玄死后,整个清都最伤心难过的就该就是陆廉,江婪甚至听说陆廉抱着卢道玄的画像和曾经穿过的衣服,整日以泪洗面,比他师娘嫘红衣还要悲痛欲绝。
江婪还在心中暗自诽谤,难道这就是初恋吗?
除了性别不对,其他都挺对。
陆廉从袖中取出一卷画册,然后交给了江婪。
“这孩子我喜欢的紧,既然是他的满月宴,老夫也不能空手来,这就当做礼物了”
江婪并不知道这一卷是什么东西,便收了起来,而一旁的魏昌黎则说道
“江婪,这东西太贵重了,交还给陆老画师”
听魏昌黎这么说,江婪才急忙双手捧起画卷递还给陆廉。
“听说你在文府把自己的独创画技都传给了其他人,让我们这些敝帚自珍的老家伙汗颜,这东西送出去就送出去了”
陆廉摆摆手转身离开,卢道玄身故,嫘红衣身体抱恙也没有到场,只能由江婪代为答谢。
“老夫没有陆老太守那么豁达,自家丹青秘技说送就送,这里有一方上品颜料”傅抱山同样出手阔绰。
有这两人打样,后面又有不少人送来了重礼,有画纸有画笔都非凡品,足够卢灯半生用度了。
江婪知道,这是他师傅卢道玄的遗泽,人虽远去但却让生者依然铭记。
清都的酒宴从来不会冷场,只要有酒,这群文士就能将气氛推向高潮。
江婪抱着卢灯,和苏寇丫丫还有小花匠坐在一桌,看着丫丫大马金刀的站在椅子上与隔壁那桌的刀笔吏拼酒,没好气的敲了一下这混世女魔王的脑袋。
那群刀笔吏见到丫丫吃瘪,更是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云澜也有些奇怪,今夜的场面有些过于宏大了,即便是自己师傅独子的满月宴,也绝不可能来这么多人,其中还包括一些闭关几十年的老画师。
刀笔吏也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任务赶到,看到孟东郊时,江婪突然说道。
“孟统领,拜托你一件事”
“魏大人和我说过了,是你的徒弟吧”
“恩,他的开悟与你有些类似,我对这些不太在行,希望你能指点他一下”
“放心吧”
见孟东郊举起了杯,江婪也急忙回敬。
“听说你在仙都山与妖王斗酒,最后还赢了?我怎么不信啊”陈倒树起哄道。
“不信你可以试试,论打架我不是你们这些家伙的对手,但论酒量今日我就要挑你们这一桌”
“好大的口气,我第一个来”
陆云变戏法似得,两坛子大酒出现在桌上。
酒宴正酣时,魏昌黎悄悄离开了眠月楼,嫘红衣一袭红衣就站在不远处。
“嫂夫人,怎么不进去看看”魏昌黎问道。
“我身份不宜声张,就不去了,看到你们如此照顾灯儿我也就放心了”
虽然没有进入眠月楼,可嫘红衣的注意力从未离开卢灯片刻,此刻双眼中更是噙着眼泪。
“感谢你给师兄留了个后,也给我们文府添了人丁”
“魏大人客气了,是我应该道谢。感谢你,当年让我隐姓埋名留在仙都山内;感谢江婪,成全了我与他师傅;也感谢道玄,让我这一生的等待落地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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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到这一步不可吗?”
“我已经决定了,魏大人,麻烦你将这个转交给江婪,就说师娘求他照顾好他的小师弟”
一方丝帕之中包裹着一样东西,魏昌黎接到手中并未公示直接塞进了袖子里。
“我也不知道这样东西会给他带来大麻烦,还是能救他,总之放在我身上有些太可惜了”
魏昌黎看着嫘红衣转身离开消失在了暮色中,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