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卢道玄一直说到自己也忘记该说什么的时候,江婪心中有些酸楚,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下第一的画师了,更像是一个和蔼的邻家湖涂老人。
“先生啊,今天是簪花节,清都城里非常热闹,我还给您准备了一份特别的惊喜”
“簪花节?礼物?咱们去看看”
江婪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卢道玄,一路朝着笔架山而去,路上遇上的舍生都纷纷朝着卢道玄行礼,卢道玄虽然一个都认不出来,但还是乐呵呵的给所有人回以笑意。
终于在笔架山前,卢道玄看到了江婪口中所说的惊喜。
红衣白发,簪一朵粉花,正是嫘红衣。
江婪在回来以后就前往了嵩山雪顶,在他好说歹说的劝说之下,终于说服了嫘红女下山与卢道玄相见。
老卢现在脑子越来越不清醒,如果在不让两人相见,江婪害怕两人这一生都只能做一对苦命的鸳鸯。
嫘红衣在旁人眼中是一个几百年修为的老怪物,可是此刻却表现的如同一个闺中女子一般,脸上还带着三分娇羞。
“卢…卢师兄…”嫘红衣红着脸低声喊了一句。
卢道玄上下打量,但始终急不得这人是谁。
“墙头唤酒,谁问讯、城南诗客。岑寂。高柳晚蝉,说西风消息。虹梁水陌。鱼浪吹香,红衣半狼藉。维舟试望故国。眇天北。可惜渚边沙外,不共美人游历。问甚时同赋,三十六陂秋色。”嫘红衣吟诵了一首诗,这是他与卢道玄年轻初见时,卢道玄所作。
“虹梁水陌,鱼浪吹香,红衣半狼藉?”
“师父,这不就是您年轻时候最喜欢的人吗?嫘红衣!”江婪在卢道玄耳旁低声提醒道。
“红衣?你是红衣?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见到你”卢道玄说道。
“六百年了,但我想一切都是值得的”
江婪问过嫘红衣,两人年轻时相恋,那时的卢道玄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画师,带着书筒简行游历山川,潇洒风流,一手妙笔更是让天下女子痴迷。
但因为一些原因,相爱却又不能相守在一起,一别六百年!
“师娘,师父就交给你了”
江婪把卢道玄的手递了出去,嫘红衣的心脏扑通乱跳,看到卢道玄没有拒绝最终还是牵在了一起。
“师娘,现在他是个老湖涂了,您多担待着点”
江婪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哪知道嫘红衣轻啐了一口笑骂
“那有这么说自己师父的,他可不是老湖涂,他是卢道玄,天下第一的画师!”
嫘红衣是特殊开悟者,其实力深不可测,但看向卢道玄时眼神中的崇拜和爱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的。
“行了行了,不打扰你们秀恩爱了”
江婪摆摆手离开,如果卢道玄一直是这样的状态,江婪也不放心前往大宣城,只有嫘红衣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回到麻黄巷的时候,江婪发现自家门前挤了不少人。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能不能让我先进去”
“你排队去”
一小厮直接挡在了江婪前面,江婪也是纳闷,还是第一次听说回自己家需要排队的。
“你也是给八府第一江婪江画师送请柬的吧,等着吧,且轮不到你呢?”
“江画师平易近人的很,这下大家回去都好交差了”
一个从甲字十一号里走出来的人说道。
江婪挠了挠头,他连门都进不去,是怎么做到平易近人的。当看到苏寇大摇大摆站在门口时,江婪总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些人一定是将苏寇当成了自己。
“江画师,我们是钟府的人,这是请柬”
“好”
苏寇将请柬接过,然后交给了一边的刀丫。
这家伙倒是热情好客,看到这么多人职业病也犯了,从怀中取出大大小小的瓷瓶倒出来不少药丸。
“为了表示回谢,我就送上这些丹药吧,让你们老爷内用加外敷”
江婪打了个激灵,这会不会把清都那些老文士一勺给烩了!
江婪也不知道该同情他们,还是应该骂他们有眼无珠,以貌取人,瞎!
还有些挤在外面的人闻到隔壁传来了阵阵香气,顺着气味便进了烧猪院,但是很快,整个人都被扔了出来。
长相凶神恶煞的老屠子手提着菜刀,冷眼环视一圈,烧猪院门口的人瞬间都躲得远远的,他对这群赶不走的苍蝇简直厌烦的很。
江婪也是暗笑,惹谁不好,惹上了这么个煞星。
那知正在幸灾乐祸的他也被老屠子盯上,用菜刀指着,让他进来。
“你小子现在名头大的很,就算当年的李夜郎和张颠都没有今日这样轰动”老屠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了,打扰了您老烧猪,实在是罪过啊,我一定尽快把他们都打发走”
江婪一边赔着笑,一边看着桌上的肉流口水,老屠子这杀猪和烧猪的手艺堪称天下一绝。
“肉你随便吃,酒随便喝,打发不打发随你,反正我最近就要离开清都了”
江婪看到这老杀才居然难得的多愁善感起来,连连叹息。
“离开?您老要去什么地方”
“去很远的地方,做很危险的事情,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你记不记得你当初答应我的一件事”老屠子非常认真的看着江婪。
“什么事情”江婪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你成为文府府主以后,收丫丫为徒”
“您当时不是在开玩笑吗?我只是一个外舍生啊”江婪根本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
“我不是在开玩笑,魏昌黎和我也算是我朋友,我声名狼藉的是他答应让我暂住麻黄巷。
文府分为山前和山后,山前是文士,山后就是那群天都大妖,想要成为文府府主除了在文士一道上拥有奇高的天赋之外,同样必须要得到山后大妖的认可。
魏昌黎之后,文府七百多年,只有你一个人身兼两者。”
“这…这….我毕竟是外舍生”
“卢道玄的弟子这种身份,与舍生相比,哪一个更重要?”老屠子反问。
江婪有些语塞,他从未想过将来有一天会成为天下八府其中之一的执掌者。
“所以在我看来这都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我离开之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丫丫,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