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王副书记因为康副部长的原因而犹豫不决的时候,肖曦的手机忽然又响了,一看来电显示,还是崔阿姨打过来的。
于是,他划开接听键,只听崔阿姨说:“小肖,刚刚我打了一个电话给市纪委的苏书记,他正在外地调研,对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不大了解,说他马上给王副书记打电话询问一下,但我考虑到这样不大妥当,所以阻止了他,没有让他打这个电话。
“要不这样吧:你问问那个王副书记,看他今晚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话,你请他吃个饭,我和中组部罗副部长一起过来,向他了解一下你父亲涉案的情况。如果问题不严重的话,让他早点将你父亲放出来,不要影响他们公司的正常生产经营。”
原来,崔阿姨现在年纪大了,各种病痛缠身,非常苦恼,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能够延年益寿多享几年清福。所以,她对医术如神、能够用真气给人解除病痛延年益寿的肖曦,非常喜爱、非常感激,甚至还有一点点崇拜和依赖之情。
因此,当得知肖曦的父亲被纪委带走协助调查后,她一改过去从不利用丈夫职权给人办事的老规矩,决定利用自己“白夫人”的影响力,帮肖曦一把。
恰好今天上午白书记又到外省调研去了,所以她便让肖曦请王副书记吃饭,到时候她叫上罗致远一起去出席那个饭局。她很清楚:只要自己和罗致远出现在饭局上,根本不必要跟那个王副书记提起沈振源的案子,他心里自然有数,会帮助肖曦妥善处理好此事的……
肖曦开始的本意,只是想借崔阿姨的身份,震慑王副书记一下,然后再让苏秘书跟他提要求,让他关照一下父亲,最好是将他尽快放出来,然后自己再想办法收拾康葆国那一伙人。
没想到,崔阿姨竟然这么替自己着想,主动提出要跟王副书记一起吃饭,还要将罗致远一起叫上,不由喜出望外,赶紧应道:“崔阿姨,谢谢您。我先跟王副书记商量一下,等下回您电话。”
在他接电话的时候,王副书记一直在用有点紧张、有点兴奋的目光盯着他,同时竖起耳朵听他与白书记夫人的对话,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当听肖曦说到“我先跟王副书记商量一下”这句话时,他的眼睛倏然一亮,隐隐感觉到自己有好事要临头了,脸上的神色不由更加兴奋激动起来。
因此,肖曦刚刚把电话挂断,他就迫不及待地问:“小肖,刚刚崔大姐是不是提起了我?她是不是有什么指示要你传达给我?”
肖曦笑了笑说:“王书记,今晚您有没有空?崔阿姨说,如果您有空的话,请您和我一起去吃个饭,她和中组部罗部长也会到场,向您打探一下我父亲案子的具体情况。如果您没空,那就算了,让我到她家里去吃饭。”
后面那句话是肖曦临时加的,目的就是想向王副书记表明自己与崔阿姨以及白书记的亲密关系。
王副书记听说白书记夫人亲自邀请自己一起吃饭,而且中组部罗副部长也会出席这个饭局,兴奋得脸颊都通红了,连声应道:“有空,当然有空!肖先生,这顿饭不要你请,由我来安排。”
肖曦忙说:“王书记,崔阿姨叮嘱我让我请您,那你就别客气了。下次有机会,您再请他们吧!”
苏秘书也没想到一贯谨言慎行、从不利用白书记权力给人办事的崔阿姨,为了肖曦的事情,竟然改变了原则,主动提出要跟丈夫的下属吃饭,心里既意外又高兴,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王副书记说:“王书记,能跟崔阿姨一起吃饭的领导,那可是凤毛麟角啊!更何况,罗部长也会一起出席这个饭局,您这面子够大的了,不知道会引来多少羡慕嫉妒的目光啊,哈哈哈!”
王副书记激动得不住地搓着自己的手掌,满脸放光地看着肖曦,连连点头说:“苏处长说得对,能够跟崔大姐和罗部长同桌吃饭,确实是一种莫大的荣幸,这得感谢肖先生,给我提供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苏秘书趁机问:“王书记,肖先生父亲的问题您能够稍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王副书记此时已经将康副部长的嘱托抛到了脑后,并下定决心:不管肖曦的父亲问题有多严重,既然白书记夫人和罗部长出了面,那就必须将他放出来,而且越快越好!
于是,他对苏秘书说:“苏处长,肖先生父亲是中午被带走协助调查的,坦白来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涉案多深,性质严不严重。不过,我估计现在办案人员已经对他进行了初次谈话,我马上打个电话问一下,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随后,他转到大班桌前面,拿起上面的固定电话,拨通了负责跟沈振源谈话的一位姓姚的副主任的手机。
“小姚,沈振源那边情况怎么样?你们跟他谈过话没有?他交代了问题吗?”
“王书记,沈振源比较顽固,始终不肯承认他向卿涛行贿,只说他跟卿涛是高中同学,平时来往得比较频繁密切,偶尔有一点相互间的人情往来,但并没有送大笔钱给卿涛,也没有给他儿子包办留学的事情。”
“卿涛的交待材料里面,涉及到沈振源的是那几个问题?金额是多少?”
“据卿涛交代:十年前,沈振源曾经给过他一百万元现金,让他去运作当副局长的活动经费;四年前,沈振源安排人送了一套公寓房给卿涛,价值八百多万元;两个月前,沈振源又让公关部安排卿涛的儿子去英国留学,为此花费了五十多万英镑,还让卿涛的儿子免费住他在伦敦的一套小别墅。但是,对于上述问题,沈振源一概否认。”
王副书记想了想,又问:“既然这些问题卿涛都已经主动交代了,沈振源为什么还否认?他是怎么解释这些问题的?”
“沈振源说:十年前那一百万元,是他出于老同学的情谊,借给卿涛应急的,一年后卿涛就将这钱还给了他;给卿涛的那一套公寓,可能是神源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负责人自作主张,私下赠送给卿涛的,他自己并不知情;卿涛儿子留学的问题也是一样,是公关部的人自作主张安排的,并没有向他这个董事长汇报。总而言之,他将所有的问题推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配合。”
说到这里,那个姓姚的副主任停顿了一下,用气愤的语气说:“王书记,沈振源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别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是见了棺材也不掉泪。卿涛明明将问题交代得清清楚楚,也说了那些钱和公寓都是沈振源授意手下送给他的,但他就是不承认。我看,我们干脆将他双规算了。”
王副书记沉默了片刻,忽然说:“小姚,既然沈振源不承认他送钱送物给卿涛,你们马上将他放了。他是协助纪委调查的,我们并没有掌握他行贿卿涛的确凿证据,只是根据卿涛的交代材料带走他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没有理由对他采取双规措施,只能让他回去。”
姚副主任听王副书记忽然说要让沈振源回去,不由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问:“王书记,这……这肯怕不大妥当吧!凭卿涛的交待材料,我们完全有理由双规沈振源了。只要对他采取了双规措施,终有一天他会坦白交代的。但如果现在将他放回家,他肯定会毁灭相关证据、跟人串通口供,到那时就真的很难惩治他了。”
王副书记有点不耐烦地说:“小姚,你也是办案办老了的人,难道不知道现在不管是哪个部门办案,都是重证据轻口供吗?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沈振源送钱送物给卿涛,单凭卿涛的口供,就说他有行贿的问题,万一是卿涛想要诬陷沈振源,怎么办?
“再说了,沈振源自己说了,即使卿涛收受了神源集团的钱财和房子,那也是他手下的部门负责人干的。他作为一个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主要是抓全盘、抓大局的,有些具体的事务他不是很清楚,这也很正常,对不对?你别跟我多说了,先将沈振源放了。以后如果你们找到了他行贿的证据,再将他双规不迟!”
姚副主任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常年追随王副书记,对他这位老领导的品行和脾性非常了解。现在,当见他在对待沈振源的问题上,态度忽然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并且大有强迫自己放人的味道,立即敏感地意识到:他可能被神源集团的人公关了,开始袒护起沈振源来了,这个案子很可能会发生根本性的大逆转。
于是,他马上改变了态度,迎合道:“王书记,您批评得对,我确实还有点僵化和呆板,对于‘重证据轻口供’的办案原则理解不够、执行不力。我现在马上按照您的指示,将沈振源放回家去。”